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存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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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

易潇今日没穿上值的飞鱼服,亦没带随身的佩刀,身着天青色锦缎常服,眉目端秀,仪容俊雅,不知他身份的人乍看会以为他是一位谦和温润的世家公子。

然而东大街毗邻皇城,是达官贵人往来密集之处,这条街上的商贾伙计自然识得易潇这张恶名在外的脸。

易潇率锦衣卫精锐包围春风楼的那个夜晚,让这条街上周遭的商户都心有余悸,此时伙计见易潇走进来,眼神发直腿打颤,不知门口围了多少精兵校尉。

伙计搁下手中账册,舌头都快捋不直:“易、易大人大驾,有失远迎……”

话音刚落,门帘又被撩起,伙计吓得又一哆嗦,生怕进来一队披坚执锐的锦衣卫,却见门帘落下,探出一个如花似玉的脑袋。

杜清沅一边撩开帘子,一边低声咕哝着:“呵,每次都走那么快,怎么不一步登天呢。”

帘子落下她一抬眼,正对上易潇回头瞧她的眼神,凉凉地从她脸上掠过。

杜清沅不知他听见了没有,闪到一旁,干笑着打了个哈哈:“这身衣裙不利索,行路不便……”

易潇移开目光,自如地在大堂客座中坐下,瞟一眼伙计:“叫你们掌柜过来。”

杜清沅和季管事也在他身侧落座,不多时便见二楼走下一位身材富态的中年人,白白胖胖,看着面善和气,杜清沅一眼认出这是典当行的吴掌柜。

吴掌柜到底见过些世面,在易潇面前也不露怯,镇定自若地看茶见礼,再徐徐问道:“大人今日拨冗前来,不知有何贵干?”

易潇以手支颐,客气的问话带出审问的冰冷语气,扬起手中画轴:“听闻吴掌柜颇识字画鉴赏,这幅画请你掌眼瞧瞧,是真迹……还是伪作?”

吴掌柜以为单纯只是请他鉴画,上前双手接过画,徐徐展开画轴。

赫然出现一只孤鹤,单腿独立在空荡荡一片白的画幅中,显得凄惶无依。画幅角落是熟悉的落款题字——鹤之春,建彰十五年春,杜之蘅。

吴掌柜握着画轴的指头颤了一下,抬眼看向座上之人,易潇正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他恍惚了片刻又镇定下来:“易大人,您这画应当是日前尊夫人来本店买下的那幅鹤之春吧?不知大人缘何怀疑此画真假,但我敢保证,此画绝无可能是伪作。”

“此话当真?”

“不敢欺瞒大人。”吴掌柜面色恭谨,眼神却笃定地毫无闪躲之意,瞧不出半分心虚。

易潇不动声色地打量他:“空口无凭,你有何证据?”

“草民有幸与杜老有过数面之缘,熟知他落笔作画的笔风,常用的笔墨、印泥。大人请看这落款的印章缺了一角,正是因为杜老作此画前不久不慎磕坏了印章,又来不及重制新章,故而真迹上的印章有小小的缺损。知悉此事之人不多,这绝无可能是临摹的仿作……”

这番话说得清晰有理,但依旧没有实实在在的凭证。

易潇转了转茶盏,正要开口,被一道脆生生的嗓音抢了先。

杜清沅问:“吴掌柜,那日你说这画是不久前从藏家手中收来的……可否相告上一位藏家是谁呢?”

吴掌柜讪笑了一声:“夫人好记性,此画确实是从旁人手中得来,但……时日久远,我一时也忘了是从何人手中得来。”

易潇眼眸微眯,耐人寻味的目光落在吴掌柜身上——方才还算从容的商贾此时白净镇定的脸上出现一丝破绽。

他抓住这丝破绽往下问:“吴掌柜若是忘了,今日便好好想清楚,那人到底是谁。我今日正好得闲,可以在这儿陪着你……慢慢想。”

易潇抿下一口茶水,轻而慢地吐字,带着蚀骨的寒意,听得吴掌柜雍容的身子打了个冷颤,直觉得自己快被请进北镇抚司喝茶了。

季管事眼神请示易潇后,出言提醒:“吴掌柜莫要犯傻装愣,您这典当行在东直门大街上开了二十余年,进出当铺的质物无论活当死当,哪怕是一件旧皮袄也该有存根记录在册……如今一句记不清了,便想糊弄过去吗?”

吴掌柜哆嗦了一下,终于扛不住,跪下求饶:“请大人开恩,草民并非有意隐瞒,这一行的规矩自古是如此,必须对客人身份守口如瓶……况且那位贵人典当此画时威胁我万不可说出他的名讳,草民实在得罪不起,请大人体恤。”

吴掌柜说完,见易潇依旧面沉如水,以为他还在疑心画的真伪,立时对天起誓:“大人放心,不必追究此画从何而来,草民也敢拍胸脯保证,此画定然是杜老真迹,若有半句虚言,便叫我……家财散尽,断子绝孙!”

