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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次刺杀(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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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第一一次刺杀(上)送闭段评功能将整张舆图铺开摊在桌面上,鸳尾、余绾和钱淳方围了上来,其余人抱剑立在后方,鸳尾指着舆图上的隆安山说道:“近两日,废太子的大半护卫都被派去搜山,虽对我们来说时间仓促,但眼下确实是个动手的最好时机。”

鸳尾指尖划过一片狭小的街巷:“这条街巷距离废太子暂居府邸稍近,破败不堪,多有难民藏身于此,我们欲引起难民暴乱,届时我们二人乔装打扮,混进难民中,顺理成章靠近废太子府邸。”

顺着话语,指尖移向县衙,鸳尾继续说道:“钱淳方会派人去引来官兵衙役,将难民和衙役堵在街巷半个时辰,所以我们两个只有半个时辰的动手时间,不论我们成功与否,都必须在这个时间内撤出来。”

余绾发问:“谁来引开谢鹤续的护卫及其部分暗卫?只有我们二人负责刺杀,怕是还没有靠近谢鹤续,就被弓箭手和护卫包围了。”

鸳尾道:“钱淳方等人会在我们之前先进行一次刺杀。”余绾了然:“声东击西。”

鸳尾点点头,钱淳方指着废太子府邸后的街巷一角:“我已在此处做好手脚,明夜以火光为号,大火熊熊燃烧,你们就立刻动手。”

“荀红擅制毒烟,庆东明日也会乔装打扮成送菜翁进入废太子左邻府邸,剩余人等也会潜入附近瓦舍,协助你们二人拖住弓箭手。”

他冷冷地撇了余绾一眼:“只希望你这次竭尽心力,不要再瞻前顾后,枉费我们为你们二人苦心铺路。”余绾眼帘一撩:“此话何意啊?”

钱淳方直起身子:“你少给我装糊涂,上次若不是你执意不肯以身涉险,耽误了时机,我们上次暗杀那个长史又怎么会失败!”

鸳尾眼眸微眯,不悦地打断钱淳方的话:“上次本就是你布署失误,信错了人,导致我们的计划泄露了风声。那长史早已调动重兵理伏在府内,余绾若再进一步,早已成了剑下亡魂,你休要推卸责任。”

钱淳方冷哼一声:“纵使我有错,可那夜只要她再进一步,虽有性命之忧,但却有机将那长史先一步斩于剑下,是她贪生怕死,不肯涉险!”

鸳尾气急,刚欲上前一步与他分辨,就听余绾冷笑一声,不紧不慢地说道:“那我今日也向你坦白,我明日依旧不愿以身涉险,你最好祈祷计划天衣无缝,如期进行,若有万一,我可不愿一命换命。”

钱淳方惊怒地瞪大眸子:“你!”

“我?我怎么了?“余绾挑眉,冷嗤一声,“今日哪怕是路同安在我跟前,我也会一字不差的这么说。你若是觉得我不可用,替换掉我亲自上便是,我来完成你的任务,刺杀计划照样可以实施。”

钱淳方神色一滞,话到嘴边,硬生生被他给咽了回去。他先一步动手,不过是去调虎离山,根本不会近废太子的身,别说刺杀,怕是连废太子的院子都不会靠近,而鸳尾和余绾则需要真的闯进废太子府邸,杀进重重守卫的宅院,取废太子首级,纵使外头有再多人接应,也是在险境搏生。他沿路跟踪废太子良久,自然比旁人更清楚废太子看似温润如玉的表象下,藏着怎样一颗嗜杀的心。从幽州至如今,沿途并非没有刺客,若是能死在废太子的暗卫刀下还算好,可若是被活.…

钱淳方脸色一白,紧抿着唇。

余绾冷睨他一眼:“还是那句话,你最好尽心尽力将护卫引开,祈祷计划一切顺利,若出差池,我定会及时退出来,他日路同安若是问起来,我也会如实叙述。别妄想我会以命相搏成全你们,若是不满就自己来!”

