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晓
黑衣人提刀往马车飞身而跃,前面两个被空青挡住去路,袖箭射中他们前胸,身后几个蜂拥而上,双拳难敌四手,府卫也加入战斗。巷子窄施展不开,对于空青来说确实有利的。
马车被砍了几刀,留下裂痕,刀锋虽利,可见并没用尽全力,交手几招便潦草撤了。
空青才热好身,四下又只剩寒鸦嘶鸣,来不及多想就往府里赶。
回了府邸之后,宋听时还未归家,空青安置了阿漓,去了府门待人,见宋听时刚下马就迎上去给禀明详情。
宋听时一听,透着不悦,“怎么又去了幕府?不是让你带她早些回来?人可有事?”
“夫人无碍,只是那帮人蒙着面,出手极快却没取人性命之意,更像是一种恐吓。”空青已做好惩处的准备,不想宋听时没要责罚她之意。
“知道了,这是在警告我呢。”宋听时脚步加快往修竹院去,“这些日子就不要出门了,她要什么你就给她带回来,阿漓那里我来说。”
“空青领命。”空青双手抱拳,没再跟上,长风也定下脚步。
“日后少些让夫人去定安侯吧,主子不喜。”他提醒着空青。
“老太君对夫人还不错,这才是夫人喜欢定安侯府的原因吧。”空青今日见二人谈话投机,也少见阿漓除了对宋听时依赖信任,便没见着她对谁这么亲近。
“主子如今朝中地位渐稳,想要暗中算计他的人不少,夫人若是整日往外跑,也是不安全,今夜就是最好的证明。”
修竹院里,阿漓从净室才出来,宋听时慌不迭地推门,外间的烛火印在屏风处,隔着屏风里间的人影似乎在忙碌着。
还未见人就听着声。
“阿漓。”宋听时喊道。
阿漓闻声带着笑往外看去,一抹身影撞入眸底。
“阿拾?”
宋听时抱着她,仔细查看身上是否有伤。
“怎么了?”阿漓被他这样弄得不自在,缩着脖颈。
宋听时也没注意到自己举动已经不止是轻浮了,像是个流氓要查看人身子,还要去扒衣裳。
他这才惊厥阿漓的不适,阿漓发间的头油香味沁人心脾,扰着他心神。
他稳住神色,咳了两声:“空青说你们回来遇见刺客了,身上可有伤?”
阿漓恍然,原来他方才是因为这个,“没有,不过那些人虽蒙着面,却没伤人,只是马车估计是不能用了。”
她居然只是关心那马车,却没想过是何人要伤她性命。
“该不会是楚寻芷还要对我下死手?”她突然冒出一句,就连宋听时也怔了一下。
本以为她不会往这方面想。
“不是她,但也差不多。”
“什么叫差不多?”阿漓抬头问,“她想要我死,可我却还活着,她便寻机对付我。”
“她若还想对你有这心思,我第一个不答应。”宋听时安抚她。
“那就不明白了,难不成是劫财?可我身上也没值钱的东西。”
宋听时摸着她脑袋,“此事我会处理好的,你无事便留在府里,少些出去,今夜这样的事,还会有,别叫我担心。”
阿漓小声嗯了一下,每次都只能是让她待在府里,她也习惯了。
“你若乏了便先睡,我还有军务,得去书房,晚些再回来。”
“嗯。”阿漓又是一声,转身没再说话。
长风在书房备好了他要批的文书和查阅的军营账本,笔墨砚台也已备好。
亥时忙完军务才叫了长风,“今日阿漓受袭击一事,你查一下。”
“是,主子。”
“没有取人性命,却要派身手敏捷之人,与空青交手也无藏私,这是警告我呢。”宋听时眸子冰冷。
“主子是说有人故意制造一场刺杀,目的只是要提醒主子?”
