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再也不来了
午饭之前，我们就回了家。
我们四个装作一切都没发生的样子。
王永康在家待了没几天，便又要回到县城里去做家教了，临走时他看我在家待着没事，就问我要不要跟他一块去，没有风吹日晒，挣得也不算少。
我摇摇头说算了吧，实在干不来这个。
转念我又想到徐悦，怎么徐悦没找到这个做家教的差事，跑到那么远的烧烤店去干活。
高子凡倒是挺乐意跟王永康一起，只是他的形象和知识储备不太能够符合他还挺有自知之明，没等王永康发话就先给自己安上了一个“误人子弟”的头衔。
“只剩咱俩了，离开学还早，你准备怎么着啊？”我问高子凡。
“什么开学还早？我跟你不一样，我还有实习，再过半个月就开学了。”高子凡用手捋头发，整理发型。
“你怎么他妈天天实习？我别的学土木的哥们怎么没这么多实习？”我一听就知道他又在胡言乱语，有些小生气地打断他。
“真的，不信我给你看看学校发的通知。”高子凡掏出手机，还在装。
“不用看，没必要。”我朝他竖中指。
“我真的得早点回学校，在家待着我妈叨我耳朵疼。要不你跟我一块走吧，去我们那玩几天。”他又屁颠屁颠地用屁股拱我。
“不，我老叔家盖房子，我爸让我别找兼职了，正好帮我叔干活，不知道要干多久。”
“我能帮咱叔不？”
“当然，正好缺人，你又学土木！”
“那帮我问问咱叔，工资怎么算啊？”
“都咱叔了，还提什么工资？嗯？”我搂住高子凡。
其实我在老叔家帮不到什么忙，无非就是给砖浇浇水，帮忙看着水源，电源，沙子水泥，需要的时候搭把手。
我还挺喜欢给砖浇水的。
浇砖通常是在傍晚，有时会是清晨。我扯上一根水管，爬上高高的砖垛，老叔把开关打开，水流顺着水管涌出，我把水管的头捏住一点，让水呲得更远。
“别这样，溅你一身水！”老叔在下面喊。
“没事，裤子本来就脏。”我不听他的，故意左右摆动水管，看水帘在空中变成银白色的游蛇。
老叔也懒得管我，“你看你爸来了揍不揍你。”他留下一句话。
是的，老爸也会来，他十七岁就上工地，跟土木活打了一辈子的交道。他不放心老叔，每次下班都要来这验收工作。
暮色深沉，夜幕悄然而至。
老爸双手叉着腰，跟老叔站在一块，看那渐渐高起来的砌墙。
“今天活干的不少。”他说。
“可不，照这样再过几天就能浇筑房顶了。”他说。
“嗯，钢筋多不？我找熟人给你再送点。”
“不用。”
老爸和老叔沉默居多，我依旧站在砖垛上，幻想自己是一名消防员，手中握着武器，此刻正赴身火海。
砖垛堆放在道路两旁，站在上面视线开阔，可以看到道路最远端的行人。
骑着车或者步行的人会在路过这里时停下来。“每天从这过，盖的真快”他们同老叔老爸打招呼。“长大了，都能干活了”他们朝我说。
“干啥去啊？”老爸和老叔也笑呵呵地朝他们打招呼。
“买菜做饭。”
到饭点了。
空气中突然飘来柴火燃烧的味道，那是邻居家的大娘在做饭了，她不会用燃气，不舍得用电，墙角总是整齐码着木柴。
木柴燃烧时有一种特殊的辛香，它躲在呛人的烟气中，时常伴有尘封的味道，温柔悠长又让人怀旧。
我微微失神，轻嗅这一抹芬芳。
“这垛浇半天了，浇那边去。”老爸打破安静，朝我喊。
（浇砖：让水覆盖砖面，使砖块充分吸收水分。
烧制完成的砖块几乎没有水分，直接与砂浆接触会吸走砂浆中的水分，影响砖与砂浆的粘结和硬化，不利于墙体的稳定和强度。
好吧，解释不够专业不过不影响）
受老爸老妈的影响，我没有睡懒觉的习惯。
夏天的时候我总是在五点半醒来，然后就再也睡不着。
老爸的闹钟也是这个点，不过他得抓紧时间吃饭，然后去上班。
