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 章
时如还没来得及细想,黑影已经披头散发地爬了过来,跟只巨型大蟑螂似的。
她啪的一声打开了灯。
床底女鬼的手都快抓住时如的脚踝了,但灯光亮起的一瞬间,她下意识抬头看向时如的脸。
后者连开灯的手都没放下来,就那样似笑非笑的站着。
女鬼咻的一下转身就爬,不带一丝犹豫。
时如:“诶别走啊,唠唠嗑儿呗。”
“滚啊!”床底女鬼这句话说得太快了,传到时如的耳朵里,变成了“呱”。
“不唠嗑也没必要学青蛙叫嘛。”时如淡定地关上门。
方才断掉的思绪重新接上,她盯着门板,模拟一遍自己关门的动作,啧了声。
景明的房间是外开的,之前自己上楼时,景明就倚在门板上。
可自己和翁宵月的房间却是内开门。
同一层楼,会出现这种差异装修的概率近乎为0。
这说明啥。
说明门它善呐。*①
时如被自己发散的思维给逗笑,突兀的笑声让床底女鬼又往里边缩了缩,生怕被时如逮到。
房间还是那个房间,除了能当临时武器的动物们不见了外,别的跟自己在剧情里待过的房间一样。
硌人的铁架床给人一种即将退休的破碎感,时如十分肯定,如果真在这床上将就一晚,明天散架的会是自己。
于是经过短暂的思考后,她哼哧哼哧将床单棉絮统统扯下来,随后平整铺到地板上。
在床底女鬼的视角里,只看到时如走来走去,又在床上捣鼓着什么,弄得床板背面的灰尘掉了她一脸。
再然后,时如在她身边躺了下来。
一个在阴影处,一个在白炽灯下。
时如侧了个身子,用手撑着脑袋,目光正对床底女鬼被茂密长发盖住的脸:“嗨美女,一个人睡吗?”
床底女鬼:……?!不是这人有病吧!
“有没有人夸过你,你长得很标准。”听到社恐值到账的声音,时如越说越来劲,“标准到跟电影里走出来的一样。”
女鬼愣住,下意识问:“什么电影?”
“贞子大战伽椰子。”时如说,“瞧瞧这浓密的长发,瞧瞧这一比一复刻的白裙,话说这是你们上班的统一工服吗?”
“贞子是谁?伽椰子又是谁?”
“你同事。”时如转正身体,看着天花板,“你这消息够闭塞的啊,好久没出去过了吧。”
“……我确实很久没出去过了。”床底女鬼说,“你要放我出去吗?”
“门又没锁,孩子大了爱出去晃悠就去呗。不过你是爬出去还是飘出去啊,我都没见你走过路,你是不是只能阴暗爬行?”
社恐值+10。
“我会走路的!”女鬼说,“我有腿,我只是出不去!”
时如半眯着眼:“噢~~”
故意拖长的尾音,仿佛在质疑女鬼的话。
“我会走!”床底女鬼觉得她一定是在嘲讽自己,当即就给时如表演了一出“8个月大婴幼儿初学走路”的默剧。
那叫一个步履蹒跚,跌跌撞撞。
时如为她不服输的坚韧性格感到由衷赞叹,懒散地抬起手鼓掌:“真棒,来再多走几步……诶对,左脚步子迈大一点,对喽,就是这样,你真棒!”
在时如的鼓励(?)下,床底女鬼愣是扶着墙在屋内溜达了一圈,要不是那刺眼的灯光宛如炙热的太阳,她高低能跑个八百再回床底。
重新回到床底后,大概是阴凉找回了智商,她怒气冲冲:“你有病吧!”
“诶你说对了。”时如竖起食指,“我真有病。”
社恐值+8。
看来每只羊的毛都只能固定产出,时如打了个呵欠,仿佛漫不经心地问道:“既然你能走,为啥不出去啊。”
“是我不想出去吗?”女鬼似乎叹了口气,像卡了一口老痰,“我能出去早出去报仇了。”
“为啥啊,我看你不走得挺好的吗?”
女鬼忽然沉默了下来:“我是在这个房间死掉的,门上有禁制,我不能碰。”
隔着凌乱的长发,时如其实并不能看见她的表情。但能听出她语气里的落寞,她大概需要有人安慰她。
女鬼也是这么认为的,硬的行不通,那就只能来软的了。
只要时如能感同身受,自己就可以占据她的人生。
“我看那些电影小说里都这么演,”时如说,“被他杀的人会一直重复自己死前经历的场景,你也这样吗?”
