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林沅安从旁边玻璃窗的反光上，看到背后有一双眼睛，藏匿于黑暗之中。
正一转不转地看着她。
因为黑夜的缘故，五官面容看不得真切，只有那双眼睛，眼白大得可怕，黑色瞳孔犹如米粒大小，让人看来心里直发怵。
不是吧，又来！
林沅安像个年久失修动作缓慢的报废机器人，想要缓缓转动着头。
一双手拍上她的肩膀，把她吓得浑身一颤。
是钟棠。
钟棠担忧地问：“安安，你怎么啦。”
林沅安抚上胸口，用力地调整了一下呼吸，鼓起勇气转头看向背后。
空空如也，什么都没有。
她再转头看向那个女生，发现女生表情正常。留意到林沅安的视线，女生甚至还投以一个礼貌的微笑。
如此正常的反应，尤为显得刚刚看到的一切仿佛只是她的幻觉。
林沅安扯出一个微笑：“没事，看到虫子吓一跳而已。”
钟棠不疑有他，挽着她的手臂就往外走，林沅安自然是巴不得赶紧走，胳膊愈发揽紧钟棠的手。
肯定是她学习太认真，出现幻觉了，她刚刚什么都没看见！
总之以后除了上课，没什么事她再也不来致知楼了！
只是走出致知楼的路程中，她大气都不敢喘，眼睛也不敢乱瞟，头颅死死地看向前方，就是脖颈麻得像被蚂蚁啃咬似的，也不敢随意转动。
而在她看不见的背后，那双被她说成是幻觉的眼睛，游走在墙上，静静地目送她离开。
——
第二天早上，昨天还在暗暗立誓再也不来的林沅安一脸苦瓜相再次出现在致知楼外面。
原因无他，她是被周洋叫来帮忙的。
可能是因为昨天她们的热心帮助给周洋留下深刻印象，加上钟棠夸下海口，有什么事情可以尽管找他们来帮忙。
原本是一句场面客套话，没想到周洋真的当真，今天一早就委婉提出让她们过来帮忙收拾资料。
林沅安听到“致知楼”三个字，PTSD都快犯上了，当然是想方设法地想要拒绝，没想到周洋一句轻飘飘的“你交错作业”让她所有借口都只能往肚子里吞。
雪上加霜的是，钟棠因为今天全日满课还没法一起来，只有她一个人苦兮兮地来了。
不过幸好是早上，林沅安在心里小小地庆幸一番，早上起码还有点安全感。
她跨着极不情愿的步伐来到办公室，周洋看到她便热情地招呼着她。
“林同学，真的太感谢你过来帮老师忙了。”
林沅安得体笑笑，心里却愁云惨淡。
不过幸亏周洋让她整理的资料并不算多，一个小时不到，她便完成了。
周洋接过她手里递过的资料，脸上是无尽的感激，只见他从抽屉里翻翻找找，终于找到某样东西，随后递过给她。
林沅安看清他手中的东西，是一枚小小的，不过两个指头粗的金色锦囊，上面似乎还绣有一个可爱动物头像。
看上去的确很精致，不像是普通的玩意。
林沅安问：“老师，您这是？”
周洋：“这就当作你今天来帮忙的谢礼吧。”
林沅安连连摆手：“举手之劳而已，不用那么客气的。”
周洋坚持塞给她：“收下吧，只是家里人的小手工，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
林沅安也坚持：“真的不用了，周老师。”
两人推来推去，一个硬要给，一个硬不肯收，结果一个不注意，周洋的胳膊肘撞翻了桌面上的杯子。
“啊。”
林沅安就站在桌子边，好巧不巧，杯子溅出来的水全部泼在她的衣服裤子上。
周洋见状赶紧抽出纸巾手忙脚乱地递给她，嘴里还不住地一直念着“对不起”。
林沅安看他这副模样，也不好再多说什么，只好接过纸巾，忙不迭地擦拭身上的水迹。
"老师，我没事的，你还是先擦一下桌面上的水，快要浸湿你的书本了。"
周洋一听，又连忙转过身“拯救”自己的书本。
“老师，我去卫生间整理一下。”
厕所空荡荡，但因为有香薰还有清洁阿姨的勤奋整理，这里的卫生间并不太显得脏臭。
只是外头分明热阳顶天，这里的厕所却是凉飕飕的，让她不自觉地搓了搓手臂。
兴许现在还是上课时间，每个隔间都没有人，林沅安挑选了最靠近里面的隔间。
幸亏她今天穿了两件套，里面那件衣服也因为反应及时，并没有太湿。
当她换下衣服，挂在墙壁的挂钩时，林沅安低着头整理着衣服下摆，突然感觉地面有些东西在晃荡。
她眯着眼睛，屏着呼吸，仔细察看。
足有十厘米门缝中时不时地飘荡几根黑色的长丝。
熟悉的形状，熟悉的材质。
是头发！
女生宿舍什么最多，那自然是头发。
钟棠每天都捏着掉在地上的那一两根头发在她们面前嗷嗷大叫，生怕自己一个不注意就变成“秃头女孩”。
所以她绝对不会看错的，绝对有人正趴在地上偷窥！
光天化日，好大的胆。
林沅安踮起脚尖，警觉地往后退几步。她环顾四周，终于在角落看到称手的武器——马桶搋子。