整间屋子,若论武艺,余绾自称第二,无人敢称第一。众人心里也很清楚,纵使再多的里应外合,在府外谋划再多手脚,等余绾和鸳尾杀进废太子院落后,一切只能靠她们二人自己,他们埋伏在府外根本插不上手,更别提帮她们什么。届时,是生是死,是成是败,除了天定,就只能看她们二人自己的本事。

故而,余绾一番话下去,无人再敢多说什么,便是钱淳方也悻悻地坐回椅子上,安生听完余绾一番夹枪带棒的话,不敢再开口挑衅。

厚厚的窗幔落下,将外面的晴日天光拒之门外,窗下燃着几盏蜡烛,半指高的烛身在余绾等人一遍一遍推算刺杀计划中燃尽,荧荧火光随着烛芯熄灭,烛台上落满凝干的蜡点。不知不觉,晌午过去。

钱淳方等人是知晓鸳尾的好厨艺,自带了几条腌鱼、一此米粮还有一坛好酒来,本想由鸳尾下厨,做上一桌席面,再小酌两杯,也算为明日践行。

谁知,商讨完明日大计后,钱淳方干咳两声还未开口,就被余绾给轰了出来。

一行人站在大门外,大眼瞪小眼,钱淳方气得吹胡子瞪眼:“好歹明日要一起共事,明知到了用膳的时辰,席面也不是让她做,她撵什么人啊!”

他不死心,上前两步将门拍的唯眶响:“余绾,我们还未用午膳,现下已是饥肠辘辘!”

余绾不耐烦的声音传来:“饿了就赶紧走,我们这里不管饭。”

钱淳方气急:“那你将我们带来的东西还回来!”那些米粮腌鱼可不便宜,尤其是那坛好酒,他们到隆安后一直没舍得喝,今日特意带来,是为明日刺杀壮胆和鼓舞士气所用。

回应他的只有余绾离去的脚步和冷漠的关门声。钱淳方气得直跳脚。

荀红白了他一眼:“都叫你不要惹她,来时千叮咛万嘱咐,还是非要嘴贱挑衅那两句。眼下好了,把人惹恼了,记着仇,不仅席面没了,还白搭进去我一坛好酒。”又恨恨地砸了几下门,钱淳方拂袖而去。

荀红打着哈欠,紧随其后:“走吧走吧,回去煮碗面吃好了。”

钱淳方砸门时,余绾正和鸳尾一起料理着腌鱼,两人默契的没有继续谈论明夜刺杀之事,听着院外案窣离去的脚步声,鸳尾好笑道:"你确定不留下他们用午膳?”余绾嗯了一声:“钱淳方太聒噪了,听着烦。”鸳尾道:“他就是那个性子,不用与他一般见识。大事上他不会犯糊涂的,明夜定会尽心心竭力。”将灶火升起来,望着熊熊燃烧的火光,鸳尾话语停顿片刻,忽而问道:“余绾,你曾问过我是否希望这次刺杀成功,那你呢?”

“你希望这次刺杀废太子成功吗?”

余绾正切着腊肠,闻言手上动作一顿。她没有立刻回答,敛着眼眸,脑海中一遍遍闪过系统的警示和原身的结局。其实,她心中早已有答案。

鸳尾却没有等待余绾的回答,仿佛那一问只是随口,她继续烧着火,说起了隆安县令:“刘四虽然痴傻,但想来应当是知晓什么,你不在家的那几日,我去给他送饭,曾听到他说起过有关县令的事。”

余绾好奇:“他都说了什么?”

鸳尾道:“我拿几块饴糖哄着他,也没听明白太多。大致是说,他不该那日去山后,不然也不会连累嫂嫂也被人抓走,还说县令不喜欢他,一见到他,脸就跟关公似的。”鸳尾叹气道:“他说话前言不搭后语,有时候还会说胡话,我还据他所说去了曾关押他和他嫂嫂的地方,结果那就是片空地,什么也没有。我曾问过刘三,刘三说是因为他小时候高热,脑袋烧傻了,经常会胡言乱语。”

山」...….

