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八章
盛京东宫毓秀殿
此时太子李嘉颜正在宴请,他的皇姑和表弟秦凤鸣。
李嘉颜坐在八仙桌的主位,左侧是他的太子妃杨氏。
右侧坐着他的皇姑敏佑长公主。
秦凤鸣坐予他母亲下首。
纯阳公主坐在杨氏旁边。
两个冤家正好面对面。
桌上美味佳肴陆陆续续上齐。
李嘉颜欢喜道:“皇姑,孤让钦天监已算好了日子,阳儿和凤鸣的大婚之日定在今年冬月二十。”
今日李嘉颜特意把长公主母子俩请到宫中来,就是为了告知婚期。
此时已经九月初,距离两人的大婚之日还不到半年。
之所以婚期这么急,李嘉颜一是怕他父皇的龙体撑不了多久,再则便是怕婚期拖久了生变故。
李嘉颜知道秦凤鸣能答应此事,定是齐思远想的法子。
具体是什么法子,他也不知情。
长公主对自己儿子突然变卦应允这门婚事,更是摸不着一点头脑。
至于纯阳公主,他听说齐思远在酉阳连着收了好几个妾室,失望之余放弃反抗才点的头。
长公主放下玉箸担忧道:“颜儿,婚期这么急,本宫怕婚事筹备来不及呀。”
“皇姑放心,妹妹的嫁妆侄媳早已让人备好。若是姑母府上的事忙不过来,侄媳多派些人手过来帮皇姑,不会让皇姑你受累。”太子妃杨氏忙应道。
杨氏是李嘉颜青梅竹马的表妹,也是他舅父的嫡长女。东宫后院中的一切事宜,包括纯阳公主的事情都是她在打理。
不但贤惠能干,李嘉颜对她也十分信任和宠爱。
李嘉颜后院的女眷不少,至今为止只有太子妃育下了皇太孙,如今肚子又怀了一个。
毕竟大婚一事,男方家占主动。杨氏考虑得周到都做到这份上了,长公主也无话可说。
内心对这个侄媳妇十分满意,“婉儿你辛苦了,等阳儿的婚事过后,你可要好好歇歇,还怀着身子了。”
“皇姑说得对,都是孤实在太忙了,才让我妻受累。”
李嘉颜双手紧紧包裹着杨氏的双手,一脸自责。
杨氏脸色一红,轻轻推开了李嘉颜的手。
秦凤鸣和纯阳公主这对主角,两人皆是一副与我无关的神色。
只顾着用膳,也不发表任何意见,两人甚至为了无意夹到的同一块鲍鱼,互不相让。
身边的三人也习惯了,懒得理会继续商谈婚事。
杨氏心思细腻继续问道:“就是不知秦侯爷那边有没有意见?”
“表嫂放心,只要臣弟同意了,父亲便不会反对。”秦凤鸣终于把鲍鱼夹到自己碟中,看着纯阳公主吃瘪,他心中就高兴,也来了精神当机立断道。
看到秦凤鸣终于表态,三人脸上终是松了口气。
膳毕,太子和太子妃送走长公主母子后,太子又吩咐人把纯阳公主送回自己寝宫。
没有旁人在场,杨氏才问:“表哥,你说齐大人究竟用了什么法子?让凤鸣表弟同意这门婚事的。”
李嘉颜心疼地拥着杨氏笨重的身子,“思远只在信中说了会极力促成,阳儿和凤鸣的婚事,至于法子他也没细说。”
“表哥你身边有这么一个能臣贤士,你却把他派到酉阳去,若是父皇…,你身边正是用人之际。”
李嘉颜明白杨氏是替他担忧前朝的事,一脸宠溺抚上杨氏的微微隆起的腹部,“他去酉阳帮孤办了两件大事,增税成功。等另一件事解决后,不用等到三年,立马调他回京。”
*
酉阳的县衙,齐思远的后院这两日也来了位贵客。
就是他榆阳远道而来的表妹,暂住在玲珑之前的厢房。
齐思远每日要上衙,没空管她,便让章芝悠带着她到处转转。
这小姑娘的目的可不是来酉阳赏风景的,也不愿围着一帮女眷们转。
她不理齐思远的叮嘱,跟在文旭身边寸步不离。
齐思远也不好发火,到底不是自己亲妹妹。
他舅父跟前就这么一个女儿,说又说不得。
齐思远只好把文旭支出府去办差,而陈玉彤依然有不死心,赖在文旭身边就不离开。
“文旭哥哥去哪儿,彤儿就去哪儿。”
文旭没去盛京照顾齐思远前,一直跟在陈老爷子身边,和陈玉彤一起长大。
小时候文旭和余朗跟着武师学艺,陈玉彤就跟在两人身后,她从小就喜欢长相俊朗的文旭。
之前文旭每月都会去榆阳对账,她也就那几日能看到文旭。
接着两个月文旭都没到榆阳,她人也慌了。
来到酉阳后,发现文旭还躲着她,还以为文旭变了心。
尤其这日看见文旭,对阮娇娇和颜悦色说话时。
心中的嫉妒也到达了顶点。
在榆阳,陈玉彤见过的美人无数,即使如此在看到阮娇娇第一眼时,还是被惊艳到了。
她见阮娇娇穿得朴实,还以为是府上的侍女。
大小姐性子作祟,想也没想端着滚烫的开水就往阮娇娇的脸上泼了过去。
然而,有人比她还是快了一步,泼在了他的肩膀处。
陈玉彤抬头一看是齐思远,吓得手上茶盏一松当场落地,摔的粉碎。
