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赵文娟爱惜地把毛票和粮票一一捋平，按照面额摞好。
秦欢则开始敲着算盘计算今天的收入。
“五毛、六毛、七毛……一、二……三十一，一共三十一块七毛，除去买菜卖肉的成本，粗略能赚二十四块。要是再除去租金和煤炭人工的成本，今天应该能赚二十一块多。”
秦欢一边念叨，一边把数字一一写到账本上面。
“二十一！那要是生意一直这么好的话，一个月岂不是能赚六百出头！”
赵文娟惊讶极了，要知道现在一个造纸厂的普通工人一个月也不过六七十块钱的工资，六百块已经算是巨款了！
就算是这间铺子，前前后后也才花了两百七十块置办。
照这个速度，岂不是不出一个月就能回本？
赵文娟简直是不敢相信，原本只是想当个糊口的铺子，最后居然能赚这么多钱！甚至比厂里的正式职工还多好些。
不过这钱一多，赵文娟又觉得烫手了。
要知道在那几年，就是钱这东西害了他们一家老小……
“文娟姨，你就安心吧。”秦欢一眼就看出了赵文娟心中的不安，赶紧安慰道。
“这几年世道变了，我敢保证，这铺子肯定会没问题，只要我们摊子不铺太大，说不定再熬几年还能成为被表扬的个体户典型呢！”
看着秦欢神采飞扬的样子，赵文娟也只能把自己心中的担忧压下去，但愿这风向不会变吧……
“好了好了，文娟姨，别想那么多了，照以前说的，铺子赚的钱我们五五分成，不过还要留一部分在账上买菜用，等月底咱们再分成吧。”秦欢把毛票一张张整理好放进匣子里，笑着说。
把毛票都放好了，秦欢又开始整理起收到的粮票。
这个年头，只要是要买粮食，粮票是少不了的，就连开饭店也得把粮票收齐才行，不然粮食局可不会把粮食卖出来。
粮票整理起来就比毛票难多了，不同规格的粮票都要区分开来。
“欸，这还有两张全国粮票，到时候佳程出去跑运输的时间多，这粮票也可以带上，穷家富路，出了门可少不了这东西，外面就认这个。”
赵文娟把两张全国粮票细心叠好放在一旁。
这时候，一直没有说话的林佳程开口了：“娘，刚刚我们运输队的队长找了我一次，说是明天就要出发去广市一趟，有一批货要送过去……”
这消息可是打了赵文娟一个措手不及，她没想到，佳程才进了运输队就要去广市出差了。
“你也不早说！”赵文娟开始发急，四处扫着四周，想要找出一些能带在路上吃用的东西。
“我就知道您会急，”林佳程把赵文娟按下，道：“运输队缺不了什么，放心吧，刚哥他们把东西都安排好了。”
秦欢知道了这个消息，也停下了手里的活儿。
“那我今晚炸些油饼酥肉，这些东西能放几天，在路上也能吃。我知道你们跑车的怕遇见黑饭店，一般都自个儿啃干粮吃，对了，我们也得寻摸一个人帮忙了，佳程走了，店里肯定忙不过来。”
秦欢盘算着，又想到了繁华的广市，广市啊……那可是一个遍地黄金的地方。
“广市的工厂多，东西也便宜，要是方便的话，还能捎带回来一些发夹纽扣头绳之类的小玩意儿，这些东西在市场可俏了。”
林佳程点点头：“这个我晓得，咱们跑运输的，挣这点外快也算是潜规则，算是过了明路的。只是以前他们都是带些罐头海货之类的东西，倒是没想到把注意力往这些东西上放。”
以前那些罐头海货虽然也能卖出去，但是本地吃得惯干海货的人不多，卖得最紧俏的反而是最便宜的海带。
以前那些大哥们总把目光放到广市的土特产，倒是忘了广市发达的制造业。
要知道，广市生产的服装配饰可便宜了，款式也好看，拿回来说不定真的能卖个好价钱。
林佳程琢磨了一会儿，打算再去市场一趟，看看能不能再找到其他的商机。
要是这次差事办得好，大伙儿也都能得一点利，自己在运输队就算是站稳脚跟了。
再大胆一点，说不定自己还能靠着攒上一笔钱，至少比在厂里当临时工的工资强不少。
等攒够了钱，就能买一辆车自己单干了。
畅想着未来，林佳程出门的脚步都轻快了许多。
……
林佳程出门没一会儿，几个菜贩子和李屠户就把秦欢定的东西送上门了。
忙碌的下午又开始了，这一次除了要备明天的菜，秦欢还琢磨着要做些吃食带给林佳程在路上吃，赵文娟也开始收拾起路上能用上的行李。
