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8 章
华挽月还未做出反应,就被舒晴拉得脚下一个趔趄,向后面跟着跑了几步,一道黑影从两人头顶略过,粗布麻衣的糙汉子从天而降,径直挡在两人逃跑的必经之路。
“女人?”
这大汉长得极为粗犷,身高体壮,像个巨人,是少见的能和温大一个体格的人。
他说话的声音也粗,麻麻赖赖,像长着刺儿的野灌丛,但他的眼睛却浓眉大眼双眼皮,眸子亮晶晶的,有点女气。
舒晴还带着华挽月要跑,一转头,竟有一模一样的大汉出现在他们身后。
舒晴惊呆了,后退几步,扭过身,朝左看是一双大眼睛,朝右看又是一双大眼睛……
华挽月暗暗叹气,上前道:“回神,是双生子。”
舒晴猛地一激灵,喘了口气道:“我以为我做梦呢。”
其中一个大汉道:“你们和刚才那人是一伙的?”
华挽月知道他说的是温二,沉吟道:“是,你们将他怎么了,可有伤到?”
“有没有伤到,你自己去看看不就得了!”
同样的脸凑到华挽月眼前,笑嘻嘻地盯着她的脸,“漂亮!好漂亮的美人儿!大哥,咱把她献给咱大当家当压寨夫人!大当家一定喜欢!”
双生子大哥上前,一脚将他从华挽月面前踹开,“胡说什么,咱们大当家有媳妇了!”
那弟弟哎呦呦叫唤两声,身体被踢向左侧,他硬生生地在将身体拧了个方向,朝着华挽月扑过来,嘴巴猥琐的撅起,“媳妇这玩意儿还嫌多吗?”
华挽月升起一股恶寒,正要躲开,那大哥横飞过来,又是一脚,直接把这位弟弟踹飞了出去,“轮得上你吗!”
舒晴赶忙跟华挽月站到一起,华挽月与她占据了逃跑的合适位置,问道:“你们是山中匪盗?”
大哥恶狠狠瞪过来一眼,“关你屁事!把身上之前的东西都交出来!不然,就把你们两个留下吧!”
他捏了捏自己拳头,朝着华挽月挥动。
舒晴连忙扯下腰间钱袋,朝着两兄弟一扔,白花花的银子像天女散花一样散落出来,两兄弟像狗看见肉包子似的朝着半空中的银子就冲了上去。
舒晴趁机拉着华挽月就跑!
华挽月急忙道:“等等!等等啊!温二还在他们手上呢!”
舒晴比她更急:“这可是山匪啊!咱们哪里能对付!回去跟衙门报备,让知府大人派兵救人!”
原本还在抢银子的兄弟两,下一秒就闪现到了两人跟前。
分不清大哥还是小弟的其中一人眯着眼睛,危险地盯着她们:“报官?!”
舒晴吓得又开始抖:“我……我开玩笑的,我保证一个字儿都不会说出去!”
那人冷冷地笑了声:“呵呵,晚了。”
华挽月正要说话,只见另一人横着手刀劈了过来,她后颈一痛,眼前陷入黑暗,人事不知。
再次醒来时,华挽月的后颈一阵酸疼,不用看都知道肯定肿了。
她已经到了一间破败的茅草屋。
这屋子甚至比不上村民用泥巴糊的世子庙,整个都是用茅草和树杈捆起来搭的,风一吹,华挽月甚至能看见外面走来走去的人影。
舒晴就躺在华挽月旁边,两人的姿势抖靠着柴火垛,温大则不知所踪。
华挽月手脚都被绑着,她轻轻挪到舒晴耳边,小声道:“舒晴!醒醒!”
舒晴慢慢睁眼,眼中浮现华挽月的倒影,“这是……”
“山匪的地方。”华挽月道,“放心,我们不会有事的。”
两人背对着背,华挽月先帮她把绳子解开,解放了舒晴的双手,然后让她帮自己松绑。
重获自由后,华挽月将茅草墙扒拉出一个洞,观察着外面的情况,一边低声对舒晴道:“这里的人应该一开始没打算抓我们,只是想把我们吓跑。但他们不想让衙门发现这里,所以才听你说找官兵救人后才将我们绑了。”
这里似乎是个山坳,不止她们在的柴房是茅草做的,其余大部分方子都是泥和草糊起来的。
舒晴欲哭无泪地道歉:“小姐……对不起。”
“没事,没有你我也想溜进来看看的。”华挽月话音突然戛然而止,眼睛盯着一个地方不动了。
一个身穿墨色长袍,身影颀长的男子从一个小房间走了出来。
虽然是背对着她的方向,但华挽月还是第一时间就认了出来——那分明就是李随昱!!!
舒晴也从另一处缝隙看到了,惊喜道:“世——”
“嘘!”华挽月忙捂住她的嘴,“别被发现。”
但舒晴的声音还是被李随昱听到了,他转过身,狐疑地朝着华挽月的方向走过来。
华挽月还不想让他看见自己,心下急着想躲,好在外面那双生子之一冒了出来,道:“殿下,里面是山里抓的两个女子,她们说要报官,我就把她们抓来了。”
李随昱闻言停住脚步,看他。
那人笑笑:“小的是哥哥孙英。”
李随昱收回眼神,道:“把她们警告一番放走,天黑之前务必让她们回城,别耽误了姑娘名声。”
孙英丝毫不惊讶李随昱的决断,顺从应下。
此处的人渐渐聚集过来,而且越来越多,绝对有上百个,以华挽月狭窄的视野压根看不到头。
这些人全都身材健壮,只穿着单薄的粗布麻衣,可他们的表情亢奋,浑身的热血像是被体温蒸腾出来一样,热血沸腾地看着李随昱。
李随昱在人群聚集这段时间,不停地和身边的人说着什么,待人群整顿完成,李随昱提起屋前墨色缨枪,气沉丹田。
他以枪指着一个方向:“蛰龙惊眠,啸动千山。皇帝昏庸储君贪赃,吾等蛰伏三年,今日一朝破土,定要匡正义,杀贪君!”
