第三章
林沅安瞪大圆滚滚的眼睛，满脸不可置信。
哈？你家的狗长老虎样的吗？！
而且老虎不是猫科动物吗，狗鼻子灵和她这只可怜又无辜的老虎有什么关系？
林沅安垂着大眼睛，楚楚可怜地把双爪放在他腿上，试图想萌混过关。
她只是只怕鬼的小老虎，她做不到啊！
白衣男子明显很吃这一套，动作熟络地抓起一只爪子，捏着她的肉垫，无比自然地说：“万物皆有灵，各类生物都能分辨出污秽异样，只是能力有所区别。”
“而且这里的生物就数你就接近狗了。”
言下之意是，只有她能做到。
林沅安的耳朵肉眼可见地耷拉下来，这下是变成真可怜了。
男子轻笑：“你身上的符咒可以保你不被这些鬼发现，你只需要凑过去闻出哪只鬼煞气最重即可。”
闻言林沅安连连摆爪。
这，这，怎么行呢！
她最怕鬼了，还要让她跑去一大群鬼身边逐个逐个闻，这不是要她命吗！
“不找也没关系，毕竟三分钟后你就成为它们的同事啰。”白衣男子看了看手上的手表，笑容越发温柔，“你现在还有两分钟五十四秒。”
闻言林沅安只好强忍着恐惧，跳下座位，苦着脸直奔鬼群中，自投罗网去了。
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还不如速战速决。
踱了几步路，她突然一个急刹。
不对啊，煞气又不是煤气，她怎么知道是什么味啊。
于是她一个转身又哐哐哐跑回来，对着白衣男子一边用粉粉的肉垫轻拍自己鼻子，一边摇着头。
白衣男子像是猜到她的疑惑：“具体气味很难描述，大概是你闻到了会觉得很难受的气味。”
这说了跟没说有什么区别，林沅安在心中暗暗腹诽，但步伐丝毫不敢慢下来，立马又紧绷着身子掉头回去。
她首先小步跑到一只离她最近的断臂的乘客鬼，一边在心中不断默念着“南无阿弥陀佛”，一边颤巍着鼻子小心翼翼地闻。
嗯……这个身上血腥味混杂着洗衣粉的味道，应该不是这个。
踮起爪尖，悄悄走到漫无目的徘徊着的长发鬼。
这个有饭菜的味道，好香。
小心走到一个背着书包的小孩鬼旁边。
甜甜的糖果味和血的铁锈味混合在一起。
林沅安留意到长发鬼手臂上挽着的菜篮子和平底锅还有小孩鬼背着的书包，心中不免泛起一阵伤感。
他们不过是在过着自己平凡的一天，原本下车后他们会看到迎接自己的父母，扑到怀里的孩子，抱怨着家里琐事的伴侣……
抑或只是简单地往沙发一躺刷着手机嘴里叨叨骂着堆积如山的工作和无良的老板……
如今这些，却因为某个人的冲动和自私化为泡沫。
林沅安伤心地蹒跚着脚步走到一只坐着的乘客鬼，用力一嗅。
啊！她的鼻子！要烂掉了！这个有臭狐味。
变成老虎后，她的嗅觉是人类的几倍，受到的臭气攻击伤害也是平常的几倍。
泪水在眼眶打转，她捂着鼻子，指着面前的鬼，转头向白衣男子投以求助的眼神。
这种算是难闻的味道吗？
白衣男子一脸正经地摇头，但是眼睛掩不住的笑意轻而易举地暴露了他在憋笑的事实。
他无声地说话，林沅安从他的嘴型依稀辨认出意思。
[再接再厉。]
末了，又补充一句：[小心鼻子。]
林沅安悲愤地捂着心，指了指他，双臂交叉。
你，良心，大大滴没有！
白衣男子不回答，默默地亮出手表，手指比了几个数字。
意思是：还剩一分钟十四秒。
见状，林沅安当即决定大人不记小人过，先做正事，麻利地转过身子，又开始新一轮的搜寻。
左嗅嗅，不是这个。
右闻闻，也不是这个。
她像只穿花蝴蝶一直在“鬼”丛中不停穿梭，眼角瞥见窗外的景色越来越接近事故发生点，心中越发着急紧张。
按照汽车行驶速度，再拐两个弯就要到了，估计时间剩下不到三十秒。
那只怨鬼究竟在哪呢？
林沅安心急火燎地检查着剩下的乘客鬼，直至在一个背着背包的男鬼跟前，她闻到很浓郁的腥臭味。
臭味像是铁钩子直冲鼻腔，在里面横冲直撞，霸道野蛮地占据每一个角落，刮得人生痛。
不必多言，面前这只就是怨鬼。
林沅安直立起来，朝着白衣男子的方向，在空中扑腾蹦跶了几下。
找到了，是这个！
白衣男子心领神会，咬破手指迅速在黄符纸上龙飞凤舞地画着符咒，随后提着匕首直奔背包鬼。
