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推脱不掉,阮娇娇跟着齐思远到了后院凉亭。
荷塘边虫鸣声此起彼伏,一点也不觉得嘈杂。反而让人身心愉悦,不自觉地放松下来。
齐思远一副风淡云清,负手而立于面朝清幽的荷塘。
微风拂过,撩起衣袂风采卓然,让阮娇娇看痴了。
心想,难怪他身边的女子都会动心,只怪他生了这么一副好皮囊。
再加之温润如玉的气质,不怪她定力不够,只怪他太过出众。
可阮娇娇接触齐思远那么久,自然也知道齐思远的冷漠和无情。
脑中不合时宜地,浮现出他是如何拒绝玲珑的。
那日的画面犹如还在昨日,自己怎么就忘记了,头脑也清醒不少。
“此时,可以说了吧,究竟是何事让你那么难开口。”齐思远缓缓转过身,声音温和像是一缕清风一般能安抚人心。
阮娇娇已调整好了心态,笑吟吟回道:“也不难开口,奴婢就是想把你的东西还你。”
话落,便把那汗巾塞到齐思远手上。
“大人,那日多谢你替奴婢挡烫水,还有在山林那天也多谢你救了奴婢。”
“奴婢心中感激,也不知用什么报答你。”
夜色下她一张艳如桃李的脸好看得有些不真实,双眸潋滟如水,盈盈的杏眼中透着灵动和俏皮。
或许是寂静的夜色让滋生出一丝贪婪,这一次齐思远不愿再挪开眼,而是静静地凝视着她。
冷硬的心也不自觉地柔软不少。
若是阮娇娇不张嘴说话,或许齐思远能维持一整夜的好心情。
随着阮娇娇越来越疏离的话语,齐思远心中的柔软消失殆尽,心口也堵得慌。
“若是以后遇到这类情况,请你不要管奴婢,奴婢只是你的侍卫,你定要顾好自己。”
“不然奴婢会自责的,到时你也会罚奴婢的月银。”
看到齐思远越来越冷的神色,阮娇娇鼓起勇气把话说完。
齐思远冷哼一声,“你拼命护我,只是为了不罚月银,在你的心中银子重于一切?”
阮娇娇抬头看了眼齐思远,目光不敢多留,点了点头。
齐思远心口那股浊气越来越重,他把汗巾往地上一扔,淡声道:“上次情急之下,为你包了伤口。既然你用过了,本官自不会再要。”
阮娇娇知道他喜净,从地上捡起来,看他这般嫌弃心中委屈,“奴婢洗过的。”
齐思远拂袖而去,并留下一句,“洗过又如何,本官也不会再要。”
阮娇娇憋回眼中的泪水,看着他的身影快速消失在自己视线。
也弄不懂自己是怎么了,为这点小事流泪。
气归气,或许是用习惯了,她并没扔掉照旧揣进自己袖套里。
回到内室,齐思远也平静了下来,他忽略掉心中的失落。
告诫自己对阮娇娇的做的一切,只是做给别人看的一场戏,既然对方上钩了,又何必当真。
次日,他从旁人口中得知,阮娇娇归还汗巾的源头是因陈玉彤而起。
这次齐思远也没再容忍,甚至有些小题大做,当日便让文旭送他表妹回榆阳。
起初这姑娘不愿,一听说是文旭亲自送她回去,还给她爹爹去了信,爽快地收拾东西走人。
月华苑,为此也清静了下来。
时间过得很快,不知不觉来到九月初六阮娇娇的生辰。
前一日她就给管事告过假,今日去兔儿坡祭拜她娘亲。
她让翠儿留在院中,只带了秀儿。
谁知她前脚刚走,秦凤鸣又找到了府上。
余朗听阿柯通禀后,忙进屋转告,“爷,秦世子来了,要见阮姑娘。属下看他,还给阮姑娘带了许多东西。”
齐思远翻阅公文的动作一顿,和声说道:“你告诉他,阮娇娇今日不在府上。”
“爷,你可要出去露个面,那可是秦世子。”余朗有些意外,齐思远这般待客。
得罪了秦凤鸣,对他们可没什么好处。
“无妨,我手上有他要的……人。”
最后一字说得很轻,轻得像一阵微风而过。这微风虽轻,到底还是在他心中留下了痕迹。
他丢下手中的公文,失神地盯着角落一处,片刻后才收回目光靠进圈椅里。
眼中也恢复了清明,神色坚定道:“他不会轻易翻脸,你转告他当初的承诺不会变,但条件也不能变。”
秦凤鸣失望出了县衙。
马车上,小厮阿五却忍不了,叽歪起来,“世子爷,小的咋觉得,齐思远是没把你放在眼里。阮姑娘不在府上,他本人总该出来见见你吧。”
秦凤鸣一身月色绫罗长衫,把手上的檀木折扇一抖,用扇把戳了戳阿五的脑袋,“你懂啥,我来衙门又不是来看齐思远的,只要他记得自己答应我的条件就好。”
“阮娇娇不在府上,本世子见谁都没兴趣。”
“也不知她去了何处,今日可是她的生辰。希望在我回京之前,还能见她一面。”
提到阮娇娇,秦凤鸣心中痒痒想见她。
阿五知道按他主子的打算,阮娇娇以后也是要入秦家门的。
他就不得多提一嘴,“爷,依小的看,大婚前你还是不要见阮姑娘了,再忍忍。”
“女人的心眼都很小的,若是知道你大婚后才纳她,说不定又和你使性子。”
“如今齐思远还能管管她,日后你把人要回府上了,她就记仇了。”