她悄悄比着马桶搋子的直径和门缝的长度。
呵，你这家伙，死定了。
林沅安悄声拿起马桶橛子，慢慢蹲下，放低重心，攥紧细棍，手臂发力，直往门缝下捅。
“啵！”
“嗷！”
两种声音同时响起，一个是马桶搋子吸拔在偷窥狂脸上的声音，另一个是偷窥狂喊叫的声音。
林沅安连忙打开厕所门，拿起厕所搋子唰唰唰在空中张舞。
呔，你这偷窥狂往哪里逃！
她迅速摆好架势，进攻和防备状态几乎是同时准备好。
但是现实并没有给她大展身手的机会，厕所里根本没有人。
她探着头，不放心地逐一检查着每个厕所隔间。
还是没有人。
难道跑了？那可不行，绝对要抓住这种社会败类。
林沅安急冲冲地跑出卫生间，结果门口突然亮出一个身影，林沅安脚刹不住，直直地撞在那人的坚硬的胸膛上。
谁啊！站在门口！
林沅安揉着额头，抬头看向罪魁祸首。
竟然是季跃白。
林沅安后退几步，伸出马桶搋子：“是你！偷窥狂竟然是你！没想到你长得人模人样竟然做出这种事。”
季跃白挑着眉看看她，随后又看向她手上瞩目的“武器”，然后又看向一脸恨铁不成钢的林沅安，轻笑出声。
“不是我。”
林沅安显然不信：“不是你那你待在女厕所外面干什么？”
季跃白：“保护心上人或者想在未来女朋友面前表现，你选一个。”
林沅安：“……”该死的，这种时候还不忘记调戏她。
其实她在瞄见自己的马桶搋子的时候就已经意识到偷窥狂不可能是面前的季跃白。因为方才她用搋子在那人的脸上狠狠地捅了一圈，理应会在脸上留下深深的红印才对。
但面前的人仍旧俊美如俦，怎么看也不会是那犯人。
虽然知道偷窥狂不是他，但是面前人一副看好戏的样子让她实在不爽，她忍不住道：“我选择报警！”
“要是我是警官，把你这种油嘴滑舌的抓起来就最好了。”
“可以。”季跃白不慌不忙地伸出双手，“制服cosplay我也可以，只要你喜欢。”
林沅安简直要气坏了：“你……无赖！”
林沅安对面前的男人实在没什么好话说，她瞪着他，走向前：“让开，我要出去。”
季跃白绅士十足：“请。”
林沅安默默翻了个白眼。
这里是厕所，又不是西餐厅，请什么请，请上厕所吗！
内心的诽腹丝毫没有阻挡她的步伐，她快步走向办公室，余光却偷偷瞄见季跃白也不紧不慢地跟在她身侧，提着的心才缓缓落了下来。
虽然刚刚她拿起马桶搋子就敢往那偷窥狂上打，但她如今却十分后怕，但凡刚刚那人手里持有利器，打开门的那一瞬间，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走出厕所门的那一瞬间，她腿也是软的。
幸好季跃白也在这，方才那一番胡搅蛮缠的斗嘴让她的恐惧和后怕消散不少，其实她也是有点感激他的。
但是嘛，她又瞄了一眼身后气定神闲的季跃白，说是不可能说的。
很快，林沅安找到了办公室的周洋，周洋看见她身后的季跃白明显愣了一愣，但很快被林沅安在厕所遇见偷窥狂的事吸引了注意力。
周洋听说后，也十分气愤，连忙打电话上报上级，然后又带着林沅安去查监控。
在等待保安调监控时，周洋还是一脸愤慨：“林同学，你不用害怕的，要是事情属实学校一定会为你讨回公道。”
林沅安感激地点点头。
一旁的保安也插嘴："现在的年轻人啊，心思不好好放在学习上，全放在这些旁门歪道上。”
“有说要找刺激去偷拍女生上厕所的，考试不认真复习作弊的，还有找不着男朋友去拜狐仙的，叔这些年都看太多了。"
“真是不争气。”
保安大叔是个话痨的，没人搭他话，又自顾自地说了一大堆。
最后又看了一眼林沅安和身旁的季跃白，用自以为听不见的声音嘀咕道：“现在的娃啊都是吃什么长大的，怎么一个个都长得这么水灵，咋我儿那么寒碜咧。”
“水灵灵”的林沅安和季跃白闻言相看一眼，又默默移开视线。
“哎，找着了，应该就是从这里开始，快来看看是哪个做的腌臜事。”
林沅安闻言仔细地看着监控。
监控里，她着着急急地走向卫生间，而季跃白在她进去没多久后，也进入了监控范围，不过并没有进入卫生间，只是在一旁等待。
而过了没多久，林沅安慌慌张张走出来，紧接着就是和季跃白的斗嘴。
由始至终，这个卫生间除了林沅安，就再也没有其他人进出过。
林沅安不死心地拉动着进度条，重复又重复地翻看，但结果仍是一样。
除了她，没有任何人。
这不可能，她分明是戳到那偷窥狂的，而且卫生间她也检查过，根本没有人躲藏在那里，也没有其他地方可以逃脱。
除非……还有一个可能。
偷窥她的，不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