争执
风婉顿下脚步,双手叠在腰侧,屈膝深深蹲了下去,宋听时见她行此大礼,不免要去扶。
风婉顺势贴上他身躯,整个人伏在他身前,娇羞细语道:“将军,风婉等了您许久。”
宋听时双手抓着她肩头,往后推了推,直到距离让他舒适才松了手,仍是温润模样,“你唤我来,可是有什么要事?”
风婉引着她入内,边说,“本也不是大事,只是刚来了府上,许多事宜不熟悉,将军又不常在府,这府里能与风婉说话之人寥寥无几,风婉就是想同将军谈谈心。”
“府上若是你住不惯的话……”
风婉赶忙接话,垂首含羞道:“住得惯,只要将军在这,风婉便住得惯……”
这屋内点着熏香,闻着能让人不自觉燥热,宋听时察觉风婉娇羞的神情,知道她在期待,也晓得她邀他来的意图,宋听时敛声,无视她的筹备,正色道,“那便好。”
“风婉知道夫人受了伤,将军白日若忙公务,风婉能替将军照看好夫人。”她献着好意。
可不料宋听时决然打断,“修竹院,你不要去。”
风婉错愕,带着些许委屈瞧着他,“将军的意思是?”
宋听时像是特意解释,“阿漓不爱与生人说话,她也喜清净,不爱旁人叨扰,她的性子你摸不准,还是不要去了。”
原本心底还委屈的风婉听他这么一说,藏着的阴霾很快又散去,“原是如此,那今日风婉唐突了,本想去探望探望夫人,难怪夫人见了我不大高兴。”
“是风婉的错。”
宋听时只听到她去过修竹院了,二人还打过照面?
他近乎质问的语气,“你见过阿漓了?”
风婉无辜地点了点头,怔怔地望着宋听时。
难怪她今夜要说那样的话。
“那她可有与你说什么?”宋听时不动声色问。
“也没说什么,就是和将军说的差不多,说她不喜生人,还说什么,”风婉思索后说,“若是靠近她会中了什么药让人疼得死去活来,风婉没听懂何意,只觉是夫人不喜风婉罢了。”
宋听时眉心一皱,淡淡提醒道:“噬心散,若是中了噬心散全身神经会处于失控状态,疼得生不如死,能维持几个时辰,不过不致命,阿漓自己研制的药。”
风婉听得后脊发凉,她看着娇俏明媚,竟然会有如此狠辣的手段,她悻悻说,“夫,夫人竟还会
研制这样骇人的药……”
“嗯,为着你自己,往后也少去修竹院吧。”
风婉仍是有些不太相信,“即便夫人擅医术会制药,也不见得会随意给人下如此歹毒之药吧……”
宋听时嘴角微扯,像是谈起骄傲的事一般,“她在御前都敢给人下噬心散,你说呢。”
风婉瞳孔微张,连宋听时既然这么说了,那肯定就是真的了。
“那,那我少去便是。我听将军的。“风婉身子一软又想靠过去,宋听时身姿挺立,侧过身去没让风婉碰到。
他洋装关心这屋子置办,“你院子里若是缺什么就跟管家说。”
“知道了。”风婉甜滋滋的。
“我还有公务要忙,你早些歇息。”
宋听时留下话也没等风婉说话,就已跨出门,大步流星出了东院。
宋听时没去书房,而是径直回了修竹院。
阿漓已经睡下了,躺在榻中间,没腾出外边的位置,是没打算他会回来,也没想要他回来。
宋听时抚着熟睡的面颊,眼里泛着怜惜和痛苦,修长的指尖沿着面颊慢慢下滑,落在脖颈处,他轻轻拨开了纱布,伤痕有愈合迹象,就是有些慢,看来这大夫的药确实比不上阿漓自制的伤药。
只是她那次送药去军营之后就再也没备过伤药了。
那修长白皙的脖颈犹如春日湖中柳枝,油灯光线忽明忽暗,让那脖颈更是诱人,凸出的喉结不禁连续吞咽了两下。
指尖不受控制地摩挲着,往伤处旁边落下吻,阿漓身上的药味刺激着他的神经,宋听时呼吸愈发沉重。
他贪恋着这股味道,熟睡的阿漓梦见有人拿狗尾巴草在她脖颈处扫,她抬手如赶蚊子一般,指尖触碰到温热,稍有清醒,而后颈侧又传来一顿瘙痒,阿漓这才清醒,发觉宋听时埋近她颈窝,她挪开身子,手臂抵着他胸膛将他推开。
语气还带着浑噩,“阿拾?你做什么?”
宋听时的欲望被阿漓制止,他近乎失去理智,想要进一步拥有,直到阿漓唤他,他才惊厥她还受着伤。
“把你弄醒了?”宋听时撑着身俯视着阿漓,声音里满含落寞与不甘。
“你……”阿漓视线逐渐清晰,那俊美的轮廓压过来,她有些出神,“你不是去了偏院。”
“我说了要回来的。”他温热的气息吐在阿漓脖颈处。
阿漓又闻到一股熟悉的香味,与他之前身上那股脂粉味相似,她常年研制医术,对药物香料多少也有涉及,那是能激起人兴奋的香药,不过不是□□,他去了风婉那,也只有她身上才会有这种东西。
她不喜地侧过身背对着他,“风婉那不比我这好吗,她心细又善解人意,定更合你心意,你既与她人纠缠,又来找我做什么?”
