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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59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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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夜过后,华挽月眼下乌青地踏出升月阁,外面担心她的人围成了一圈。

她对温二温三道:“备马,回京。”

又看向舒晴,“你也一起。”

华夫人急促地小步过来拦着她,不解又着急:“这就回京了?不在等等世子吗?”

华挽月不知道从何开始解释,干脆缄口不言,只递给她一封信,道:“如果李随昱来家里找我,把这个给他。”

华逐辰才刚从书院搬回家里,本想着趁着华挽月在家的日子多和她待一待,没想到她这么快就走,十分舍不得,“姐,这么着急干嘛?多待几天吧。”

华挽月摸了一把他的脑袋,道:“户籍之事可解决了?”

他点点头,“姐夫给关知府带了句话,一天就弄好了。”

华挽月道:“那就好,你在家好好读书,如果看见你姐夫,记得帮我好好揍他几下。”

华逐辰一愣:“啊?”

华挽月已经上了马车,撩开帘子对华老爷最后叮嘱了句:“既然世道艰难,咱们家就内敛一些,家丁的训练布防也要上心,万不可被人钻了空子。”

华老爷似乎听出了什么,沉稳道:“爹知道了。”

华挽月撂下帘子,道:“走吧。”

华挽月独自回京,自然没有来时坐李随昱的马快,但她还是尽量让赶车的两兄弟尽量快一些,算起来六天内应该能赶回京城。

华挽月马车离开华府的当晚,李随昱拖着身心俱疲的身体回到升月阁。

升月阁倒是热闹,院里来来回回的丫鬟端着盆子清洗床品、晾晒织物。李随昱进了房间,里面空空荡荡,地龙的热气已经散尽了,床幔随着冬日的冷风空虚飘荡。

李随昱察觉不对,随意抓了个路过的丫头,问:“你们小姐呢?”

小丫头被突然冒出的姑爷吓了一跳,颤颤巍巍道:“大小姐她、她早上就走了。”

“走了?去哪了?”

“回、回京城了。”

李随昱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恰在这时,华夫人听到下人的禀报,跟华老爷一起匆匆赶了过来。

李随昱散去眉间阴郁,对二人恭敬地拱手行礼,道:“岳父、岳母。”

华夫人焦急地问:“殿下可是和挽月吵架了?”

李随昱身上还有从深山老林带出来的泥土枯树味,额前的头发也散落了一些。他几乎是日夜不休的解决完粮草被劫之事,又没有片刻的歇息,就想赶着回来和华挽月一起待着。

华夫人这么问他,李随昱还以为自己是几天没睡觉,缺失了一段记忆。

他迟疑着说:“未曾。”

华夫人掏出一封信给他,“那你自己看看吧,我也不知道她怎么突然走了。”

李随昱没着急打开信,问二老:“她走前发生了什么?”

“先是出去了一整天,回来后就愁眉不展,在房间枯坐了一夜。今日一早便匆匆忙忙地回京了。”

枯坐一夜?

李随昱打开信封,信封里简单明了四个大字:

“我要和离。”

这几个字太大,占整整一张纸,力道极重,最后一笔毛笔的墨迹都炸开了花,纸差点都给划破。

只一眼,在场三人都看清了上面的字。

华夫人倒吸一口冷气,抢过信纸,手剧烈抖动:“怎么回事?!挽月怎么会写这个?!一定有什么误会!世子,您可千万别当真啊,挽月她只是……”

华夫人慌乱中抬眼,面前却一空,远处李随昱只剩个背影,“世、世子?”

华老爷朝着李随昱喊道:“枣红色那匹马最快!”

李随昱脚尖轻点,朝着华家马厩飞身而去。

华挽月等人赶了一整天的路,在天色彻底暗下来之前将将赶到了一处可落脚的驿站。

她要了三个房间,自己和舒晴一起住在温二和温三之间的房间。

她白日在马车上迷迷糊糊昏睡了一天,此时是怎么也睡不着了。舒晴均匀的呼吸声就在耳边,华挽月伴着她的梦呓开始在脑子里过回京之后的计划。

计划的中心思想只有一个——保命。

这家驿站总共就六个房间,全都在一层,外面就是驿站大堂,也没什么隔音可言。华挽月等人占了一半房间,另一半都是空房。

约莫到了后半夜,驿站外面忽然传来有人进店的动静。

小二似乎在招待来者,华挽月正处于要睡不睡的阶段,听着外面的动静,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次日清晨,天光微亮。

华挽月的房门被敲响,她立刻清醒,坐起身问:“温二?”

外面的人沉默片刻,清贵冰冷的嗓音透过房门的缝隙传达进来,冷得让华挽月心惊。

“是我。”

华挽月心脏怦怦直跳,一时竟有些恍神,起身下床,脚刚碰到鞋子,就又缩了起来。

门外又道:“是我,挽月,我们谈一谈。”

华挽月知道逃不过去,更何况和离也是她提的,根本没什么可躲。她只是不明白,李随昱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他不是带人是偷袭土匪了吗?

就算是快马,他也不可能这么快赶上来才对,除非他在夜间赶路……他一整夜都在赶路?

身后的舒晴醒了点,撑起上半身,“小姐?”

