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惊
十一月中旬,周梓玥受梓晗所邀,坐车去了定王府。
周梓晗近来总觉着心中不安,负责看诊的太医也推算出产期大概就是前后两天,心中不宁,吩咐金云布置好产屋,梓晗当夜便写了一封书信送回家中。
入夜,定王去了西院,周梓玥陪梓晗用过饭,看着梓晗高高翘起的肚子,熟悉的不祥的预感顷刻间涌上心头。
周梓玥确定,梓晗生产大概就是今夜。
散过步,周梓晗便觉困乏,简单梳洗过便去产间休息。
梓晗睡下,周梓玥轻轻唤金云,两人先后到廊下,没等金云问,周梓玥便道:“金云,你遣人速去请大夫和产婆,小厨房也按我写的药方准备煎药。”
金云诧异:“王妃今夜便会生产?”
太医都未必都准确算出的日期,三姑娘怎会就如此笃定是今夜。
周梓玥坚定点头,:“你仔细守在榻边,若王妃有任何情况,都要第一时间来告知我。”
:“那王爷那边·····”
周梓玥斟酌了一会儿:“待生产时看。”
后半夜,定王说不定正沉浸在温柔乡,哪里有心思来看梓晗。
金云抿唇,无声哀叹,王妃不管,王爷只当王妃贤良,隔几日便会去西院,西院的要赏赐,王妃眼梢未抬地就开库房。
多少人盯着王妃的肚子,她又不好大小事都告知三姑娘,若不是王妃机敏,哪里还能待到今日,王爷却什么都看不见。
金云办事稳重,生产所需的物件很快便备齐,稳婆与太医齐齐赶至,在偏厅喝茶。
心内依旧不安,周梓玥去屋里拿出个瓷瓶,塞进袖里带去偏厅。
没有多余的客套,周梓玥微微笑着,拿出瓷瓶放在木桌之上,话语温和没有丝毫杀气:“这瓶内,装着一种无色无味的药丸,可溶于水,亦可放进吃食,若是王妃发生不测,你们就该担心了。”
有位稳婆当场脸色就变。
前几日就有位夫人找过她,给了她满满一包银两,要求便是伺候王妃时,无需特别用心。
稳婆悄悄抬眼去看,正好被那道含着笑意的眼睛盯上,冷意顿失就爬上脊背。
周梓玥心内冷哼一声,没想到,还真有。
周梓玥:“这位稳婆,借一步说话?”
:“!”
偏厅廊下无人,晃着的灯火在廊下随风轻摆。
稳婆吓得腰不敢直起,双腿都在发抖,完全不敢抬眼去瞧面前的年轻女子。
周梓玥轻笑一声,明知故问:“你很怕我?”
稳婆摇头,她又道:“不怕,你脚抖什么?”
:“说吧,把你预备做的,谁让你做的,都说出来。”
:“·····”
:“否则,你今夜便在偏厅吃茶点。”
稳婆惊慌失措:“我说!”
:“是,是静雨夫人,她·····他给了我一袋银两,让我······让我在王妃生产时,动些手脚。”
周梓玥挑眉,:“可有同谋?”
稳婆连忙摇头,:“没有了,没有了!”
周梓玥压着怒气,接着笑问:“你是想要钱,还是要命?”
稳婆毫不迟疑:“命!我要命!”
周梓玥冷冷一笑:“若王妃有万一,我先拿你试药。”
问过话,周梓玥放心不下,又去小厨房看了一圈。
禾香正将取来的药打开,一共三副,有催产的、止血的、补力的,听见脚步声,她转头去看,就见周梓玥走近。
禾香行过礼,周梓玥观察查验药包,份量、药材,确认毫无差错,又仔细观察药罐。
禾香道 :“姑娘放心,药罐这些奴婢都刚清洗过,有异常的,奴婢都已经换过了。
周梓玥点头,确认无异才放下药罐叮嘱:“无论出什么事,你都得片刻不离。”
禾香点头:“奴婢知道!”
王妃的救命之恩,她还未报,谁也别想害王妃!