齐思远的动作太快,就连一旁的余朗和文旭都没反应过来。
他脸色铁青,冷声道:“你若是再这般任性,我马上派人送你回榆阳。”
这一声也让文旭瞬间回过神来,他扑通一声跪在了齐思远跟前。
“爷,都是属下的错。”
余朗也忙上前查看,“爷,可有烫到你。”
齐思远推开了余朗,摇头示意无碍。
“表哥,我不是有意要伤你的,我是要泼是那个狐狸……”
齐思远厉声打断道:“胡乱,她是我的人。”
一句话,惊得院中的几人再次愣住。
尤其是阮娇娇当场傻眼。
旁边的翠儿则是一脸雀跃。
晚上歇息时,齐思远终于开口问文旭,“你冷着她也没用,她对你多年的心思岂会轻易改变。”
“若是你无意,我有办法让她死心重新嫁人。”
文旭双眼含泪明显不舍,“爷,属下身份卑微,配不上表姑娘,你让她回……”
到后面却是哽咽难语。
就连余朗也是脸露哀伤,为文旭难过。
齐思远心中有些自责,若是文旭这些年不跟着自己留在京城。
或许以他舅父对陈玉彤的宠爱,说不定真会让自己女儿嫁给文旭。
“既然你心中有她,此事我会亲自去信向舅父陈情。”
“他若愿意,大抵明年我们便能回京。我会托人在宫中为你谋一官职,待那时你就能向舅父求亲。”
“不,属下在老太爷临终前发过誓,一辈子效忠爷。若是爷让属下自立门户,属下宁愿一辈子不娶。”
齐思远拍了拍文旭的肩膀,笑道:“你和余朗一辈子都是我的兄弟,日后我也离不得你们,何来自立门户一说。”
“此事,你也不用瞒着表妹,让她好解开心境,她也不会像今日那般糊涂行事。”
听到此,余朗和文旭两人都是一喜,脸上神色激动。
“是,多谢爷,爷的恩情属下一辈子都还不清。”
余朗下意识接道:“爷才不会让你还,多看着表姑娘些,那阮姑娘可不是……”余朗想起今日齐思远的那句话,无疑承认了阮娇娇是他后院的人。
这么多姑娘,能得他们爷亲口承认的也只有阮娇娇一人了。
他虽对男女之事不懂,可一想到,齐思远主动为阮娇娇挡滚水那一幕,觉得还是有些不同了。
也不敢再编排阮娇娇,悻悻住了嘴。
陈玉彤和文旭两人说开后,她整个人也变了不少。
不整日围着文旭转了,却日日跑到月华苑来找阮娇娇赔礼。
阮娇娇把她视为和秦凤鸣是一路人,也不咋搭理她。
陈玉彤就追着阮娇娇悄悄喊她‘表嫂’。
羞得阮娇娇面红耳赤。
“表姑娘,这话可不要乱喊……”
“说我乱喊,那这是什么?”
陈玉彤快速从阮娇娇的袖套里扯出一条汗巾帕子出来,边角处绣着‘允执’二字。
那日她就依稀看到了这个汗巾上的字,就有些怀疑,今日抢过来一看果真没错。
阮娇娇想去抢,已是来不及。
“允执就是我表哥的表字,这帕子上的针线活一看就是我姑姑绣的,你还想抵赖。”
阮娇娇脑中一片空白,上次还在安慰自己是大夫留下的裹伤布,如今被陈玉彤当即揭开,避无可避。
这样一说让她更加确定,上次自己肩膀处的伤,就是齐思远为她上的药。
那她和齐思远是不是也算有了肌肤之亲。
她赶紧摇了摇头甩掉那些杂乱的念头,随口敷衍道:“那是上次奴婢在路边捡的,即是你表哥的,就劳烦表姑娘还给他吧。”
“嘿嘿,这个忙我帮不了,你自己去换吧。”
说罢像发现了宝贝似的兴奋,把汗巾扔给阮娇娇,带着自己的丫头溜之大吉。
男子的汗巾和女子的手帕都是贴身之物,被陈玉彤当即嚷开,阮娇娇也是有口难辩,犹豫片刻,还是决定还给齐思远本人。
她趁着翠儿和秀儿歇下时,独自一人来到文清阁。
走到门口看到齐思远屋内的宫灯还亮着,她又踌躇不前待在原地。
想到那日就是在这院中,齐思远不但为他挡去一盏滚水。
还当作众人承认,她是他的人。
想到这些,阮娇娇好不容易平静的心口处,又泛起阵阵波澜。
她深知齐思远对女子的薄情玲珑就是最好的例子,可往日种种对她的爱护又是为了什么?
她无权无势,也没什么可图的。
若是以往,她会大大方方还给齐思远。别说汗巾,只怕是齐思远的袴裤她眼都不会眨一下。
可如今,她意识到自己对齐思远的心境变了,好似就没那么坦然。
害怕齐思远问她,为何到此时才记得还给他。
更害怕,齐思远误解她想一直留在自己身边,只是因为被他表妹发现了才愿意归还。
余朗出来打热水时,就看到站在门口的扭扭捏捏的阮娇娇。问道:“阮姑娘你何时来的,可是找大人有事?”
“没……没事,”
到了关键时刻,阮娇娇又打起了退堂鼓。
“既然来了,陪本官去后院走走吧。”
阮娇娇一回头,就见齐思远不知何时已到了自己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