余绾切菜的刀慢下来。

刘三口中的山上会不会就是指隆安山?他曾在山上看到过什么,被人发现,所以连同刘三媳妇银娘一起被人关押起来?不对。

隆安山早两年便因大雨滑坡,山势陡峭难行,刘四想要自己上山,怕是不太容易。

余绾暗暗沉思着,便听鸳尾继续说道:“他或许是知晓什么,但他曾遭受过惊吓,人又痴傻,怕是自己都不记得,你若是想要揭开迷雾,还是要从县令下手。齐旺不是已经帮你去盯着了,他为人老实,虽然性情木讷,但还算可靠。”余绾拧着眉头:“下棋之人在暗我在明,时局情形不利于我,实在太过被动。我连县令在赈灾金丢失一案到底扮演什么角色都尚不可知,甚至怀.……….”

甚至怀疑,县令是否与赈灾金丢失一案有所牵连,换而言之,县令背后之人是否与赈灾金丢失案有关。有些迷雾已经散开,可困惑余绾的一二问题仍还没有得到答案,余绾揉着眉心,缓缓叹了一口气。

鸳尾见余绾烦心,刚想安慰几句,忽又听余绾问道:“齐旺确实可用,做事细致,不知你从哪里找来这么个能人。”鸳尾并未察觉出余绾话中古怪,回道:“他爹生前是仵作,早几年被劫匪所杀,我正巧遇到,便救了他。他之前是位书生,只是屡考不中,便歇了心思。他生性寡言老实,手脚干净,我每次来隆安时,便会让他帮我干一些采买的活。”“只干采买的活吗?“余绾眸底闪过一丝冷光,漫不经心道,“他这样的心思和本事,只干采买的活,岂不是埋没他了?”鸳尾笑道:“惜才了?你若是愿意,便叫他从今往后跟着你,他心思确实细,做事也利索,日后回绛京还能照顾你的起居。”

余绾淡淡一笑:“我自然愿意,只怕他心念旧主,不愿意屈就跟我。”

鸳尾终于察觉出不对,皱了一下眉,看向余绾:“他有问题?”

余绾勾唇:“大有问题。"-1

大大大

从县令处出来,刘老鸨带着一身寒气,疲惫地回到花暖阁内。

花暖阁歇业许久,纵使眼下时节好转,除了一些贵客外,阁门依旧紧闭。养着阁内一众打手和伶妓不容易,花费的银子也多,刘老鸨却迟迟没有重新开张的打算。阁内打手和伙计也乐得清闲,经常三五聚在一起喝酒闲聊,刘老鸨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并不放在心中。从后门回到屋内,刘老鸨脱下袄子,静静坐在窗边喝茶,时不时拨弄着身前的炭盆。

一炷香后,屋门终于被叩响,待来人走进来后,老鸨懒懒地倚着软枕:"可找到刘四的踪迹了?”

打手摇头道:“快将隆安县翻过来了个遍,也未寻到这刘四的行踪,断得很干净。”

刘老鸨红唇勾起一道冰冷的弧度:“这倒是奇了,小小的隆安县,一个傻子还能躲到哪里去!”

打手也奇怪道:“那刘四心智不全,刘三我们也时刻盯着,不知到底是谁还在暗中襄助刘四藏身,县令也派衙役日夜巡查,挨家挨户排查,愣是半分痕迹也无。”“县令?“抿了一口清茶,刘老鸨冷冷开口,“他已经被雍穆王吓破了胆子,现在一门心思想着怎么应付,怎么还会将心思和衙役用在搜捕刘四身上。”

“不过也是,刘四于他而言不过是个无足轻重的傻子,就算我们将杀害赵安的罪名推到他身上,但县令毕竟心知肚明,那赵安.”

刘老鸨冷笑一声,话语中暗含讥讽。

打手压低声音说道:“县令倒也狠心,赵安可是他的小舅子,说杀便给杀了,可见那些书信来历不简单,只是可惜赵安未能得手便被发现,不然还能从书信上一探究竞。”“小舅子算什么,只要是碍着他的路,别说是小舅子,便是亲爹也照杀无误。“刘老鸨冷笑道,“我本以为他是个贪财软弱之人,不成想竞背着我和寒山寺的主持有所勾结。”“若非发现及时,他还真要坏了大事!”