他的声音是华挽月从未听过的冷硬肃穆,音量不大,但就是能让在场所有人清晰地听入耳中。
即便华挽月不会武功,也知道要达到这样的效果必然内力浑厚武艺高强。
李随昱面色沉着从容,嘴角甚至噙着游刃有余的笑意:“今日是打响名头的第一站,我们要赢得漂亮!要无一伤亡地抢回粮食!将士们,可否!”
上百人同时举起手臂,以拳头击破苍穹的力道直指上空,空气都被共振,华挽月耳朵嗡嗡作响。
李随昱笑了下:“好,出发!”
上百人纪律严明,流水般从山寨各个方向倾泻而出。
当只剩李随昱时,他对身边的人道:“这第一战,决不能输。”
他身侧之人正是柳河。
柳河道:“抢咱们粮草的黑虎山寨在渌州盘踞多年,听说十几年前还绑架过世子妃姐弟,华家被勒索了一大笔钱。咱们只派六百人,是不是轻敌了些?”
“山间行军艰难,不宜动静太大。若是被发现就关凌发现就麻烦了,他还不知道我手上有这么多人。至于人手——”
李随昱的声音竟流露出些些许无赖:“按我的战术,咱们是去偷袭,又不是去正面打仗,六百人够了。”
柳河犹豫道:“要不我还是跟着一起去吧。”
“老窝得留人,你安心等着,明天一早,我带着粮草回来。”
李随昱跟着那几百人离开了,柳河愁云满面地回到屋里。
没一会儿,孙英过来将华挽月和舒晴带了到了另一间茅草屋,温二正躺地上昏迷。
舒晴惊呼一声,“你把他怎么了?!”
“下了点儿迷药。”孙英打开腰间水囊,将水浇在温二脸上,温二被呛醒,一记锁喉攻向孙英。
华挽月呵道:“温二,停手。”
温二一顿:“小姐!您没事吧!”
华挽月对他摇摇头,对孙英道:“这次是我们不小心误入你们的领地,很抱歉,我发誓,关于你们的一个字儿都不会向外说的。”
“刚你们首领让你放我走,我听到了。我无心插手你们帮派山寨之间的仇恨,也不会举报,放心吧。”
华挽月说着,将身上的几张银票留给了张英,“这算我的卖命钱。请送我们离开。”
她的一番话将孙英准备好的台词噎了回去,他摸了摸脑袋,气笑了,“你倒是很懂。”
华挽月点点头,“你们的首领说让你天黑前将我送回城,我相信他是好人,你们不伤害我,我也不会做伤害你们的事情,请放心。”
她说的明明都是很正常的话,可张英准备好的土匪头子发言就这么被扼杀在摇篮里,总觉得一股气憋在了胸口。
他还是将华挽月等人送回了渌州城,分开之前,他指着华挽月目眦尽裂的威胁:“敢透露一个字,你全家都得死!!”
华挽月轻笑。
“好。”
张英一口气更堵,但更多的是莫名其妙。
“敢透露一个字,你全家都得死!”他不甘心地重复一遍,然后不等华挽月说话,一甩手,运起轻功跑了。
华挽月笑容冷了下来,回到延云楼后上了他们停在这里的马车,踏着傍晚的余晖到了家。
这一路,华挽月的脸色都极差,不是病态的那种差,而是有种山雨欲来的压抑感,吓得舒晴一路没敢说话。
回到了升月阁,华挽月挥退了所有人,自己静静呆坐再书案前。
真相大白了,李随昱就是在造反。
如今想想,怕是整个楚王府压根只有她被蒙在鼓里,她根本没有被当成自己人过。
说不难过是不可能的,但难过不顶用,事情还是要解决。
李随昱手上这么多人,明显要走的是逼宫的路子。
华挽月不懂朝中局势,但太子能在京城肆无忌惮杀人,是她亲眼所见;皇帝对楚王府忌惮颇深,是李随昱亲口承认的。
整个王朝确实贪污腐败,但运转尚且正常,兵权大多都在皇帝手上,这样的造反,还是从京外起义开始,真的能成功?
至少华挽月前世认认真真念完了九年义务教育的课本上,从未介绍过这样一个在王朝尚且运行正常时,能造反成功的例子。
华挽月想不通,她只是想平平安安过完一生,就连成亲时的夫家也是在危机之中尽可能的千挑万选,竟然还是踩雷了!
无论李随昱造反能不能成,华挽月是决计不能跟他在一条船上了。
他成了,他是皇帝,后宫三千佳丽,华挽月成为他后宫的一员,再无自由可言。
他不成,华挽月是他妻子,唯一的结局就是跟他一起死。
但如果现在与李随昱和离,他造反成功,她还能继续做自己的生意;他失败,说不定还能有个“罪不及前妻”的机会。
她得和离。
人在气急时真的会笑,华挽月本以为就算和李随昱达不到心意相通真心相爱,至少也能相敬如宾儿孙满堂。
没想到才不到一年,她也是赶上闪婚闪离的时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