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4 章
秀桃一路溜着墙根来到方府,中间怕人发现还走了小路。
她叫方府门童给方知府递信,很快一个丫鬟出来,将她领了进去。
方知府没见到,倒是见到个雍容华贵的贵夫人。
宋氏脸上盖了一层厚厚的粉,神色掩不住的疲惫。
昨日她跟方中原打了一架,她一直以为自己丈夫虽然生病后脑子不太灵光,但至少能听出好赖话。
没想到那天被华挽月气回家后,她一通发脾气的气话竟然被方中原当了真!
他竟然真的去找了华挽月!
这到底是什么品种的傻狗?!
而且在世子救走华挽月之后,方中原竟然还有脸回家,找她解决他身上的药性!
宋氏直接送他去数后院池塘有多少只红鲤鱼。
结果这胖子身娇体弱,今天就开始浑身发烫起不来床。
现在华家一定已经察觉了他们的目的不纯,世子也站在了华府一边,很难找机会再下手。
可如果不做出点成果,待林先生回府,发现傻胖子已经把他们的目的暴露了,那他们一家岂不是要卷铺盖滚蛋?
毕竟他们能任职知府也是花钱、花人脉买的,想要换人,随意安个罪名把他们方家踢了就是了。
宋氏愁得差点一夜白发。
秀桃对着宋氏俯身行了一礼,“夫人,我能帮方公子纳了华挽月。”
宋氏漫不经心地看她,“你为何要帮?”
秀桃鄙夷道:“华挽月恬不知耻,一边吊着方公子,另一边还想勾引我家世子,我只是帮她做好选择罢了。”
宋氏不动声色地坐直了身子,“我竟没想到她还有这样的胆子。那她成功了吗?”
“她那副小骚狐狸的样貌故意装起可怜,我们世子一时上当也是情有可原。”
宋氏闻言,心里立刻拔凉拔凉。
李随昱的有病程度不比傻胖子轻,傻胖子好歹大部分时间还听话,李随昱可是在皇帝面前都敢剃头出家的人。
要是真让他看上了华挽月,犯倔拼命护着,恐怕就算是林培荣回来了也不好下手。
秀桃道,“我家世子破戒,去了普灵寺闭关。他闭关最少三天,出来后我们就要回京了。所以要想对华挽月做些什么,只能趁这几天。”
宋氏笑:“做什么?人家是我未来的好儿媳,我为什么要做什么?”
秀桃了然道,胸有成竹道:“夫人不必与我说这些客套话,令郎想要纳华挽月为妾,而您……恕我直言,您和知府大人应该也不想让华挽月堪比公主的嫁妆,落到别人家吧?”
若不是有外人,宋氏真的很想扶额叹气。
他们到底哪里暴露了?连个世子的丫鬟都能看出来。
“您想要她,我想让她远离我家世子,我们利益一致,自然可以合作。”
宋氏漫不经心道:“说说吧。”
秀桃俯身,在她耳边娓娓道来。
渌州好不容易迎来一个晴空万里,碧空如洗。街上熙熙攘攘,人语马嘶不绝于耳。
在渌州最热闹的大街,一顶奢华富贵的小轿大摇大摆地从城东晃悠到了城西,一路撒扔喜糖,引得无数小孩路人追随。
喜娘欢欢喜喜地跟在小轿边,逢人就道:“良配良配!知府家的大公子和华府的大小姐,顶顶的良配!”
“俩孩子互相看对眼了!这不一闲下来,知府立刻派人抬了大小姐!”
“华大小姐嘛,身份尊贵,就算是纳妾也得给足了面子。”
其他人家的纳妾,都是一顶小轿从男方侧门到女方侧门,一路无声无息。
可华家是渌州的顶流,再简单的纳妾礼放在华挽月身上,都得镶上几圈金边。
更别提宋氏还请了一对乐师,一路敲锣打鼓。
要不是新郎官不在也没有高头大马,简直比一般的农户娶妻还要热闹。
小轿在华府侧门停下,喜娘上前敲门,笑盈盈地对门童道,“知府大公子方文竹来接亲啦,快请新娘子出来吧。”
门童一脸懵懂,“什么接亲?”
喜娘道:“当然是你家大小姐和方公子的亲啊,哎呦,大小姐可是还没准备好,快去催促,万不能耽误了吉时!”
门童这会儿再迟钝也明白点儿什么了。
他家大小姐在家里的很是受宠,若是成亲,华府不可能毫无准备!
但对方自称知府家的人,门童也不好为主人家开罪对方,只能憋着火道:“您稍等,这门亲事我家主人从未提过,还请让我回去询问一番。”
言罢,他砰地把门关上,小短腿捯得飞快,跑进了升月阁。
华挽月在听见脚步声的时候,心脏已经坠到了地底。
那小门童差点在门槛绊了一跤,华挽月镇定道:“慢些,什么事?”
