悸动
温水煮青蛙，之后的日子像夏天里的热浪，绵延漫长。
在榆阳的这段日子，让她对这所城市有了更深刻的认识，也更加了解了那么一个人。
似乎自从见过沈听外公之后，她和沈听好像在真正意义上更熟了一些。有时候被齐斯年和颜卿丢下的时候，他们偶尔结伴吃饭；难啃的题目她可以找沈听问问……
虽然大多数时间沈听还是一样爱撩拨人，总说些不上道的奇怪话。
但一点一滴，时间就这么过去了。
开学大半个月，一班再怎么爱玩也是学校的最重点班，学着学着心思自然就收了起来。最近临近期中，又刚好是大联考，班里多少还是弥漫着紧张的氛围。
阳光透过创新楼旁的叶隙映照在教室里，映在黑板上，点点泛着金光。
教室里的风扇吱吱呼呼地运作着，掺杂着书页唰唰翻过的声音。
“大消息大消息！听说咱们学校要拍校园宣传片了！还要交到省上面去呢！”号称全校第一消息栏的刘望飞从教室外急匆匆地飞奔进高二一班。
好巧不巧，刚刚卫生委员拖了个地，门口地上的水渍还没有干透。
谁知道刘望飞突飞进来，落脚点就恰好在那一滩水上。
接着传来的就是刘望飞一声惨叫：“哎呦去我去，哪个畜牲在门口弄这么大一滩水啊？！摔死我了！”边说边撑着自己的腰扶着墙颤颤巍巍站起来。
最近学校整修，上下午的大课间都休停了，绝大多数学生已经出了教室，大课间不用做苦逼广播体操，楼道都热闹了不少，学生在不远处的小卖部聚集，炎夏的校园还是一样热闹。
一班下课桌子上瘫倒一片。
“哎不是，你们也太没人情味了吧，我摔倒了你们也不扶我一下，头都不不抬一下？！”消息栏边往教室走边抱怨。
意料之中的是，班里没有人抬头，日常选择性耳聋，谁叫他带来的消息不是瞎传就是半真半假，一班的人早就习惯了。依旧是该做什么做什么，没有人抬头望他。
他也不气馁，精力倒是用不完，一时间都忘了刚刚摔了的痛。
一眼就看中了首要攻略的目标——他正趴在桌子上睡觉的后桌，齐斯年。
“欸！老年，天光大亮的睡什么觉，理理我，听我讲讲呗！”话说着就去拉瘫在桌子上睡大觉的齐斯年，还顺手顺走了桌子上的矿泉水，猛灌两口。
一瓶水直接给灌到底了，这次之后还不忘说一句：“爽啊！”
齐斯年被他吵得不耐烦，此刻他想着补点回笼觉，这大喇叭还不消停。
齐斯年眼睛睁开一条缝，用睡意朦胧的眼睛瞪着他：“叫谁老年呢？！起个外号不能取点好听的？去去去，一边去，爷爷我要睡觉。”
他用校服闷着大半个头，只露出一双眼睛在外面眯着。
“你哪天不是消息满天？有几个真的？”他闷着校服发出些嘟囔。
温云舟垂头刷着题，不免听到些什么，但也没当真。
刘望飞还欲再宣传，可被生活扼住了脖子。
因为，索命鬼来了。
作为数学课代表的宋淮予走到刘望飞旁，恳切地拍了拍他的肩膀，一字一句道：“宣布宣传片的我不知道，但你要是还不交数学作业的话，估计你就要祭了。”
“我日！我忘了！完了完了，好班长，快借我作业抄一下，昨天季老班还和我说要是没看到我作业，他死不放过我！”班里倒是被刘望飞这么一搅和热闹起来，他自己心里先凉了一截。
宋淮予很顺手地从一堆作业本里抽了一本出来，甩给了刘望飞。
刘望飞双手接住本子，作了感恩戴德的大揖。
“好嘞，感谢我宋班长！好人卡一张！”说着飞身一纵，坐在桌前就开始飞快地抄。
上课铃声响起，季恙抱着试卷从门外走进来。
她把试卷放在讲台上，拍拍手：“醒醒各位少爷小姐们，咱们该上课了！那什么，还趴着的同学，周围的人都叫一下，把窗帘全都拉开，教室里一点光都没有，你们眼睛还要不要了？”
窗帘被拉开，教室里天光大亮，季恙才露出满意的表情。