刘老鸨烦心心地拧了拧眉:“这些叛军真是无孔不入。你去,再派些人手在城内搜查,务必将刘四给我找到。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打手连忙应了一声,宽慰道:“不过是个傻子,就算看到什么,说出去谁会相信,况且他也不一定真的看到过什么。前段时日被关押受刑那么久,他一个傻子要知道早就开口了。”“可就是这么一个傻子,竞然从我们手心里逃了出去。“刘老鸨幽幽地叹了一口气,“原先是不用操心,只是现下...…”话语稍顿,刘老鸨眸中闪过杀意,语气加重:“若是查不清楚到底是谁在背后帮着刘四,用意如何,怕是会让我寝食难安。”

打手心中一紧,连连点头:“我这就再带人去寻,一定将刘四找到。”

涂着大红蔻丹的指尖轻轻地拨弄着炭火,刘老鸨垂眸静静看着炭盆中的余炭。

黑炭燃尽,留下满盆银灰,余炭再怎么补救,也已于事无补。

刘老鸨闭了闭眼。

不知不觉间,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好不容易晴了两日的天又阴沉下来,灰白的阴云在夜色中飘荡聚拢,朔风凄凄,将最后一丝余温卷走。

马蹄声哒哒地从窗下飞奔而去,骏马穿梭在街巷中,叨扰得人心神不宁。

齐旺在门前勒马。

夜色降至,齐旺风尘仆仆,他打着哈欠将马栓好,转过身子正欲回家歇息片刻,身子却是一僵。

余绾不知何时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他身后,懒懒地倚着门前的杨树。

齐旺眸光微闪,抿了抿唇,停顿些许这才走过来,脸色已经恢复平静:“女娘怎么在这儿?”

余绾笑了笑:“路过你这里,便想来坐坐讨杯茶喝,正巧你此时回来,不会将我拒之门外吧。”

齐旺不动声色道:“怎么会。只是家中只有一些粗茶,恐不入女娘的口,还望女娘莫要嫌弃。”

齐旺这处宅子在巷尾,邻近几户已经人去楼空,院子不大,但却也干净,屋内除了床榻,还摆放着一张书桌,只是书籍已经落了薄薄一层灰尘。

招呼余绾坐下,齐旺烧了一壶沸水,又从卓屉下翻出用牛皮纸包起来的碎茶叶:“家中贫寒,只有一些碎茶招待。”“无妨。“余绾打量着屋内的陈设,目光从书桌上一侧测书籍上扫过,若无其事地转过身,对齐旺笑道:“你刚从哪里回来?”

齐旺目光也紧跟着余绾的视线,闻言回道:“正要跟女娘回禀,您让我跟着的那个衙役,出了县衙便回到自己家中,我盯了许久,也未能察觉什么不妥。”

“为了方便进山,刘恪言家中已被殿下的护卫接手,其中一人最擅长伪装易容,就算衙役去寻刘恪言,也自有人应付他,不用我再操心,我也能落得个清闲。"1沸水已滚,齐旺俯身提起茶壶,为余绾沏茶:“女娘慢用。”

“老鸨呢?"余绾问。

齐旺对答如流:“从县令处出来,便回了花暖阁,一直未出门。”

热气顺着茶叶的清香在身前氤氲,余绾扫了一眼盏中浮起的碎茶叶,点头,声音含笑:“你果真能干。”齐旺有些琢磨不透余绾此话何意,沉默着坐下来,没有开囗。

余绾又问:“听鸳尾说,你曾是书生,也曾进京赴考,想要考取个功名。”

齐旺垂眸:“家中长辈临终遗愿,只是我不成器,苦读数载不中,辜负长辈期许,甚是汗颜。”

余绾站起身来,走到书桌旁,随手捞起一本:“见你桌子上摆放了这么许多书,想来银子都花费在这上面了,可见平日里没少苦读。”

呼吸微微停滞,齐旺抿着唇,喉咙滚了滚,也跟着起身走过来:“不过是平日里打发时间罢了,女娘,还是坐下来喝盏茶吧。”

见齐旺不愿多说,余绾勾唇一笑,也不勉强,顺从地坐下来,端起茶盏:“你年岁三十有余,早已过了娶妻生子的岁数,怎么家中只有你一人?”

