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可奉告
【余绾从未曾想过,原来与谢鹤续的再次相遇,会是眼前这般光景。】
马蹄奔走在霜雪柏木林间,溅起星星点点的污泥,林中小路难行,余绾坐在晃悠的马车上假寐,手中握着一本鎏金皮子制作的小册。
这本小册是余绾完成系统任务一时,系统发放给她的任务奖励,当时翻开看,里头并无内容,是空白的。余绾当时还吐槽了两句,这系统把她当三岁小孩一样打发,表现得好了,奖励一个本子玩。
未成想,就在启程前往隆安这日,余绾意外发现,这本册子上竟浮现出一页内容,系统这才再次出现,解释说这本册子便是所谓的原著,会随着余绾推进剧情时,解锁出新的内容。
而这第一行字,便给了余绾不少震撼。
原来原身与反派太子谢鹤续竟然相识。
余绾深吸一口气,继续往下翻看——
【这年秋末,天下不平,琼安常有贼寇作乱,打家劫舍,余绾不幸被贼寇强行掳走,是谢鹤续派宫人出手相救,余绾这才逃过一劫,免遭此难。
这年秋末,也是谢鹤续命运的转折,他为威武将军一案顶撞天子,惹天子龙颜大怒,天子不顾群臣反对,下令废黜太子。
不过短短三年光景,谢鹤续已不识眼前人。因反抗,余绾挨了贼寇数鞭,被谢鹤续救下时已气息奄奄。好在太医救治得当,没有让她命丧黄泉,只是听太医回禀她身上有许多旧伤时,谢鹤续蹙眉,疑心她在家中遭受虐待。
刚刚被废黜太子之位,曾经意气风发,鲜衣怒马的太子殿下被仓皇地押送回绛京,一身尊贵权势被尽数折损,狼狈不堪。
他持君子守节,止步于外间,许是可怜她,沉默良久后开口说道:“我如今为废太子,地位待遇不复从前,但能保你衣食无忧,你若是愿意,可随我车架回绛京,我会为你寻一条生路。”
隔着一扇折鹤屏风,余绾看不清谢鹤续的神色,只听出他那副漂亮的嗓音沙哑低沉。
种种顾虑下,且余绾尚有大事未能筹谋完,自然婉言拒绝。谢鹤续也并没有勉强,除却留下一些足够傍身的银子外,还赠予余绾一柄白鹤短剑。
谢鹤续说:“如今朝堂不稳,民生煎熬,许多不得已之处无法用言语聊表,只望女公子自持贵重,不弃己身,终有一日会守得云开见月明。日后若是再遇险境,纵使无人相救,也盼女公子不自欺自馁,这柄短剑乃是我册封为太子时天子所赏,如今便赐给你傍身,再遇不公欺辱时——”
余绾仰首,穿堂风吹动窗边的珠帘帷幔,她望着屏风外的谢鹤续,夜间万千星火糅粹落入她乌黑的眼眸,只听谢鹤续低沉的声音落在安静的堂内:“便拿着这柄白鹤短剑,杀回去。”
外头突然落了雪。
风雪席卷,直扑廊檐。朦胧的月色早已隐匿,殿内昏暗,唯有烛火摇曳,碎玉白雪落在堂前,渐起伤感之色。
余绾握着那柄白鹤短剑,心如潮水起伏,酸涩填满心尖,不知是感伤从前,还是为眼前的离别。她终是按捺不住,握着这柄白鹤短剑追了出来。
谢鹤续神色苍白,一袭素袍,荣华散尽,立于一棵开败的萧瑟梅树下,温润漂亮的眉眼残留哀颓迷茫。
望着谢鹤续的背影,余绾无言心梗,终是按下心头的欲言又止,跪在庭院内,对着谢鹤续遥遥一拜。
也是在这时,系统第一次上线。
从那日后,余绾就知道,在以后漫长枯燥的岁月里,她与谢鹤续还会相见,他们两人的命运早已注定。
霜雪长夜,星月戚戚,
而再次相见时,便是生死宿敌。】
阅读完这一页的原著内容,余绾只觉信息良多,头脑昏胀之余还不忘开口询问系统:“你竟然也曾出现在原身身边,绑定过原身为宿主?”
停顿片刻,系统的声音才在脑海中响起。
【绑定女配余绾,本就是原著剧情。】
换而言之,系统不是因为余绾穿书的身份才出现绑定,而是因为原身在原著中本就有系统加持,这才现身。
余绾哑然片刻:“所以本要在原著后期害人害己的原身,到底为何会意外死亡?身为系统,你便眼睁睁看着你的宿主死亡?”