门童道,“知府家敲锣打鼓,来了顶小轿子,说要把您抬回去。”
华挽月垂眸,低低的嗯了声。她不是很惊讶,反而有种悬在头顶的刀子终于落下来了的踏实感,“去把夫人叫来吧。”
“是。”
门童扭身,还没出门,华夫人就已经匆匆赶了过来,她一脸惊慌失措,“阿月!外面的人……”
华挽月对着娘亲柔柔一笑,道:“大概是着急了。”
方知府暴露了他们的目的,碰巧世子去了普灵寺闭关,华家掌权人去了京城,华挽月无人可依,此时是方府最后的机会。
这会儿还哪顾得撕不撕破脸,把华挽月娶回去才是最要紧的。
反正等华挽月过了门,华家就会顾忌着华挽月不能与他们为敌,世子的手再长也伸不到知府家的后院去。
而外界的言论还不是他们想怎么引导就怎么引导。
就像现在,这群看热闹的观众还以为方文竹当初日日登门,是和华挽月在家中幽会呢。
依华挽月推测,方家绕这么一个大圈子想吃绝户,很可能并不是他们自己的主意。
毕竟方文竹、宋氏、方知府,看起来都不是有远见的人。
指引他们这么这么做的,更有可能是方知府提到的那个“林大哥”,亦或别的什么王大哥、李大哥。
姑且当成林大哥吧。
方知府为了和华挽月共度良宵而大肆劫人,暴露了方府对华家的企图并非友善,他之所以失控,很可能是因为此时这位“林大哥”不在方府。
没他看着,方知府才有机会跑了出来。
这样也可以解释为何方知府上任三月,只有寥寥几人见过他,而渌州上流社会的聚会邀约,出席的都是方文竹和宋氏。
今日如此方府草率地直接把轿子抬到华府家门口,可能方知府一家觉得自己捅了篓子,想要抓紧做点什么给“林大哥”一个交代?
华挽月不知道她的猜测能对几分,还是得优先家门口的麻烦。
华挽月正色道:“娘,这时我不能出去,所有的回应得你来。”
华夫人连连点头,“你还未出阁,这些事当然要交给娘来办。”
华挽月视线落在面前的一本佛经上,手上拨弄着缠在手臂上的珊瑚挂珠,“无论她们说什么,咬死我和方文竹没有任何瓜葛,他以前来华府,见到的只有爹爹和弟弟。其余什么都不用说。”
无论华家做什么都没用,只要拖着,拖到她爹回来,拖到楚王府派人来,一切皆可迎刃而解。
华夫人连连点头,“娘知道了。”
“出门的时候让家丁围着你,注意安全。”
家丁早已集合完毕,华夫人才走到侧门,就听到外面的百姓议论。
“华家真的不知道这事儿吗?”
“怎么可能!是反悔了吧,听说那方公子在经中已有妻妾了。”
“喜娘明明说两人互相看对了眼,如此着急抬人回去,难道是肚子里已经有了种?”
“华府为何后悔?就算他家有钱,但也只是商户,能给大官的儿子当妾,已经是祖坟冒青烟了吧?”
华夫人越听脸色越难看,压着怒气道:“开门!”
华夫人平日里跟着华老爷做生意,虽然没有亲自经营什么,但出门的派头相当足。三十几个身强体壮的家丁鱼贯而出,顿时将侧门所在的巷子围得水泄不通。
围观群众被挡在外面不肯离去,扒着脖子向里面望。
他们离得不远,能听见也能看见一身锦绣常服的华夫人步态悠然地走出来,声音懒散却威严,“什么人敢来我华府喧哗?”
喜娘明显被她的气势唬得一愣,“华、华夫人。”
华夫人居高临下地睨着她:“你是谁?抬轿子来作甚?”
喜娘讪笑,“华夫人别说笑了,快些让新娘子出来吧,误了吉时方知府要怪罪的。”
“什么新娘子?我家有亲事我怎么不知道?”
喜娘道:“是华大小姐和方文竹方公子的婚事啊!”
华夫人怒道:“笑话!你们一顶轿子就要带走我的女儿,不给,方知府还要不高兴,这是什么道理?”
“自然是儿女相爱,父母成全的道理。”喜娘道,“华大小姐与方公子日日相会,整个渌州百姓都是有目共睹的,华夫人,您就别棒打鸳鸯了。”
华夫人:“那方文竹恬不知耻地日日拜见,我家老爷看在方知府的面子上才次次接待,连家中小儿都要放下课业作陪,怎么到你们嘴里,就成了我女儿与他相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