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7 章
接连两日阴雨天过后，终是艳阳高照。程今陌依靠在凭几上，查看着自己的嫁妆单，倒是比自己想的多些。婚事虽是仓促，可该有的都有，桩桩件件亦都十足用心。
日中之时，程佳婉突然寻来三水院。来人看向程今陌多少有些别扭道：“你为何不选李泽及？”
程今陌笑着应对：“阿秭这是释怀了？”
“我只是好奇罢了。”
“各花入各眼，那董卓远的样貌更称我心意。”
程佳婉面上漏出了些许嫌弃：“你眼光实在不好，我曾有缘照面过那董卓远，平心而论他虽是不差，可李泽及更胜一筹。”嫌弃之人看了眼依靠在凭几上的程今陌，有些歉疚道，“此前是我不对，我亦知那不是你能左右之事，只……不提也罢。前日阿爷与我通气，裴家已告知请期，我该是早你几日出嫁。”
“那便祝阿秭日后安康顺遂。”
这些年来，程佳婉难得这般示弱：“我此番算得上远嫁，日后相见怕是不易。爷娘与你同在都城，知春的死并非母亲所愿……”
程今陌自是明白程佳婉话外的意思，可她若就此原谅，知春的死便如同个笑话。如此这般，程今陌便未再出口应话。
秭妹二人一阵相顾无言，此时前院来婢子禀道：“二娘子，宫中来了旨意，劳二娘子速去正堂接旨。”
待听完婢子禀陈后，程今陌与程佳婉二人不免有些惊诧，然此时却不是惊诧的时候。秭妹二人相继起身后，便往正堂而去，直到跪地接旨的那刻，程今陌都有些不甚清明。
“门下：程侍郎程立章第二女，咏絮才高，婉婉有仪，特赐婚于景王之子沈思勉，择吉日完婚。式昭徽猷，永保祚胤，可不慎欤。”①
“臣女接旨。”
一套领旨的章程过后，程立章便邀那宫中内侍留在程府吃茶，然来人却是推辞道：“圣人还等着老奴回宫复命，眼下只能辜负程侍郎的美意了。”
程立章本就是客套虚让，如此这般，便顺势塞了个鼓鼓的荷包与那内侍。待将来人送走后，程立章便携着程今陌去了书房。
眼下“父女”二人相对而坐，程立章不解的看向程今陌：“殿下觉得此番何意？宫中赐婚怎会赐到沈思勉头上，如今的圣人不是为李家所用？”
“这亦是我不解之处。然眼下最好的推论，该是如今的圣人随着年龄渐长，慢慢有了自己想法，他如今怕是想着借此机会，摆脱李家操控。毕竟兔死狗烹，更何况牵扯的乃是皇权。就是不知他此番是与沈家联手，还是单打独斗？”
“该是前者，‘圣人’困于宫中多年，一个十二岁的少年郎哪有人脉来筹谋反抗？”
若依着客观事实来论，这的确是最有可能的定论。然不知为何，程今陌总觉得自己好像漏了些东西，或者说依着她自己的第六感，她总觉得事情不会这般简单：“阿爷不觉得，沈思勉此番有些太过明目张胆？他这是要明着告诉众人他与‘圣人’联手了？”
“如今时局紧张，有些事情不好定论。”程立章有些无奈叹道：“这董家本该明日来府中纳吉，如今来看，此前的盘算恐要全部作罢，毕竟圣意不可违。”
听到此话的程今陌只觉一个头俩大，这真真是计划赶不上变化快。
……
四月初三小满过后，北方的天气才算正式的热了起来。因着姊妹二人同月成亲，程府内的奴仆每日忙的前脚打后脚。
随着婚期越来越近，程今陌的心里反而愈发的平和。近来几日天气闷热，程今陌实在没什么胃口。陈氏看着越发消瘦的人，便命庖厨的仆妇煮了些解暑的绿豆汤前来：“二娘子，不论什么多少吃些。”
“乳母我实在不饿。”
听到这话的陈氏，便催着程今陌去园中消散：“二娘子，今日园中甚是好看。”
程今陌依靠在凭几上，实在是懒的动：“乳母，你莫管我了。这个时节随便走走便能热出一身的汗。”
“这个时节算不上大热，况发汗的好处甚多，不仅滋润皮肤，亦可强身健体，还能排湿气……”
有些头大的程今陌，截段了陈氏的话：“乳母，你不如转行做司医？”
陈氏：“……”
就在主仆二人闲聊之际，程尹氏身边的近仆前来禀道：“二娘子，景王府来了位管事仆妇，还有一位女师。夫人让您去一趟正堂。”
“我晓得了。”程今陌话毕后，便起身随着前来禀陈的仆妇，往正堂而去。此去路上，程今陌看着满府的鲜红艳绿，倒是有了些即将嫁人的实感。
待一路穿过廊下，入了正堂后，程今陌便朝着上首的程尹氏行礼问安：“母亲万福。”
尹氏则面带笑意的看向程今陌，同她言明道：“这二位便是景王府来的管妇，与女师。”
听到此话的程今陌，顺势看向景王府的来人，眼下来的这二位年岁相当。只让程今陌有些意外的是，那景王府的管事仆妇穿着甚是华丽，到有些不似奴仆，更像个夫人。而那女师，到与往日里的印象无甚太大差别。
那华丽的管事仆妇率先开口道：“听闻程家娘子芳名许久，今日一见却如传闻中的那般美貌动人。”
程今陌看向说话之人，只觉有些好笑。这管妇虽说着夸人的话，可出口的语气及看人的神色却是傲慢无比。
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程今陌自是不与她一般见识：“不知二位此来何事？”
那华丽仆妇看着程今陌，言明来意。原是成亲前有些闺房之事与王府内的礼仪需得教导： “程二娘子，以后便由吾来教习您规矩了。”
在听闻此话后，向来遵从人人平等的程今陌多少有些不快。一个景王府的管事却自称为吾，即便是个良人，可依着身份地位，程今陌日后定是景王府的少夫人。就凭着这开口的话，程今陌便知这华丽仆妇未将她放在眼中：“教习规矩？这位管事，且等你先习好规矩后，再来教人亦不迟。”
此话一出，阿锦面上便有些难看。她此番来此本就是使了些手段，按理来说，这些章程该是程今陌母家人需要操心之事。阿锦如此行事，不过是存了想要敲打程今陌的心思，毕竟自己亲闺女陈青青，将来亦是要许给沈思勉的。阿锦本以为，一个八字与天地犯冲，又不受宠的女郎，行事该是畏首畏尾，岂不知竟是个呛口的。
被呛的阿锦不动声色的打量起眼前的程今陌，虽只是几句话的来回，自己却已深知，这位无论如何也不是个好拿捏的主。然自己身后仰仗的可是景王妃，总归来日方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