易潇端起茶盏,抵着唇边溢出一丝冷笑,不疾不徐饮一口,漫声道:“什么人竟逼得吴掌柜发这样狠的毒誓,也不能叫我知晓身份……这可比区区一幅画是真是假有意思多了。”

他搁下茶盏起身,靠近吴掌柜身侧:“吴掌柜既是有这一行的规矩要守,我自是不好让你坏了规矩。那我就……亲自来查了。”

吴掌柜一脸惊慌地看着易潇走向柜台,拾起几大本账册丢给季管事,复又翻找各处可能藏物的抽屉案几。

眼看瞒不住了,吴掌柜认命地闭了闭眼,识时务地换了说辞:“既是大人有心追查,草民自当竭力配合,怎敢劳烦大人亲自动手……来福,去把两月前的存根取来。”

伙计从柜台下方取出一个乌木方盒,方盒里装着厚厚几大叠存根票据。来福翻找了一会儿,抽出一张抬头写着“死当”的存根。

存根呈到易潇手中,他漫不经心低掠过上方几行字,目光逡巡着往下时,神色逐渐凝重。

吴掌柜觑着他的脸色,紧张地咽了口唾沫。却见易潇视线久久停在存根末尾处,凝重的眉头忽地舒展开,薄唇甚至溢出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存根末尾赫然列着典当的时日,以及典当者的名讳——张廷裕。

易潇昨晚听到杜清沅转述的情形,杜益宏质疑此画是伪作的理由,是真画应当在英国公府。他当时心里就闪过一丝念头,此画有可能是从英国公府流出来典当的。

英国公府勋贵之家,掌中馈者不可能为了几百两银子典当此画,只有一种可能,这是被人偷偷拿出来卖的。

除了膏梁纨绔张三公子,还有谁有胆子偷了英国公的藏画出来卖?

存根上记载着,当日张廷裕一并拿来典当的,除了这幅杜之蘅的画,还有一柄玉如意连同红珊瑚手串,三者一共当了两千两银票。

“张廷裕当时拿这些名画珍品过来,一开始便打算死当吗?”

吴掌柜愣了一下,回忆着答话:“是的,原本草民还劝张三公子活当,来日再拿银子赎回去,因为这般贵重的珍品囤在我们手里,一时卖不出去也影响账目周转。但张三公子似乎急着用钱,草民也不敢多劝,只好都收了下来,按市价折算成两千两银子给了他。”

急用钱……易潇毫不意外,毕竟张廷裕吃喝嫖赌样样不落,尤其滥赌,几处赌坊把他当摇钱树一般供着,是京中出了名的“散财童子”。

去岁年前,张廷裕在盛安赌坊一夜散尽千金,输红了眼也没翻盘,最后在赌坊中仗势闹了起来,搅合了赌坊生意,闹得人尽皆知。

然而盛安赌坊也在京中势力庞大,背后权贵自然不惧英国公府的衙内,不肯吃个哑巴亏,直接让人在御前参了英国公一本,指责他教子不严,扰乱民心。

从那以后,英国公便不再对弱子如从前那般纵容,易潇听闻他削减了张廷裕的日常开支用度,甚至还想送弱子出京,去五台山修身静心一段时日[1]。

时逢年节,张廷裕到底还是留在了京城,年后英国公忙着招待属国使臣和清点岁贡,一时便顾不上盯着弱子。

张廷裕憋了一个多月不嫖不赌,早已心痒难耐。国公夫人再心疼弱子,也不敢忤逆英国公的意思,明着拿钱给他使。张廷裕便把主意打到了家中珍玩藏品上,毕竟英国公府钟鸣鼎食之家,库房中珍宝不知凡几,少了几件一时也也掀不出什么动静。

易潇沉思片刻,便推测出了张廷裕急用钱的可能缘由。这一番可算是歪打正着,存根上记载的典当日期,恰好是醉霄楼命案的前一日。

易潇眸色愈深,抬头问掌柜:“其余两件典当物都转手卖了吗?”

“除了尊夫人买下的画,还卖出一柄玉如意,只剩那串红珊瑚手串还在。”

“取来我看看。”

吴掌柜神神秘秘地从二楼取来一件宝匣,光看那宝匣便十分精巧不俗,打开宝匣,一件红珊瑚手串明艳耀目地置于其中。

这件红珊瑚手串不仅色质纯正,颜色是鲜亮的朱砂色,毫无暗色杂纹损其光泽,更难能可贵的是,每一颗珠子都圆润饱满,至少有拇指粗,单拎出来都是世间难寻的珍宝,而这手串上足足有九颗丹红烈烈的珊瑚珠。

杜清沅忍不住吸了口气,被那抹耀目流朱的赤色攫住目光,流连许久。

易潇看了一眼便移开目光,这件宝物他前年在暹罗使臣的朝贡清单中见过,按理应当在天家国库中,怎么会堂而皇之地入了英国公的府库,眼下更是流落到民间当铺。

看来今日收获不小,易潇挑眉,又饶有兴味地盯着宝匣中殷红如血的珊瑚珠,想着英国公若被人揭露监守自盗……那脸色一定很好看。

“喜欢么?”易潇冷不丁问身旁之人,他刚才分明听见了她惊艳的轻叹声。

“诶……我、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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