宋听时一时被堵得说不出话,就着这个姿势只能看着她下颚棱角。
“风婉她……”他终于开口,却又不知从何说起,“我与她并未有过超乎礼法之外的举止。”
阿漓轻笑一声,这话她才不信,阿漓暗想即便没有,他们没有身体上的结合,可他也并非对风婉毫无感情,若不是一心一意的爱护,从旁处分来施舍给她的怜悯,愧疚,又或是爱意也好,她都不要。
“阿拾说这话,自己信吗?”她冷嘲一声。
宋听时快要疯了,努力克制胸口汹涌的酸楚,语气变得恳求,“阿漓,信我一次可好?”
阿漓见他又要做出这些事来伤她的心,嘴里却要求自己信他,好不要脸又无耻无理的要求当真可笑至极。
她轻嗤一声,言语满是嘲讽,“我当真不知,该如何信你,总之我也不奢求什么了,你愿意做什么都是你的自由,烦请你不要对我做出过多的禁锢,我们互不干扰,就是最好的。”
“为何总是不信我,为何总要与我疏远?”宋听时皱着眉,又压了过去,能看得更清她的面容,“还是你离开上京城的打算破灭,你心灰意冷?还是怪我将你又带回来?”
阿漓面对他的质问置若罔闻,默不作声。
那毫不在意的模样能给人逼疯,宋听时心头颇为难受,可阿漓又何尝不是。
“你说啊?”宋听时逼问着。
阿漓自始没再应他,宋听时觉着她这是默认了,那刺客说的不假,她宁愿冒着风险也要离开他的。
他狠心压了下去,含着她柔软的唇瓣,大掌扣着她手腕,另一只又覆上腰腹,动作粗蛮,却又特意避开阿漓伤口。
阿漓被这突如其来的霸道弄得不适,满负侵略性的占有没让她感受到爱意,只让她更是抵抗,越是如此,她便越能想到他在旁的女子身上是否也这样过便忍不住想要作呕。
阿漓被紧紧压着扣着,挣扎无果,狠心张嘴咬了他唇,宋听时受痛才从失控中抽回来,看着面庞糊满泪痕的人,他心底犹如五马车裂搅荡开来,心痛不已。
这才不忍松了他禁锢的手腕,阿漓得了喘息之机,毫不犹豫地伸手结实地给了他一巴掌。
宋听时没躲,让她撒气。
“你这样,更让我憎恶。”阿漓含恨的眸子瞪着他,像是对着世仇。
宋听时看不得她这种眼神,避开视线坐了起身,收起心绪。
“你既然这么恨,那我不碰就是。”
宋听时躺回位置,仿若无事发生一般给阿漓盖好被褥,自己才又闭上眼,之后谁也没再说话,他也没有离开修竹院,一直到了是日清晨,他才入了宫。
阿漓醒来时仿若已经将昨夜的不快抛之脑后,也不过问宋听时去了哪,又何时回来,屋外飘起雪花,这还是今年上京城下的第一场雪,雪花沿着屋檐飘入檐下,阿漓伸手接了几片碎雪,银杏从屋里拿了件厚袄衣给她披上,不忘关切道:“屋外冷,这雪下起来估计要几日才能停了,风比晨时还要大,您莫要久站风口了,屋里烧了炭火暖和,您进去,银杏晚些再去做些你爱吃的糕点。”
阿漓侧头望着她,眉宇愁容消散,洋溢起笑来,“那我要吃酒酿桂花糕。”
银杏松了口气,好在还能做出来,“好,秋日您摘回来的桂花我晾干储存起来,正好能做。”
银杏说着就要扶她进去,阿漓却岿然不动,“屋里太闷,我站一会儿便进去。”
银杏担忧着犹豫些许,只好依她。
阿漓说站一会就回去,可银杏去了膳房许久,她仍在廊下,风雪覆满霜衣,雪花如白梅点缀,寒气浸人,原本白皙的双手被冻上一层通红。
她待了许久,冬日的梵幽谷,漫山白霜,庭院积满厚雪,她冬日不常出门,也会趁着冬日,将收起来的药草做成各种各样的药,以备不时之需,而这些享用者便是她从山里捡回来的小兽。
她回忆着梵幽谷的所有,还有那日他醒来时与她说的第一句话,他为她编的竹灯,他也会在天黑前提着灯等她从山里采药回来。
还会顶着伤偷偷去河里抓鱼,给她取名字,写婚书。
原先那么契合的人如今却像形同陌路,到底这才是真正的他,于他而言,自己不过是他的昙花一现,并不能永生花般长久。
或许往后也不会只有风婉,渐渐的她越来越看不清,失神的望着天际,雪越下越大,庭院内青石板已然覆上浅浅一层白雪。
院里出现一抹艳影,撑着油纸伞,走近廊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