饮了一口茶,齐旺沉默片刻,忽而苦笑道:“您也看到了,我家中清贫,虽屡试不中,却也仍有志向,望着日后能够金榜题名,空不出心思,也不愿耽误旁人。”抿了一口热茶,余绾点了点头:“心存志向是好事,只是既然还想金榜题名,新买回来的策论怎么也不看,我看上面都落了一层灰,岂不是白白浪费了银子。”

齐旺手上动作一顿,神色僵住,粗重的呼吸声在狭小的屋内格外清晰。

余绾缓缓一笑。

灰暗的夜色,团团厚重压抑的铅灰色阴云低笼垂倾,暗淡的烛火在夜色下忽明忽暗,外面狂风怒吼,隐隐有山雨欲来之势。

齐旺重重地叹了一口气,站起身合上门窗,眸底的冷色不再加以掩饰:“女娘,您是怎么知道这本策论是我刚买不久的?”余绾并不惊慌,不紧不慢地指着里面的床榻:“自然·是.………真齐旺告诉我的。”

“齐旺"大步走到床榻边,一把掀开垂荡的床幔,被五花大绑,捆在床上的真齐旺怒瞪着他,嘴里虽被塞了帕子,但仍旧挣扎着想要发出声响。

“齐旺"叹了一口气,无奈地揉着鬓角:“我家主子说的没错,女娘聪慧,我是瞒不了你多久的,只是这揭穿的日子比我想象中来的还要快。”

余绾上下打量着他:“你这乔装易容术也着实不错,想来能驾驭你的人,身份也不逊于废太子。”

将脸上的伪装易容擦去,露出一张白净清秀的面容,眼前人岁数约莫不大,想来不过二十,眉眼间还带着些许少年意气。将帕子扔回水盆中,闻苏长舒一口气,目光扫过床榻上对他怒目圆瞪的齐旺:“他性情寡言木讷,这些时日可真是憋坏我了。”

笑眯眯地坐下,闻苏问道:“你还知道什么?”余绾在闻苏满脸笑意的注视下,捧着热茶又不紧不慢地喝了一口:“我还知道,你在这盏茶水中下了迷药,只等着我喝上两囗。”

闻苏脸上笑意一下子收敛起来:“那你还…话尚且未说完,闻苏瞬间反应过来,瞳孔猛缩,想要抽剑拔刀,只是指尖还未勾到藏在桌子下面的短刃,便觉手脚发软无力,眼前一阵阵眩晕袭来。

他怒瞪着余绾,身子一阵阵发软:“你、你于了什…”余绾也笑眯眯地看着他,无辜道:“没干什么,只是将你我二人的茶盏互换了一下而已。”

闻苏暗骂自己忘形大意,若是被主子知晓,定然要笑话死他。

他愤愤不已,想甩自己两巴掌,又动弹不得,只好无奈地看着余绾:“你想问什么就问,我定然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这下轮到余绾惊讶了:“你不再挣扎两下吗,这么快就妥协了?″

白了她一眼,闻苏闷闷道:“这是我自己下的药,我最清楚它的药效,若没有解药,三五日都别想下床,我还能怎么办,我又不想死,我主子还说,你下手没轻没重的,我肯定撑不过你的严刑,若是来日真被你给绑了,就听你的话,乖乖交代,你肯定不会杀我的。”

余绾挑了挑眉,这下倒是真的惊住了:“你主子是谁?”闻苏又白了她一眼:“你今夜既然来,不是应该已经猜到了吗?”

余绾拿出他藏在桌子下面的短刃,眯了眯眼:“我问你答,现在可不是你来反问我的时候。”

闻苏缩了缩脖子:“雍穆王。”

说着这三个字,闻苏又来了底气:“我家王爷再过两日就要赶到隆安,我警告你不要乱来。我家王爷可是最疼爱我的,你若是敢伤害我一根汗毛,我家王爷绝不会放过你!”余绾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他又果断怂了,示弱道:“好好好,你继续问,我肯定如实回答。”

余绾冷笑一声:“他派你来干什么,你为什么要易容成齐旺。”