华挽月柔声道,“继续睡吧。”

舒晴哐当躺回去,下一秒就睡着了。

华挽月收拾了一下自己,开了门。

李随昱就站在门外,碎发散乱,像流浪江湖的侠客,一双初见时是澄澈的眸子如今已经犹如深不见底的寒潭。

只是在见到华挽月的一瞬间,那冰封的寒潭有有了裂缝,他上前一步,将华挽月紧紧禁锢在了怀里。

华挽月闻到了带着夜袭的冷风灰尘味,还有酒的味道。

她的视线越过他向外看去,大堂正对着她房门的桌子上,放着孤零零一壶酒。

她轻轻推开他,“出去说。”

两人出了驿站,在马车旁边停下。

华挽月面无表情:“你在外面坐了一夜?”

她原本柔美的面容变得又冷又静,像是一尊精心雕琢的神女像,明明一伸手就能碰到,可却永远都无法接近。

“两个时辰。怕错过你们,没敢进房间。”李随昱想接近,又被她的疏离抵抗在外,只能像根木头似的杵着,眼中满是无措。

华挽月冷冷笑了下,“你看到我的信了,猜到是为什么了吗?”

李随昱皱皱眉,“有问题可以解决,我可以配合你,不要提和离这种事。”

“好。”华挽月毫不客气道:“那么请你配合我,解散你的起义军,当好你的闲散世子,过好你自己的日子,别去管什么那虚无缥缈的天下苍生,行吗?”

华挽月自诩已是个善良的人,平日里遇到有困难的人全都是能帮就帮。

但她帮人绝不会搭上自己。

什么匡正义、杀贪君,为百姓图个安稳的未来……在华挽月听来却都是假大空的屁话。

对百姓来说,战争带来的只会是死亡和悲痛,有那功夫不如找个村给孩子们上节课,开蒙开蒙民智。

李随昱瞳孔猛缩,心脏失重般狠狠下坠。他随即反应过来,神志恍惚:“前日被张英抓到的人……”

“是我。”华挽月讽刺的笑道:“我见识到了世子殿下有多么一呼百应,多么运筹帷幄,多么演技高超。但同时我也见识到,你是多么虚伪,多么肮脏!用漂亮话去蛊惑他人,为的不过就是那把椅子罢了!”

李随昱如坠冰窟,仿佛昨夜千里奔袭掠过的冷风都在这一瞬间同时灌进了他的肺腑。

她是认真的。

她是真的想和离,不是一时气话,她是见识过真实的他以后,深思熟虑过,最终决定厌恶他、抛弃他。

李随昱整个身体都紧绷了起来。

他上前,居高临下地逼近她,手臂探到她的后背,用力将她推向自己,手掌掌控住她的后颈,嗓音嘶哑而危险:“不要,我不是为了龙椅……”

华挽月撞上他的胸膛,但很快双臂抵住他,仰起头道:“你有!无论用多么冠冕堂皇的理由欺骗自己、欺骗世人,实际上你不过就是一个被权利迷昏了头的乱臣贼子罢了!”

出不来!

发泄不出来!

华挽月心中那口气,那被隐瞒、被欺骗、被辜负、被背叛的痛苦,无论用多尖锐的话语捅向李随昱,都无法发泄出来!

华挽月红了眼眶,狠绝地盯着李随昱:“你这个伪君子!你这个骗子!”

李随昱忍无可忍,只想堵住她的嘴,他压下来,用唇逼她停下。

华挽月却只感到屈辱,她伸出手,一巴掌扇到他的脸上。

李随昱明显一顿,但下一秒,更狂放的风雨袭来。

华挽月挣扎无果,连着又扇了两巴掌,李随昱终于放开了她。她推开他,连连后退,眼泪酝着泪光:“别用这低贱的手段羞辱我!”

李随昱低头,额前的头发挡住眼睛,神色阴晦莫测。他侧脸吐出一口血沫,那血渗近泥土里,华挽月火辣辣的手心一紧。

两人都因为这口血冷静了些。

华挽月仰头抹了把眼泪,硬着嗓子道:“我知道自己劝不动你放弃,你恐怕也知道你说不服我配合。我们各走各的,你去造你的反,我回我的渌州继续当我的商户女,不好吗?”

李随昱仍旧低着头,一动不动,却说:“不好。”

华挽月只心软了零点零一秒,“我做的决定没人能改变,就像当时嫁你,不过是为了逃掉方知府的逼婚,找个有权势的人庇护,不是你也会是别人。所以我说和离,就没有第二种可能。”

李随昱的理智像是一台老旧的机关迟钝地转动起来,他讷讷地问:“你对我的那些……都是假的?”

华挽月冷笑:“假的,谁会把真心给一个和尚。再说,你当初轻易地娶了我,不也是看中我首富之女的身份么?”

华挽月在马车上将两人短短的过往全都想了一遍。

她想为什么猎场时那匹狼只追她,为什么李随昱一撩就上钩,为什么楚王府明明贵为王府,二话不说娶她一个商户女为正妻。

无非是因为华挽月是首富之女,他们可以趁着大婚在聘礼彩礼上做手脚,暗中操作账目。

华家在渌州也相当有份量,楚王爷的封地眠州就在渌州隔壁,有了华家做跳板,收服渌州会轻松不少。

眠州、渌州一到手,整个南方都是李随昱的囊中之物。

而且李随昱养兵要钱,她的嫁妆几乎就是他的备用金。

但华挽月也有很多地方想不懂,比如为什么李随昱娶了她却只拿了那么点金子,为什么眠州的军备已经进入渌州了,还不跟华家摊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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