季恙招手让宋淮予把卷子发下去，顺道说着：“这节课一半写卷子，剩下一半的试卷我就讲。趁着发试卷的时间，我讲一下啊。学校今天近两天要拍摄校园宣传片，你们的那什么校服啊，头发啊，都给我弄规范点，要不然就等着教导主任请你们喝茶吧。”她环视班里一周，目光落在温云舟的身上。
温云舟和季恙目光对视的瞬间，心里隐隐觉得没什么好事。
季恙接着说：“我们高二年级需要两位宣传代表人，参与宣传片的拍摄，陈主任要我们班交两个人，一男一女。这样吧，我看女生就让温云舟上。”她又扭头巡视一番，“男生的话，沈听吧。其他人呢？有没有其他意见？”
班里一阵起哄，下课的睡意恹恹早消散云烟。
更是有胆大的说：“当然没意见了！温云舟和听哥可是咱班的颜值顶梁柱呢！”
“是啊，季老师您眼光太尖了吧！”
“太配了，配我一脸！就喜欢这种势均力敌的颜值小组合！”
……
温云舟抬手抹了一把脸，顿感无奈。
这一班的风气未免也太开放了点吧，当着班主任的面开这些玩笑，真的不会被打么？！
温云舟侧过头，朝沈听打着手势。
“怎么回事啊？”
沈听半靠在墙上，注意她的视线，自然而然地转过头。两人坐在最后一排，如果不多加注意，根本看不到他们的互动。
沈听支着手，随意懒散：“不关我事。”
温云舟手遮着脸，说着口语：“你平时不是最嫌麻烦了么，你会同意参加拍摄？”
沈听手伸进桌肚里，摸索半天，垂着头不知道在干什么。
班里一阵喧哗，沈听拿出手机在桌子下晃了晃。温云舟很快反应过来，趁着班里的人还在嘀嘀咕咕讲着，她摸出手机，点开微信。
沈听发来了一条信息。
困：偶尔麻烦一下也不是不行。
神经……
温云舟翻了个白眼，发了个跪地的小人过去，摁灭屏幕，把手机丢回桌肚里。
卷子发完，班里的声音也渐渐消下去，人都老实地写着卷子。
过了这节数学课，又上了两节课，刚好排到自习课。
季恙把温云舟和沈听叫出去，旁边还站着一位脖子上挂着摄像机的摄影师。
季恙把两人简单介绍一下，由于马上要开会，也就没多留，只是多嘱咐两人几句，便走了。
摄影师领着两人到另外一栋楼，高一、高二和高三的宣传人员起先是单独拍摄的，等差不多完工才会集齐全部人一起录一个集体的宣传。
摄影师的头发有些长，有些长的甚至遮过耳朵，但人看起来还算和蔼。
摄影师回头看着温云舟和沈听两人，扛着摄像机笑笑：“哎呦，你们学校怎么回事啊？我听说你俩还是在你们这个年级最好的班，怎么长得好看成绩也好啊？没有人说过你们开挂吗？”说着说着，自己的思绪又飘回了当初的学生时代，“哎，真搞不懂你们这些好学生到底怎么学习的，想当初，哥哥我的成绩那叫一个难看啊。”
温云舟看了看沈听，又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尖。
成绩好？挂逼？
那还真算不上。温云舟刚转学来的小白鼠，课程落了一大截，考试的内容一概没学过，现在还在拼命补差。沈听的话就更不用说了，虽然这人实力好像确实挺强，但呈现给别人的成绩好像不是很好看。
总之，两人之间好像有一种惺惺相惜的感觉。
两人跟着摄影师走到科创楼，进入一间教室。
沈听步伐沉稳，脸上依旧是那副淡淡的神情，眼神偶尔看向身旁的温云舟。
来到教室，里面的化妆团队早已等候多时。
温云舟有些诧异：“我们还要化妆？”
摄影师靠着门框，挥挥手转身就要走：“稍微打扮一下，上镜会更加好看一点。你们先化着，我先出去采景了，等你们化好妆我应该也差不多了，等会儿见！”
欸不是……
怎么有种像皮球一样被踢来踢去的感觉。