夏天的东西都不好放，秦欢只能做些油炸的油条和酥肉，这些东西吃了容易上火，但也容易保存，还饱肚子，最适合放在车上当应急的早餐或零嘴。
除了酥肉和油条，秦欢还用新鲜的猪肉和酸豆角炒了一大碗肉沫豆角和一大碗杂酱。
两种酱封在罐头瓶里，也能保存不少时间，用来拌面夹饼子再好不过了。
林佳程路上要用的东西做好，秦欢和赵文娟又开始准备明天的菜了。
今天红火的生意带给两人极大的信心，早餐和午餐都准备了好些，但还是好多客人没有吃到，看来明天的菜也要多备一点才行。
把明天的菜备个七七八八的时候，秦欢和赵文娟差点直不起腰来。
还好晚上只打算卖一些卤好的下酒菜，不然两个人都忙不过来。
“看来真的得找个婶子帮忙了，我们俩是真的忙不过来。”秦欢拉伸了一下身体，浑身的骨头都卡拉卡拉响。
“那得找个信得过的人才行，要是把你的手艺学过去了，自己再另开一家店可不成。”赵文娟一边琢磨，一边在心里挑着人选。
“我看桂花婶子不错，往些年她也悄悄帮过我们几回，最近她姑娘和女婿闹了矛盾离婚了，她姑娘带着她孙女回了娘家，怕是要在家里常住了……她早早没了丈夫，现在要靠着那几块地养活姑娘和孙女，也苦的很呢……”
桂花婶子……这个人自己倒也见过一回，瞧着是个老实人，倒是可用。
“那就桂花婶子吧，到时候再在隔壁租一个小单间给她住，包吃包住，一个月再给五十的工资，文娟姨你觉得怎么样？”
“五十的工资！是不是有点多啊……比造纸厂的工人还要多了……”
“造纸厂一天就上八个小时的班，桂花婶子可是要跟我们忙一天呢！而且餐饮最累人，早上起得早。咱们一个月能赚六百，等桂花婶子回来了，还能再扩大一些生意，再做些简单的馒头包子之类的也有市场。还能把晚饭也加上，以后赚钱只多不少。”
秦欢这一番话把赵文娟说动了，也是，这个铺子看着小，但是一天到晚就没个停下来的时候，给五十的工资也不算很多。
“那我明天就悄悄回去一趟，把桂花婶子带回来。”
“好，我明天就去隔壁租个小单间，早些安置下来，也能早些帮我们分担一些活路了。”秦欢捶了捶手臂，道。
终于，好保存的食材都处理完毕了，还有一些做馅儿的猪肉要放在水缸上头镇着，接下来的忙碌该留到明早了。
秦欢又开始惦记着冰箱了，等做完这个月，应该就能买一台冰箱回来了。
……
太阳快要落山，秦家村的人们也收拾着农具准备回家吃饭了。
住在长田边的桂花婶子家却早早闭了门。
今天冬梅的前夫又来闹了，估计是那新看好的小寡妇开口要的彩礼不少，想来想去还是自家这个不值钱的女儿合适，这几天登了好几次门。
前两天还是由他老娘带着轻言细语地商量，今天居然直接上门威胁上了。
直言冬梅离了他，还带了个闺女肯定也嫁不出去了，还不如回去跟他过日子。
桂花婶子可不干，本就后悔自己以前没看好他的品行，这才把闺女推进了火坑，现在居然腆着脸上门想要和自家闺女复婚，真是给他脸了！
桂花婶子拿着耥耙把人赶出去，这才进了里屋开始安慰起闺女。
冬梅见那畜生走了，又拿起了手上的绣花，小丫也乖乖依偎在娘的身旁，看着今天学习的课文。
“那短命鬼走了，也怪娘当初瞎了眼睛没看好，才让你受了这么大的委屈。”
桂花婶子想起当初闺女冒着大雨抱着孙女敲门的惨样，不免又抹了抹眼睛。
“娘，你别哭，我现在带着小丫不是好好的吗？婚也离了，过几个月等他娶了新的，我们就能安心过日子了。”
桂花婶子擦干泪欸了几声，又劝闺女把绣活儿放下。
“这绣花最伤眼睛，可别把眼睛熬瞎了，地里的谷子下来了，过两天娘去县城卖了，钱应该也够咱们一家三口花用了……”
冬梅知道娘这是在安慰自己，宽她的心呢，只凭那一小块水田，怎么能养活三口人呢？小丫是一定要继续念书的。
“没事，娘，我和县城的成衣店说好了的，三天后就得交货。等以后慢慢把钱攒住了，我也能去开个小店，这绣花的手艺也就不会贱卖了。”
桂花婶子拗不过她，只好回灶房煮饭去了，罢了，一家人在一起，日子总会慢慢好过起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