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监控室内，空气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林沅安像丢了魂似的眼神木讷地看着监控画面，季跃白则站在她身后，脸色是一贯的冰冷淡漠，只是落在林沅安的视线里多了一丝连自己的难以察觉的担忧。
周洋和保安面面相觑，不知道如何开口。
先前林沅安说在厕所遇到了偷窥狂，他们不疑有他，连忙报告上级。
毕竟昨天才刚出现一个，学校现在是风声鹤唳，十分紧张这种问题，因此他们十分重视这次事件。
哪知查看监控录像时，别说偷窥狂了，人影都没见一个。
这不就尴尬了吗！
还是周洋率先打破这份寂静。
“林同学可能是最近学业压力太大，看错了吧。”
保安也附和：“对对对，偶尔看错也是很正常的，最重要人没事。”
他转头对季跃白使眼色：“你这男朋友也当得太不称职了，快带你女朋友回去散散心。”
林沅安现在是六神无主，心绪不宁，换作往日，听到这种话她早就张嘴澄清了，但是现在只是呆愣愣地看着显示屏，没有反应。
像是被吓傻了一样。
季跃白向两人礼貌颔首，骨节分明的大手包握着林沅安的手，“我们走吧。”
林沅安也没有甩开他的手，乖乖地跟在季跃白的身后。
“林同学，你的东西。”周洋追上他们，递上林沅安落下的手提包。
季跃白自然无比地接过，仿佛真的把自己当成了男朋友的角色。
“谢谢。”
周洋思忖半天，犹犹豫豫，最后下定决心看着林沅安：“林同学，你们真的是……情侣吗？”
林沅安还没反应过来，季跃白冷笑一声，举起他们牵着的手，“难道这还不够明显吗？”
向来对外人没有半点情绪的眸子如今是摄人的冷淡，看得周洋忍不住避开视线。
“我们先走了，老师。”
最后二字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尤为加重，仿佛是在提醒某些人不要起不该动的心思。
周洋望着两人离去的背影，拳头紧握。
——
林沅安和季跃白一前一后走在教学楼背后的小径上，路上栽满许多娇艳翠绿的小花，让过路者随便一瞥心情也会变好。
只可惜这条路实在太过偏僻，对于赶着上课都学生老师来说，都不是个好选择。
如今正是上课时候，因此这里显得尤为寂静。即使是有着神颜之称的两人肆无忌惮地牵着手，也没有好事者前来打扰。
温热的温度从手掌慢慢传递，像断开的电线重新接驳，林沅安稍微回过了神，这时才发现季跃白一直牵着她的手。
她停下步伐，不愿上前。
季跃白察觉到身后人的信号，也停下脚步，转身看着她。
面前人有冰山美人的称号，他是知道的，如果从来没有见识过她真实的一面，或许季跃白也会被她伪装出来冷若冰霜的样子所欺骗。
往日见了他总要睁着像小鹿般湿漉漉的杏眼瞪着她的林沅安，如今只是定定地望着他们之间握着的手，像是在思考什么。
方才看她一次一次拉扯着监控进度条反复观看的样子，不知晓她的人估计会以为她只是报假消息的尴尬，但季跃白是知道她的特殊体质。
他很清楚，林沅安一定是又遇见了什么。
他耐心地看着林沅安，林沅安也出神地盯着两人的手，两人这副模样虽然古怪，但却莫名和谐。
林沅安终于有了动静，她轻轻地挣开两人牵在一起的手，红唇微张，“你之前说的还算数吗？”
季跃白没听清，他微微倾过身子，“嗯？”
“我说！”林沅安抬起头，亮晶晶的眸子闪过一丝坚定，“我愿意当你的女朋友。”
季跃白盯着看了几秒，似笑非笑道：“为什么突然改变主意？”
林沅安不答反问：“你为什么想要见鬼。”
季跃白眸色一沉，眼里又重新浮现冷意：“你不需要知道。”
林沅安也笑：“好巧，我也是。”
“丑话说在前，我们两个也只是各取所需，你想见到鬼，我可以陪在你身边让你见个够，相应的，你要帮助我用这个……”林沅安点点自己的唇，“变回人。”
方才看到监控录像的时候，发现由始至终除了她都没有人进入过厕所时，她心乱如麻，以她最近的经历，她百分之九十九点九九地肯定。
她又遇见鬼了。
当下她差点都不知道如何呼吸，心脏慌乱得不知道如何反应，只能强装镇定地一次又一次地回看视频。
毕竟没有任何一个正常人习惯看到这些的。
哦，除了一个，就是当时站在她身后的季跃白。
这个人自称巴不得想要见鬼呢。
真是怪人一个。
说来也奇怪，当时身体其实已经隐隐有变身之感，放弃挣扎的林沅安甚至做好登上头条的准备。
什么“震惊！花季少女随地大小变，究竟是道德的沦丧还是人性的扭曲！”
抑或是“女大学生不得不变的秘密！”已经在她的脑海如同走马灯轮流播放。
但是季跃白的手抚上来的那一刻，如擂鼓般的心脏竟奇异地安稳下来，原本那种想要变身的感觉也渐渐消散。
其实她下定决心答应季跃白这个“交易”，其实还藏了一些小心思。
她发现，季跃白就像师傅给她的那块玉佩一样，效果甚至还要更上一层。
只要季跃白在她身边，她可以做回正常的自己，无需隐藏自己的喜怒哀乐。