温云舟只好接受现实，先走进去，找了把椅子坐了下来，她微微仰起头，对着化妆师甜甜一笑，说道：“那就麻烦姐姐啦。”化妆师开始在温云舟脸上打着底，温云舟则是乖乖闭上眼睛，就是不知道是不愿意面对还是放弃接受了。
温云舟脸小，五官也精致，当时有句话说得好，小小的脸上全是五官，这句话来形容温云舟再好不过。
化妆师给温云舟也很顺心，一边打扮着她一边使劲夸。
温云舟简单打扮一番，脸上画着淡妆，省事直接把头发扎成高马尾，倒也显得青春精神。
温云舟站起身，捏了捏校服的褶皱处，整理一下校服，转身看向沈听：“怎么样？”
沈听没化妆，就简单抓了两把头发，一早就完工在旁边等着她了。
沈听抬眼看了一下，看到温云舟明媚的样子。嘴角微微动了动，吐出几个字：“还行。”
温云舟：“就不能多说几个字么，一两个字的往外蹦。”
沈听沉默一下，又看了好久，然后一字一句地说：“好的呢，温同学。”
沉默是金。
温云舟选择闭眼，眼不见心为静，她怕下一秒她就跟沈听干起来。
温云舟和沈听刚出教室，摄影师就准时漂移到他们面前。
摄影师打量两人一番，说：“哎呦真好看呀！都准备好了？去拍摄场地吧，早结束你们也早点休息。”
拍摄场地就在科创楼附近，两分钟后，三人就到了。
学校把地点选在大礼堂大厅，这地方装修精致，不少学生也爱往这边跑，但由于现在是上课时间，所以他们便畅享豪华大厅堂。
拍摄到一半，摄影师突发恶疾，捂着肚子脸色难看。
沈听离他近，察觉到有些不对劲，上手扶着他，问：“你脸色不太好，怎么了？”
手边刚好有人，摄影师顺手把手上的摄像机塞到沈听的手上，捂着肚子：“最近肠胃不好，你们先休息一会儿吧，我想去上课洗手间！我很快！等着我啊，你们先休息！”
温云舟看着摄影师捂着肚子一瘸一拐地奔向洗手间，心中不禁感概：这人的工作经验到底有多少啊？摄像机随手塞到别人手上就算了，怎么行为动作都这么不着调，不像艺术大家，倒像戏班子出来的。
沈听盯着手上的摄像机看了几眼，平常人对于这种复杂的摄像设备有些不知道怎么上手，但沈听不一样，他有段时间挺喜欢摄影的，各种格式的摄像机他摸过不少。
于是他很轻松地就上手了，他缓缓抬起摄像机，对准面前的那个人。
“温云舟。”
“嗯？你叫我？”
沈听看到显示屏的温云舟，高高扎起来的马尾，垂落到肩上。
他说：“你笑一下。”
温云舟起先没反应过来，有些呆愣。
看到他手上的摄像机就明白了，沈听真是什么都敢玩。
温云舟难得配合地朝他笑了笑。
阳光刚好打在她半张脸上，头发丝都被照得金闪闪的，给人镀上一层金边。
光影忽明忽暗，温云舟的眸子却是一直明亮。
沈听愣了神，手上的这种摄像机的显示屏展现出来的人像特别清晰，就好像是温云舟就直直地站在他面前朝着他笑。
怎么会有人长得这么好看。
温云舟的笑不是看镜头的那种刻意微笑，是看到别人的眼睛自然而然地发自心底的笑意。
咔嚓一声——
沈听手指按下快门键，温云舟侧着身子，她弯起漂亮的眸子，冲他浅浅笑着，本就昳丽的五官越发明艳起来。
沈听笑了笑，埋着头小声说了句：“很漂亮。”
温云舟：“啊？你说什么？”
“没什么，我就是在想，我以后要不要考虑从事一下摄影行业，我的技术好像还挺不错的。”
神了。
温云舟干巴巴笑了一下：“哪有人给别人拍照夸的是自己的，你够行！”
随后又竖起了经典的大拇指，跟在当时第一眼看到沈听时的一样。
这是对沈听的最高赞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