闻言,女鬼的语气更低落了:“是的,我每天都会被铁锤砸一遍脑袋,很痛,真的很痛。我日日夜夜都在遭受这样的折磨,我不想吓人,真的。可我没有办法,那种锥心的疼让我发狂,逼迫我做出一些违背理智的事情……”
时如打断了她又臭又长的台词:“你的头是啥材质的啊,有链接没。每天都被锤竟然还能如此完好,质量真不错。”
俗话说,忍无可忍,无需再忍。
床底女鬼快气得冒烟了,她愤懑地扑出来,抱着“杀不死你也得给你来上一爪”的心态,瘦骨嶙峋的手对准时如的胳膊剜去。
咔嚓——
她的指甲断了。
时如侧目看了眼自己被抓的地方,一道白痕若隐若现。
看来全押防御是正确的选择!
她惊喜地望向女鬼:“小白白,你能再来一下吗,就像你刚刚那样。”
女鬼不理解,但尊重,天底下哪儿去找求着别人动手的人啊。她换了只手,特意挑了肉更嫩的上臂内侧。
一分钟后,时如抱歉地握拳:“不好意思啊,要不有机会我给你买一副……不,两副穿戴甲?哎呀要不我大出血,三副也行。”
女鬼捂住自己血淋淋的手,她曾精心保养的长指甲,大部分都断成了两截,部分
她决定再也不要跟时如说话了。
时如盯着她赌气的背影看了好几秒,才闭上眼睛。
这么长时间过去,无论是在剧情中还是现实里,床底女鬼都没刀了自己,不是她不想,应当是她不能。
或者说,是无法用常规方式刀人。
所以时如并不慌张,她甚至能闭着眼思考问题。
假设女鬼说的话为真,她是在这个房间里遇害,按照时间盘算,她应该死在“自己”之前——剧情里自己挨刀的时候她已经在了。
她的言语中透露出“她很想离开房间报仇”,那么说明她的仇人就在别墅内。
会是黄丝娜吗?
时如又想到内开的房门,门板朝内意味着被囚禁的人不能轻易破门冲出去,可门外的人却能随时突破门内的限制。
所以翁宵月看似事不关己,却也是被囚禁的对象。
但她住的房间可比自己这个豪华多了,根本不像被关起来的模样。
万一是她自己换的呢?
时如眉心跳了跳,会有这种可能性吗。
并不清晰的线索,扑朔迷离的剧情,疲惫劳累的演绎,让时如很快便进入了梦乡。
听到她均匀的呼吸声,床底女鬼不可思议地凑了过去趴在她正上方,双眼直勾勾地注视着她平和的面容。
女鬼的头发自然下垂,发梢轻轻扫过她的脖颈。时如只觉得有虫子在脖子上蠕动,痒意不断放大,在睡梦中皱起了眉头。
女鬼:!
时如本能地抬手,给制造痒意的来源给上一巴掌。
女鬼:!!
咱就是说,能不能尊重一下鬼啊!
-
翌日。
地板的确硌人,时如醒来的时候,天刚微亮。肆掠整晚的暴风雪终于彻底停歇,窗外皆被雪色覆盖。
时如抻了个懒腰,活动着筋骨准备起身,却瞥见角落里抱着膝盖,用幽怨眼神盯着自己的床底女鬼。
她头上顶着时如没要的薄床单,看起来可怜至极。
“你咋跑那儿去了。”时如随口一问。
女鬼哼了声,她才不会告诉时如,自己昨晚被打了一巴掌的事情。
多丢鬼啊!
时如双臂有节奏地向两侧伸展又收回,做了几个八拍后,才打开社恐系统准备把昨晚得到的点数加上。
减去之前花出去的,她应该还剩48点。时如打算拿一半出来加在攻击上,却在看到数值的时候乐了。
怎么还凭空多出来5点呢。
时如打开进度条,找到来源后,笑眯眯地望向女鬼:“感谢老铁半夜偷摸送来的礼物。”
女鬼脖子快拧成180度了,誓死不去看时如得意的嘴脸。
时如不在乎,时如眉开眼笑地拉开门,还不忘在女鬼盖着床单的脑袋上摸上一把。
可惜只有1点社恐值到账。
时如走到二楼时,正巧撞见同样下楼的黄丝娜。
昨日还光鲜亮丽的大明星此时跟打了霜的茄子般,无精打采地佝偻着身体。
即便是看见时如,也只是焉焉地打招呼。
“嚯,你这黑眼圈够重的啊。”时如好心走到她前边,防止她没踩稳直接滚下去。
“快别提了。”黄丝娜有气无力地说,“我那房间的床头柜摆了一排布娃娃,不关灯看着都吓人。”
时如仿佛捕捉到猎物气息的鹰隼,瞳孔微微收缩:“什么布娃娃?”
“就那种啊,纽扣眼睛的布娃娃。”光是回想那个画面,黄丝娜都忍不住发颤,她摩挲着自己的胳膊,心有余悸地说,“我半夜实在忍不了,用床单把它们全盖起来才勉强睡着。”
时如试探性地问:“你房间里该不会还有本叫《演员的自我修养》的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