背包鬼虽然看不见也听不见，但是却不知为何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他连忙撒腿就跑，想要避开白衣男子即将落下的刀刃。
白衣男子长腿一伸，踹中背包鬼的膝盖，背包鬼猛地扑通跪地。失去逃跑能力的他发狂地用着尖长的指甲张舞着，想要借此阻挡来人的攻击。
白衣男子毫不手软，对着他的手肘用力插入，小臂齐齐掉落，银光一闪，黄色的符咒骤然飞出。
一切发生得太快，林沅安还没来得及看清面前人的动作，就只看到背包鬼粗声吼叫着。胸膛被钉着符咒的地方冒出大片刺眼黄光，黄光愈来愈大，直到最后把男鬼吞噬殆尽。
随着黄光渐渐失去光芒，男鬼已然消失不见，只剩背包砸落在地的声音。
公交车堪堪停在了防护栏前，只差几秒，他们便会重蹈悲剧，滚落山下。
林沅安不敢置信地望着白衣男子，雀跃地甩动着尾巴，他们成功了！
只是白衣男子脸上并无半点喜色，他半眯着眼睛看着地上的背包。
林沅安并不明白为什么白衣男子是这个表情，她只知道越快离开这个鬼地方越好。
她撒着脚丫屁颠屁颠朝着打开的车门奔去，突然暼见白衣男子还是一动不动的。
她脚下一顿，叹了一口气，随后又跑回去打算用嘴咬着他的衣角，示意他快走。
心中不免感叹，她人真好。
正当林沅安望着沾满鬼血的衣服，不知道从何下嘴时，其余原本面目狰狞，被血糊了一脸看不出人样的乘客鬼，一个接一个地被白光笼罩着。
白光越发闪耀刺眼，林沅安忍不住闭上了眼睛，再度睁眼时，眼前的景象完全变了样。
之前宛若人间炼狱分狱的公交车已经变回正常光洁干净的模样，而那一个个被血肉模糊的乘客鬼也恢复了原先正常人的样子。
他们有老有少，有男有女，是最正常不过的普通人。
他们像是在一场大梦中醒来般，迷迷糊糊地看着周边的环境，他们显然还没缓过来发生了什么事，直到瞧见自己逐渐模糊的身影，才恍然大悟。
最靠近白衣男子的女人动了动脚，像是机械人般生硬地拖着步伐想往林沅安这边走来。
她走到林沅安面前，伸出右手。
林沅安下意识地往后退，白衣男子也迅速挡在她面前。
女人见状顿了一顿，她不自然地想要扯出一个笑容，但不知是不是因为许久没有扯动肌肉，努力了半天也只是微微动了一下嘴角。
“孩子，抱歉吓到你了。但真的很感谢你们从怨鬼手上救了我们。”
林沅安心生愧疚，人家只是想过来致谢，但是她却做出这样的反应，真是不应该。
于是她连忙摆爪，示意不用客气。
女人：“其实我还想拜托你们一件事。”
林沅安老虎歪头。
什么？
“那天原本我想要为我的女儿庆祝生日的，但是……”女人低着头，虽然话语尚未结束，但林沅安知道她后半句话。
她再也回不去了。
林沅安扁着虎嘴，一爪捂住嘴巴，一爪挂住白衣男子的裤脚，强撑着想要控制住眼泪不掉下来。
呜呜呜，她最听不得这些了。
“我答应过我的女儿要送她一样礼物。”
女人僵硬地往口袋里掏东西，随后伸出手，“你可以帮我把这个东西送给我女儿吗？”
林沅安像个弹簧玩具一样拼命点头。
可以！绝对可以！
正当她递出爪子想要接过女人手上的东西时，她心里闪过一丝困惑。
正常情况下，一个人和一只老虎站在面前，怎么样都会优先选择人类吧。
她旁边站着白衣男子，为什么面前的女人有个正常人不找，非得要找她这只老虎帮忙呢？
一张黄符骤然飞出贴在了女人的手上，黄符瞬间自燃。
女人的手滋滋冒出白沫。
白衣男子一把捞起尚未搞清面前发生什么事情的林沅安，迅速往后退。
女人转动着眼睛斜眼看向他们这边，语气很是和蔼，但是表情却是说不出的阴郁。
“你们这是在做什么呀。”
林沅安不知怎么形容面前的这一幕，女人的脸和身体给她一种违和的感觉。女人的脸想看过来，但她的身体好像不听使唤。
就好像脸和身体不是同一个人。
林沅安慢慢挪到白衣男子的身后，悄俏比着手势。
[这是怎么一回事？我怎么觉得她好像怪怪的。]
“因为她才是真正的怨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