闻苏老老实实回答:“派我来是因为要调查黑雁图纹,你也知道,这么多年,这支隐匿在民间的叛军一直都是天子的心腹大患,我家王爷奉天子之命追查,查到寒山寺主持身上时却被贼寇抢先一步杀害,自然也要顺着刘三等人的身份追查到隆安。”

“至于为什么要伪装成齐E…“闻苏偷觑余绾一眼,“还不是赈灾金丢失一案。顾还明派人处理的倒是干净,但正因为太干净,所以我家王爷一下就猜到是你们这群人干的,但劫取赈灾金对你而言又有没有任何好处,所以王爷没有直接通缉抓捕你,而是命我先潜伏在你的身边,伺机而动。”“我家王爷早就知晓这齐旺虽是你们的眼线,但与你们来往并不密切,不易被发现,命我易容乔装成他。“闻苏叹了一口气,“不过我家王爷也猜到我瞒不了你们太久,所以处理完手上的事后就匆匆赶来,没想到还是晚来一步。”“你前几日不是挺信任我的,怎么突然就变了脸色。“闻苏不解,细细回想,“我这几日一如往常,乔装的挺好的。”余绾翻了翻眼皮,懒得搭理他这个话茬儿。初入隆安,她与齐旺接触不多,自然没有察觉出什么不对,但随着接触越密切,尤其是这两日,越能察觉出此人的不对。

先不说一个书生,如何懂得奇门遁甲之术,夜探深山,见到尸身也不害怕,那夜阻拦崔鸣杀刘恪言时,他步伐矫健,身轻如燕,一看就是会武功的。

再不提他在暗道里见到谢鹤续时的反应,以及言语间偶尔的不合时宜。

越相处下去,破绽越多。

余绾今夜来时做了完全的准备,唯恐他是故意露出破绽,引诱她前来,没成想,人至今还洋洋得意,觉得自己乔装的天衣无缝。

余绾无言以对,继续问:“你家王爷在寒山寺主持身上查到了什么?”

闻苏果断回答:“不知道。”

余绾叹气拔刀,一气呵成。

闻苏哭丧着脸:“我是真不知道,此事王爷又没有让我插手,又事关重大,怎么会随意告知我?都到这个地步了,我骗你作甚!”

余绾眯着眼:“那你都知道什么?”

闻苏认真思索片刻后,答道:“隆安县与寒山寺主持勾结,倒卖墓穴里的陪葬品。我在他的书房里翻找了个遍,找到了他偷昧下来的陪葬品账目。”

余绾皱起眉头:“庆栎与隆安相隔千里,他们二人是怎么勾结上的,又是如何倒卖这些昂贵的陪葬品?”闻苏道:“所以肯定是有人为他二人牵线搭桥,而此人也是我家王爷前来隆安的关键所在。”

余绾一字一顿:“黑雁图纹。”

闻苏点头:“正是。还记得被毒杀的赵安吗?他便是潜入县令书房盗取有关黑雁图纹的书信而被县令杀害,罪名还被栽赃给了一个傻子身上。”

余绾皱眉:“赈灾金丢失是否与县令有关?县令为何要杀寒山寺主持,既然二人勾结倒卖陪葬的金银玉器,那便是一条船上的人,难不成是分赃不均?”

闻苏叹气,忧愁道:“至今未发现县令与赈灾金丢失一案有什么牵扯,因为要养帮他在山上挖墓的难民,他甚至偷运官仓里的官粮到山上,故而迟迟没有开仓放粮,赈济灾民。”“至于为何要杀寒山寺主持,我也至今疑惑不解,想来只有他自己清楚。待王爷和铁骑赶到,便可直接押他前来审问了。”

摇曳的火光倒影落在余绾的瞳孔中,余绾额角抽痛,陷入沉思。

她总觉哪里不对,就好像她忽略了什么,可细细思索过后,又抓不出心里那一闪而过的微妙。

缓缓叹了一口气,便听闻苏又道:“差点忘了。本来今夜你不来寻我,我也要去找你,从山上挖出来的那具男尸身份我调查清楚了。”

“此人名叫周福生,隆安人士,父母早亡,并无手足亲人。那只玉镯也是他母亲留下的遗物,据左邻右舍说,他仗着模样生得好,经常拿着那只玉镯去谁骗一些未出阁的小娘子,后来攀上了花暖阁的老鸨,想来这也是为什么老鸨拿着那只玉镯去找匠人了。”

“刘老鸨在外面养了不少年轻壮实的汉子,他只是其中一个,只是可能新鲜,老鸨对他格外疼爱一些,再多的,怕是也没了。”

余绾皱眉:“只是这样?”