“齐大人要你大婚后再纳阮姑娘,也是为你好。他不敢得罪你,更不敢得罪长公主是个人精。”
秦凤鸣往日对齐思远有偏见,也是因为阮娇娇。
后来看他愿意放人还算大方,便不再嫉恨他。
之前他就觉得齐思远对他有巴结之意,今日又听自己小厮说起,心中更是熨帖,忍不住夸了一句。
“不是人精,能得太子表哥器重。”
外人说过就算了,可阮娇娇以后也是他秦家的人,想起她的性子的确够他头疼,“女人就是麻烦,哎,谁叫本世子喜欢她了。”
“还好酉阳就她一个,到时我给母亲说一声,她应当也不会再反对了。”
阿五脸色一急,提醒道:“依小的看,京城那边最好不提,侯爷知道就好。”
“反正这个约定只有你和齐大人知道。”
“两边都能安生。”
“实在瞒不住了,世子妃闹起来,长公主也不会怪你。”
“你虽是驸马,也是世子日后还会袭爵,纳妾也再平常不过。”
秦凤鸣之前没想那么多,今日自己小厮一提醒好似是这么个理。
欢喜道:“嗯,今日你让爷高兴了,回去有赏。”
“小的多谢爷。”
*
话说阮娇娇这厢,她每年的生辰都去会看她娘亲。
在她娘亲坟前絮絮叨叨半日,眼眶微红。
看得秀儿都有些心疼。
祭拜完后,阮娇娇一步三回头恋恋不舍地离开她娘亲的坟前。
“姐姐你别伤心,以后你的每个生辰,秀儿都陪着你。”秀儿挽着阮娇娇的手安慰道。
“有你这句话就够了,谢谢你秀儿。”
说到以后,秀儿叹道:“姐姐,你过完生辰就十六岁。大人若是不愿纳你,你自己就得再寻一户好人家,早做打算。”
阮娇娇脚步一停,抛开脑中对齐思远的那些杂念,不服气道:“谁要他纳,我到他后院又不是……图他那个人,是为了银子。”
“等他离开酉阳的时候,定会给我们一笔丰厚的银子。”
“我有了银子自己花不好吗,还嫁什么人。”
心道前一个苏沉玉栽了跟头,这才多久又开始乱动心了。她两拳紧握,发誓定要把对齐思远那些不该有的想法,提前掐死。
接着拉起秀儿风快下了坡,去她师娘家。
*
午时后,齐思远并没回房午歇,而是带着余朗出府,去查看各处良田的丰收情况。
酉阳种的均是占城稻,九月初大部分都已成熟。
主仆两人从衙门出来后,正待登车就见一个妇人背着一个婴孩,向齐思远的马车小跑过来。
余朗和衙役们抽出佩剑出手要拦,吓得那妇人战战兢兢立在原地不敢动。
齐思远一眼认出了那妇人是阮娇娇的舅母陆氏,示意她上前说话。
陆氏背上的婴孩长得白白胖胖的,这便能看出她女儿去世后,陆氏的一家人的日子过得应当不错。
齐思远却出手制止了陆氏的跪礼,出声道:“阮娇娇不在府上,若是有什么话要留,你只管让门房的人转告一声就好。”
陆氏看齐思远一个知县大人,脸上常挂着温和的笑容,对她们这些庶民没有一点官架子,心中更存好感。
“民妇多谢大人上次为小女做主,这次又能坦言相告。”
陆氏麻利取下肩上的两个包袱,很有眼力劲地递给余郎,“大人莫要嫌弃,民妇一直想感谢大人,无奈拿不出好的东西,这是民妇亲手做的米糕。”
“往日娇儿最爱吃了,一包是给大人的。另一包给我们娇儿的,就劳烦这位给官爷转交一下。”
余朗伸手接过两个包袱,心道他们爷哪会吃这些东西,犹豫地看了眼齐思远。
齐思远淡声道:“收下吧。”
“多谢大人和官爷,今日是娇儿的生日,官爷千万别忘记了。”
“她心中对民妇有怨,一直不愿回……看民妇说这些做啥,耽搁大人办正事了。”
陆氏也是快言快语的性子,看齐思远急着出府,对他躬身施一礼后,转身离去。
齐思远怔了怔,神色有些恍惚,上了马车后,才想明白秦凤鸣为何今日来看阮娇娇。
还带着大包小包的东西。
脸色随即阴沉下来。
马车缓缓驶出巷口,他才缓声开口:“把秦世子今日送来的东西,让蒋叔拿回家去用。”
余朗听后惊得不是一星半点,当即说道:“爷,那些东西都是给姑娘家用的。”
齐思远没有太多的耐心懒得解释,果断道:“这不是你该操心的事,只管照办就是。”
而后又继续吩咐:“从今日起,后院中几位姑娘过生辰,都让房四给她们煮碗长寿面。”
余朗眉头微皱,更是不解了,“爷,往日管事就提过此事,是你不允的,今日怎么……”
齐思远彻底恼了,有些烦余朗今日多话,呵斥道:“往日是往日,日后归日后。莫要多问,吩咐下去便是。”
“是,属下记住了。”余朗被训了一通,也不知自己哪句话惹到他,也不敢多言。
看余朗好似没点醒,齐思远不放心地又补充一句,“别忘记了,煮长寿面就从今日开始。”
这下余朗的混沌的脑子终于清醒过来,微张着嘴。心道难怪了,往日阮姑娘没来,从今日开始,不就是为阮姑娘一人改了规矩吗。
半晌前悬着的心,不自觉地又浮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