这次,系统停顿的声音更加长久。
【无可奉告。】
过了片刻,系统的声音这才再次响起,许是为了解释,它再次开口。
【一般情况下,原著中的重要角色不会提前死亡,否则会出现原著崩坏的情况,那时,我也难辞其咎。所以天道既认,那你就是余绾。】
余绾挑了挑眉:“这么说来,还是我救了你。”
系统不吱声。
余绾见怪不怪。
这系统任性冷漠得很,有任务才主动出现,面对她的询问,涉及眼下剧情外的信息一星半点也不会透露,还动不动就装死。
一点职业道德操守和精神都没有。
指尖摩挲着册子上娟秀的字迹,余绾的心思也渐渐活泛起来。
从这短短的一页内容,便可知原身身上定是有着不少的谜团,从原著上的描写可以看出,或许谢鹤续那时不识原身,但原身与他绝非一面之缘。
一个玄卫司鹰卫私下收养的义女,竟能与当朝太子有所瓜葛,难不成楼自恒是太子一派,故而私下有所往来?
只是原身所要谋划的大事到底是什么?
没有继承原身的记忆,还真是麻烦。余绾叹了一口气,没个头绪,只好把心思放在了眼前的事情上。
楼自恒被楚平云设计死在花暖阁中,或许涉及赈灾金丢失的寒山寺主持被花暖阁老鸨派人杀害,穿书不过数日,虽然周遭满是疑云,但余绾坚信,只要前往花暖阁一探究竟,许多事情便能水落石出。
吹开迷雾,便可见真章。
她很期待。
就在这时,外头吁声勒马,马车在颠簸中缓缓停下。余绾掀开车帘查看,便见鸳尾拎着被捆绑起来的刘三朝林子中行去,并不忘回头吩咐道:“这二人又想去如厕,我先带着他去,你记得去前头马车上看守江锡。”
余绾应了一声,跳下马车,还能听到身后刘三挣扎的声音:“你身为女子如何能看我如厕?!简直有辱斯文!有辱斯文!”
鸳尾的声音显得格外轻描淡写:“我都不介意,你恼怒什么?”
刘三怒道:“你......被人盯着如厕的人又不是你!”
鸳尾些许不耐:“你到底尿不尿!”
“你身为女子怎能言语如此粗鄙!”刘三错愕到声音都有些颤抖:“你有辱斯文,有辱斯文!”
鸳尾上去就是一巴掌,抽在刘三左脸上:“我不仅言语粗鄙,行为更是粗鄙。你一个五大三粗的人,再学那些穷酸书生讲话试试看!”
刘三沙包大的拳头捂着自己的左脸,不甘地嘤了一声,愤懑道:“你少以貌取人,我本就是读书人家出来的,打打杀杀只是为了生计......”
“我还曾是大家闺秀呢!”鸳尾挥手又是一巴掌,抽在刘三右脸上,“少哭哭啼啼的,赶紧脱!”
刘三这下彻底老实了,屈辱求放过:“我脱,我脱......你别抽我了......”
余绾翻身上了前头的马车,一把掀开车帘,瞧着蜷缩在里头瑟瑟发抖的江锡,笑眯眯地问道:“听说你也想要去如厕?”
江锡一双圆润如鹿的眸子惊惧地望着余绾,显然也是听见了外头的吵闹,身子一哆嗦:“我、我我......”
我了半天,也没有我出来个所以然。
余绾越发肯定自己放任鸳尾跟随是个正确的选择。
这两人鬼主意和小心思多,一直惦记着逃跑,马车行驶在路上,他们两个不是一会喊着饿了就是要去如厕。若是只有她自己,日夜如此,怕真会疲于应对,不一定能时时周全。
不同于刘三的膀大腰圆,江锡倒是生了一张书生面容。眉眼圆润,身子瘦弱,面容白皙如白玉。擦去脸上刻意涂抹的炉灰和黏上去的假络腮胡,瞧着年岁不大,约莫十二三岁。
余绾慈眉善目道:“你想去如厕便去,若是不想鸳尾跟着也不打紧,我也没有看人如厕的癖好......”
眸子惊喜地瞪大,江锡期待地看着余绾,点头如小鸡啄米,只是还来不及开口,便听余绾慢悠悠道:“只是为了防止你逃跑,我只能将你的手脚筋骨一并折断......”
江锡脸色一白。
掏出腰间的白鹤短剑,余绾笑眯眯地安抚:“你放心,我下手利落,不会很疼的。”
江锡往马车里面缩了缩,只觉得余绾比外面那个女子更加可怕,心中越发后悔自己贪财,摇头哽咽道:“我不去了,我不去了。”
余绾拍了拍他煞白的小脸:“老实点,便还有活路,要是再耍花样,我可只能下狠手了。”
江锡忙不矢地点头:“我老实,我肯定老实。”
“老实就好。”余绾闻言却并没有起身离开,继续把玩着手里的短剑,不紧不慢地问道:“既然老实了,便告诉我,老鸨派你前来到底所为何事?”
江锡神色瞬间僵住,连带着呼吸声都小了下来。
余绾冷哼一声:“你年岁不大,武功不行,胆子也小,成事不足,老鸨难道是让你跟着刘三来拖后腿的?”
江锡的呼吸彻底停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