那她伤心什么?

余绾想起刘三从刘老鸨处偷出来的药渣,觉得奇怪。如果只是如此,老鸨何故伤身至此?开了那么多安神的汤药,多日来卧床不起。

难不成.….

余绾脑中灵光一闪,顿时站起身来,因动作幅度过大,连身前的茶盏都晃了晃。

闻苏被吓了一跳,愣愣地看着余绾:“你怎么了,为何突然这么激动?”

余绾眸中闪烁着惊疑不定之色,深深吸了一口气,低头问闻苏:“雍穆王既然已经料到你的乔装会被我识破,那有没有说过,如果被我识破了你该怎么办,他又想怎么办?”闻苏咧嘴一笑:“老实交代后,我任你差遣。王爷说,赈灾金一案牵扯甚广,各方势力现下都急需一个替罪羊,顾还明虽抹去了你在此事中的痕迹,但想来盯着楼自恒的人可不少,你身为他的义女,不论你是否参与此事,都会有人想拉你出去顶罪。”

“只有我家王爷,他是真心想查清这股暗涌的势力通往何处,更相信你的清白。待他至隆安,他会亲自来见你,到时路怎么选,就看你自己的了。”

“你家王爷还真是了解我。”

“三日后,我在酒楼等候雍穆王大驾光临。“余绾勾了勾唇,眼底却没有几分笑意,“在此之前,我需要你帮我去盯住一个人,日夜不分的盯,现在就去。”

闻苏好奇:“是谁?”

朱唇微启,余绾缓缓吐出几个字:“花暖阁老钨。”闻苏一愣:“你不是将那个刘三放回花暖阁了,由他在阁内盯着还不够吗?”

余绾眸色沉郁:“如果我的猜测是对的,光一个刘三怕是盯不住她。”

若有所思地看着余绾,闻苏扬了扬眉:“解药在窗边花瓶里,拿来给我。”

吞下解药后,闻苏瘫坐在椅子上等解药生效,见余绾给齐旺解绑后二话不说就要走,不由晃着腿问道:“你真的信我,不怕我方才是诳你的?我还以为,这么重要的事你会自己去守着。”

余绾眸色划过一丝无奈。

她确实不放心闻苏,但至少今明两夜她没有办法腾开功夫去盯着刘老鸨。

她还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做。

夜色如墨,阴云密布,阴沉整整一日的天色到底也没有落下一场雨,只是郁色不减反增,空气变得沉闷,仿佛凝固般让人深觉压抑。

燕雀不知去向,湖水也不再水波荡漾,变得格外深沉,亲窣窣的落叶声在这个夜色格外清晰。

这看似平静实则沉闷的天色一直持续到翌日夕阳西下。待最后一丝夕阳也隐匿在远山后,隆安彻底被无边的夜色笼罩,狂风忽然大作,像是上苍敲响了警钟。院子里亮起道道火光,却怎么也照不亮这片泼墨夜色,钱淳方等人严正以待,站在廊下。

整整睡了一个白日的余绾换上破烂的衣衫,脸上作了易容,扮成难民模样,重重的炭灰抹上,已看不出原来的相貌。这一次她没有带趁手的白鹤短剑,取了一把长剑,身上除了袖箭暗针,还藏着几包毒烟粉。

在她身侧,同样乔装打扮好的鸳尾沉默地看着她,别过脸去,叹了一口气。

余绾平静道:“走吧。”

话音刚落,系统的机械音立刻响起一一

【宿主请注意,距离您第一次刺杀反派太子谢鹤续仅剩六日,请您务必在规定的时日内完成第一次刺杀。】【刺杀任务为强制任务,若未能在规定时日内完成,您将会被天道强行抹杀。

【经检测,宿主已做好准备,倒计时暂停一一)【第一次刺杀开始!】

天边炸响滚滚惊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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