折腾一圈,周梓玥回到屋内,从行李中翻出一套乌黑的夜行衣,轻快地换上。
金云托人传信时,周梓玥久将王府里的情况摸了个大概,有人恃宠而骄,有人依旧老实本分,有人看似老实,实则藏奸。
王府日夜有侍卫轮守,周梓玥不好硬闯,有些问题,周梓晗也有手腕处理,因此她一直等到今日,决定速战速决。
人要处理,梓晗的生产也不能掉以轻心。
换好衣裳,周梓玥打起帘子,悄悄从后院飞墙离开。
今夜,定王在香云那儿,其他几个院落,周梓玥通过金云的绘图大致也能摸清位置,首先一个,便是静雨。
四下静谧,静雨半梦半醒间,隐隐约约听见有人再唤她,是一个清亮的女声,她瞧见帘帐外多了道人影,初时以为是眼花了,待神思清新,发现并非是睡梦眼花,而是真有。
静雨刚抱着被褥往里躲,帘幔霎时被打开,外面正是站着位黑衣人,带着帷帽,根本瞧不出是谁。
:“你·····你是·····”
没等静雨问完话,周梓玥拔出带在身上的断刃,用力一把扯静禾至榻边,未有眨眼间的功夫,静雨只觉身上被点了一下,她再出不了声。
周梓玥一手死死掐住她的手腕,一手一手拿着匕首,寒光从静雨姣好的、惊恐万分的容颜一点点划至脖颈,:“放心,我每日都会来看你,直到你安分了为止。”
:“就算不来,我也有的事法子叫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说完那寒光逼近了,静雨甚至感觉到血在流动,她满脸滑泪,慌得点头。
周梓玥无言,:“记住了,若是再有一点异心,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说完,周梓玥松开手,极快地一掌砍在静雨脖颈后,榻上的人立时歪身晕倒。
周梓玥重新为静雨该上被褥,原路返回,融入夜色,旋身离开。
*
子时,周梓晗从剧痛中惊醒,身下的床褥都已潮湿,她忙抬手摇晃挂铃。
金云就守在榻边,立刻盏灯撩开帘帐,见这幅景象,忙对外喊:“去交太医与稳婆,还有三姑娘。”
所需的物件、人齐全,产间内各司各执,几个丫鬟想拦周梓玥,被她一眼唬住。
几个稳婆扯着被褥,不断往里探头,:“王妃使劲儿!”
周梓晗疼得眼前模糊、耳边的话音也虚无缥缈,整个人都快被撕裂开,她抓紧被褥,痛声在汗水间四溢。
周梓玥转身从药箱内拿出颗麻药,趁梓晗意识清楚时将药送至梓晗口边:“姐姐,吃下着药就不疼了。”
稳婆大惊,正要叫嚷,周梓玥转头:“闭嘴。”
周梓晗含入药丸,咽水服下,阵痛依旧不断。
周梓玥站在榻边,一盆接一盆的血水从她眼底端走,周梓晗每叫一声,她的心都在跟着抖,手里死死握着定坤丹。
:“王妃,用力!再有力!!”
周梓晗却再无力气,闭眼昏过去。
稳婆不敢上手,周梓玥直直千去拿来一根细针,推入周梓晗人中,:“端人参汤来!”
刺痛间,周梓晗隐隐约约看见妹妹梓玥守在榻边,她睁开眼,瞧着满床的人,回过神。
周梓玥跪在榻边,端着碗,一口一口将药喂下,:“姐姐放心,有我在。”
里间的叫声轻了许多,守在外面的人一颗心悬在半空中。
丑时末,定王满身酒气的冲进院落,未靠近产房,便听见钻心的痛叫,被酒意糊住的脑袋当下便清醒。
盆盆血水迎目而来,定王站在廊下险些未站稳。
断断续续地叫声从里传来,几声之后,又断了。
:“王妃用力,再用力!”
:“王妃晕了!”
交叠而出,定王面上那抹酒足的红意早已散尽,嘴唇都在跟着颤抖。
直至天边微亮,里间总算传出一声响亮的啼哭。
定王还未来得及欣喜,接着又是一声:“不好!!王妃血崩了!!!”
他顿时脚一软,靠在木栏之上,心跟着也不跳了。
榻上,周梓晗听到是小郡主,松了口气地一笑,便晕了,紧接着,拉着被褥的稳婆看见血涌出来。
周梓玥麻了腿,果断拿出定坤丹,在一片诧异地目光中一手挤开梓晗得口,一手将药丸放入,吩咐金云倒温水,喂梓晗服下。
手册便是排开的针袋,针错落着摆放,已无最初整齐的模样。
大夫满目感慨,稳婆更是不再如最初那般以为这位周姑娘是在捣乱。
今夜若是没有她,定王妃这胎怕就难保了。
针灸、汤药,几乎是定王妃出现什么状况,她就能立刻把脉做出决断,将人从鬼门关拉回来。
小郡主的脐带便也是她剪下来的,干净利落,那里像大家闺秀,分明就是位大夫。
:“血止住了!太好了!!!”
:“止住了!止住了!!”
周梓玥心里压着的大石头彻底松落,无力地微微一笑。
梓晗的命运,也改了!
稳婆配合着几个丫鬟收拾干净床铺,便退了产间。
周梓玥又与金云在榻边守了一主香茶的功夫,天边已大亮。
金云红着眼圈,心内感激,却溢于言表,:“姑娘,你也忙了一夜,不若去歇息片刻吧。”
诊过脉,确定梓晗已无大碍,周梓玥面上才有了些笑意:“派人去周家传个好消息,再说请太太来,顺便将彩云也带来。”
:“金云,剩下的事,便交于你了。”
金云回是,吩咐一个小丫鬟扶梓玥出去。
周梓玥身上力气都泄了,又正撞上定王,她假意行礼,定王果真拦下,命丫鬟仔细服侍周姑娘。
周梓玥翻了白眼,看在梓晗和小郡主的面上才没骂。
行至廊下,刚要下台阶,周梓玥眼前忽不见一丝光亮,腿跟着一软,载倒下去。
:“来人呐!周姑娘晕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