这个诱惑对她而言宛若是沙漠赶路的旅人，明知眼前的海市蜃楼是假，也要不顾一切地扑上去，只为享受那一时的欢乐。
她已经好久没有无所顾忌地表达自己的情绪了。
当然这一点她不会天真到直接告诉对方，成为对方拿捏自己的一个筹码。
“而且我要跟你约法三章。”
“第一，亲吻的时候只能触碰嘴唇。”
“第二，不准有其他身体接触。”
“第三，绝对不能喜欢上对方。”
季跃白眉梢轻佻：“可以。”
对方干净利落的应承反倒让林沅安凭空生出几分心虚感，她不自在地看向远方：“你没什么要求吗？”
“有。”
“我可以……”季跃白稍稍弯腰，凑到她耳边，语气玩味：“亲一下我的女朋友吗？”
林沅安连忙倒退几步，双手防御地交叉叠放在胸前，斩钉截铁道：“不可以。”
“现在又不是特殊时候，为什么要亲！别跟我来那什么‘情侣’说辞，我们是假的！”
“早知道就不应该只约法三章，我要跟你约法三十章！”
看着面前宛若河豚的林沅安，季跃白桃花眼染上几分挪瑜笑意。
还是这副模样可爱。
季跃白故意道：“那可以牵手吗？”
“不可以！”林沅安真想往那俊脸直接来一拳，“刚才不是还说好不可以有其他身体接触吗！”
“不行，回去我要把我们的条约打印出来，让你好好记住才行。”
季跃白继续：“可以一起……”
林沅安：“不可以！”
季跃白轻勾嘴角：“我还没说完。”
林沅安义正言辞：“不管你说没说完，反正肯定不可以。”
两人吵吵闹闹，不知不觉中身边陆陆续续开始有其他学生走动。
林沅安做贼般侧过身子，用手掩着脸：“我先走了，不跟你说。”
季跃白好笑地看着她：“不是说好是男女朋友吗，你这副心虚的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是在……”
“偷情。”
林沅安没好气：“你是不是不知道你在学校的人气，要是被知道我和你在一起，你的迷弟迷妹还不得扒我出来。”
“我这叫小心驶得万年船，躲得一时是一时。”
眼看又有学生往这边走，林沅安干脆用手捂着脸，只留两条指缝，逃难般地跑了，只剩季跃白留在原地，看着她落荒而逃的背影。
他低低笑了一声。
果然很有趣。
——
第二天傍晚，林沅安和钟棠她们到外面小食街觅食。
这几天发生了很多事，例如致知楼的偷窥狂、被偷窥的女生、消失不见的窥“人”……
还有她和季跃白成为了男女朋友，尽管是名义上的。
虽然成了情侣，但是两个人的关系好像没有变化，还是各过着各的。
林沅安倒是颇为庆幸，毕竟没见着他那不是意味着什么事都没发生吗？
是好事啊！
钟棠挽着林沅安的手臂，另一只手却灵活地划拉着论坛。
林沅安忍不住提醒：“回去再玩吧，小心路。”
钟棠满嘴答应，眼睛却还粘着手机。
突然，她像是发现了什么似的，把手机递了过来：“安安，你看！”
看清手机屏幕上的东西，林沅安愣住了，是昨天她和季跃白站在教学楼背后牵手的照片。
林沅安拿过手机，快速地往下拉，幸好只有一张照片，而唯一的那张照片，因为角度问题，只能看见季跃白的模样，她则被遮挡得严严实实。
钟棠略带遗憾地说：“我还盼着你们两个来一段感人爱情故事呢，没想到他名草有主了。”
没事，那个“主”就站在你面前。林沅安心里暗暗想着。
但是她不好意思开口跟钟棠讲。
一来，他们又不算得上是真情侣，只是各取所需罢了。二来，要是让钟棠知道了，肯定会忍不住问他们交往的故事，那她要怎么跟钟棠解释呢，总不能说实话吧。
所以她还是决定先瞒钟棠她们一段时间，等时机成熟，她自然会告诉她们的。
于是，她连忙扯开话题，随便点进一个讨论度最新最高的帖子。
假装感兴趣道：“这个帖子在说什么啊。”
钟棠果不其然地被吸引过去，待她浏览完毕，她一脸震惊。
“天哪，有个女生失踪了。”
林沅安：“是谁。”
钟棠递过手机照片：“听说是这个叫袁晨燕的，有点眼熟。”
林沅安一看，自然是眼熟的，这个女生赫然就是昨天被偷窥的女生。
她不会记错的。
女生煞白的脸，惊恐的眼神，还有窗户反光的眼睛都让她对这个女生印象深刻。
只是，为什么无缘无故失踪呢？
难道……
钟棠没有留意到林沅安奇怪的神色，她聚精会神地看着论坛讨论。
“真奇怪，好端端的一个大活人怎么会凭空不见了呢？”
“还有这里。”钟棠指着手机上的评论。
“她的舍友晚上起床上厕所的时候，看见她一个人穿着红裙，静静地化妆，打扮得很精致出去后就再也没回来过了。”
“最奇怪的是，舍友说她很少打扮，那天的装扮根本不是她的风格。”
“甚至出门的时候舍友喊了她一声她都没回应，就好像，换了一个人似的。”
林沅安皱眉：“这么奇怪？”
钟棠：“而且自从袁晨燕经历了被偷窥的事情后，她一直说总有人在偷看她，可是其他人都看不见。“
林沅安问：“那她有看见那个偷窥狂的样子吗？”
钟棠：“说是一个脸上有一圈红印的人在窥视她。”
林沅安倒吸一口气。
脸上有一圈红印！
岂不是昨天她用马桶搋子打的那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