“除了一人,还会有谁这么大费周章,那马车留下的痕迹,就是想让我知道,他们随时能要阿漓的命,只是在给我机会。”
“曲阳王?”长风恍然道,“既然敢如此明目张胆威胁主子。”
“我拿她女儿的性命威胁,又拿回宋家军兵权,他自然恨我,恨不得除之而后快。”
“或许和颂说得对,阿漓只要跟着我,就会受到威胁,我越是看重她,便越是能引来暗处的杀机。”宋听时神色凝重,像是下着某种决心。
长风猜不透,却没再说什么。
之后几日宋听时一直住在军营,没有回府只传了一话说军中事务多,无法脱身。
其他再没有了。
阿漓每夜都会在修竹院庭院里等人,困了才入屋,可她又不能去军营,别说军营,空青看得紧,她连府门都出不去,这与将她关在兰雪园好像没有区别。
宋听时后又让长风无需追查,便当无事发生。
曲阳王那头倒有些意外,宋听时最是紧张阿漓,遇着刺杀还能隐忍不发,倒是稀奇。
他虽待在营中,整日也就练兵那些事,有心要回定然是能回的。
也不知府里怎么得传起流言,下人们口口相传,阿漓从兰雪园回修竹院经过后花园时,听着几个婢女在谈论。
“你们知道吗?夫人先前被昭和郡主下了阿芙蓉瘾毒,咱们将军在御前扬言要郡主拿命来换,不若便送去诏狱受审,可第二日,此事便翻阅了,你们可知为何?”其中一个婢女说着。
另外一个紧接着话,“我也听说了,说是因为陆将军疼爱昭和郡主,不忍将妻儿交出去,无耐之下只能拿兵权做交换。”
“想不到这陆将军还挺痴情,”一个年纪稍长的嬷嬷道,“宋家军本就是咱们将军的,他们本就应该还给将军的,老将军一手带出来的兵,将军拿不回来,无耐也只能委屈夫人了。”
“可是夫人犯瘾难受那会儿,夜夜啼哭哀嚎声响彻修竹院,就连我们听了都恨极昭和郡主下作手段,将军竟然能同意就此用宋家军兵权来换夫人受过的苦,可见对夫人而言也并非情深似海,反倒是陆将军,愿意为了昭和郡主,将兵权拱手相让……”原先第一个开口的婢女越说越是替阿漓不值。
老嬷嬷连忙打断她:“住口,这样的话若是传到夫人耳中,难免与将军生了嫌隙,更别说传到将军跟前,咱们小命不保,快别说了。”
几人心有余悸地望了望四周,确定无人这才走开。
树后的人攥紧手心,刚开的月季被折断滚到裙摆。
她失魂一般,又回了兰雪园,一整日关在屋里,银杏来唤了几回,她也不应声,怕她是病了,又喊来空青,可阿漓不想见,在她心里宋听时既然愿意拿她受过的折辱来换兵权,说到底在他心底,兵权与她,她并非第一位。
从她来到上京,好似一直就是如此,军务与她,她总是后者,原先慕风就与她说过,官场之人无情爱所讲,利益为上,或许是真的。
之后好几日她也不回修竹院,银杏和空青也只当她是在府里关久了,可宋听时下过令,不得出府,她们也不敢违抗。
宋听时回来那次已逢子时,空青告知阿漓在兰雪园,他才去看人,阿漓睡下了,他也没喊醒,给人抱回修竹院,阿漓半道就醒了。
没与他说话,宋听时见她困着,也没多言,第二日他倒是回来得早,能赶上晚膳。
见阿漓兴致缺缺,饭桌上忍不住问:“怎么见你不大高兴?是不是因为我不让你出府的缘故?”
他若是得空,带着她出门也不是不可,可空青说近日总觉府外有人窥视,他若带着人出去便算招摇,阿漓处境越不好。只能委屈着她。
阿漓低着头,饭也嚼得慢,宋听时给她夹得菜她一口没碰,全摞在一侧。
他看在眼里,知她定是怪他了,搁下碗筷后往她身侧坐近,“阿漓,不让你出府是为着你安全,你再忍一忍。”
“那用兵权换楚寻芷,也是因为我吗?”阿漓声音很淡,盯着碗也没看他。
宋听时噎住,被她这么一问竟然觉着心虚?
“还是因为与拿回宋家军兵权相比,在你眼里我的生死之仇可以靠边?”
“阿漓,我没有。”宋听时果决否认。
“那是因着什么?每每我瘾毒发作之时,我虽失了心智,可我知道你是在意我的,我才忍下所有苦楚,至少你搁下军务不顾一切闯陆府执剑对着楚寻芷要接回我时,我都以为我在你心底是首要的。”阿漓抬头时,眼泪已止不住流,一颗颗滴入碗里。
宋听时心疼不已,抬手帮她拭泪,阿漓躲了。
“阿漓,此事是我欠了你的。”宋听时顿了顿后仍是坚持去帮她擦泪,“我有我的苦衷。”
阿漓躲不掉,温热的掌心抚着她的眼泪,那些夜里她都能感受到他的温度,一遍遍地哄着她,鼓励着她。
“嗯,你有你的苦衷,那我便不再为难你了,我听你的话,会乖乖待在府里哪也不去。”阿漓不在乎一般说。
宋听时以为她当真是不怪他了,可连着几日他每次回来,阿漓都不在修竹院,他去兰雪园找人,阿漓对他爱搭不理,也不正眼瞧他。
知她心里负气,宋听时也耐心寻话与她多说,阿漓少有回应,冷着脸只管忙自己的,他想搭手,她就绕着他不让他碰,宋听时索性心一横,直接夺了她手里的东西给她放好,她倒好,他要搭手便搭手吧,自己扭头便走开了,也不再管他。
见阿漓一直如此,说也说了,做也做了,阿漓还是没有消气,宋听时心底压抑到憋闷,兰雪园他是待不下去了,便给彼此一些冷静的时间。
他在军营独处了半月,夜里躺在军床上冥思苦想,终是禁不住思念,夜里策马回了城,入府后径直去了兰雪园,知道阿漓肯定在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