老妈醒的更早，她要给父亲做早饭。其实工地是有早饭的，豆浆包子鸡蛋油条都是一块钱。但是老妈不肯，她说我这一块钱能吃俩鸡蛋。
老爸会做饭，但是老妈不放心他做饭，老妈给准备老爸的早餐很固定，鸡蛋米粥馒头和炒应季菜。他总是吃得很快，三口一个馒头，老妈干脆在厨房里支起一张小桌，老爸就坐在他的专属餐位上一边和老妈聊家常一边等。
我坐在院子里的台阶上，沐浴最清新的阳光，我觉得这样美好的清晨不去做些什么简直太浪费了，我突然很想骑行。
家里有台山地车，那是我第一次干兼职挣钱买来的，本来我也是有骑行梦的，可惜骑了两天后发现这玩意确实不如游戏好玩。
山地车被搁置在了角落，游戏段位一天天提升，山地车上的灰一天比一天厚。
我把山地车推出来，认真用湿毛巾擦拭，检查链条，闸和轮胎。
直起身子时，突然觉得背有些酸，要不明天骑
我精心设计了路线，先绕村子转一圈，然后去地里，再从小路拐进公路，最后转一大圈再回家。
精心不是因为这条路线上的风景或者道路情况，而是因为会经过程娇娇的家和她上班的超市。
路过程娇娇的家，她家大门紧闭。
经过超市，这还没开门。
我看了眼手表，还不到七点。
既然制造不了偶遇，那我就等她。
穿着黑色短裤，搭配绯红格子衬衫外套的姑娘系着超市的工作围裙，她把手插在围裙的口袋里，正靠着墙发呆。
我绕到她前面，用屁股对着她，装作路人选水果。
我憋笑，幻想着一会怎么逗她。
突然，一只手很用力地搭在我的肩上，“要我帮你选吗？”
我丢！没有防备的我被吓得一激灵。
“程娇娇”我扭头看向这只手的主人，惊魂未定。
“姐，你这次真的吓到我了。”脑子回过神来，我面露苦涩。
“我知道，你都打激灵了。”程娇娇露着虎牙，满脸狡黠，“你小子真坏，要不是我先一步认出来你，你一会指定吓我。”
“什么吓唬你？我碰巧在这买水果呢你怎么认出来我的？”程娇娇的眼睛晶莹明亮，我编不下去。
“你鬼鬼祟祟太明显了，一眼就能认出来。”程娇娇神气满满。
“你干什么来了？来监督我吗？”她又把手插进口袋里，扬起下巴，语气俏皮。
“骑行路过这里，正好来找你玩。”我坦白从宽。
“骑行？什么骑行？”迎面走来一个推着购物车的阿姨，程娇娇把我拽到一边。
“就是骑着自行车瞎转悠，早上天气凉快，反正也没事干。”我回答。
“哦。”程娇娇点点头，“你不是还要帮你老叔家干活吗？怎么现在不用啦？”
“现在砌完砖了，没在施工，所以我也不用去。”
“这么快啊。”
“也不算太快，都盖半个月了。”
“有这么久吗？”程娇娇提高音量，她拍拍脑门，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哦！对哦！是过挺快，再上几天我就满一个月了。”她咧着嘴笑。
快一个月了吗？我又想起了祥子和李欣淼
“你不急着回去，一会准备干啥？”她问我。
“嗯在这陪你歇会？”
“好啊！这不让玩手机，每天听那些阿姨讲琐事，憋得我要死。”
“今天又是程姨送你来的？”我扯着话题。
自从我不在汽修厂干兼职后，程娇娇说什么也不让我故意送她，程姨上班的地方虽然同这不顺路，但开车也就是十几分钟的事。
“对啊？怎么？你想送我啊？”程娇娇把脸凑过来，星星眼。
“是的，主要是想要你的车费。”我开玩笑。
“啊？我就挣那么点钱，你还想要我车费，太过分了。”程娇娇也噘着嘴附和我。
程娇娇指着远处两个与我们年纪相仿的穿着工作围裙的姑娘，说那是她新交的朋友。程娇娇讲她最近新看到的瓜和听到的有意思的事。程娇娇说请我喝甜水，她拍了拍屁股就离开，回来时拿着我爱喝的饮料，她说是她掏钱买的。程娇娇说在这每天要站好久，太累了，干完这个月再也不要来了。
程娇娇说：“我想徐悦了，等我发了工资，我们一起去看看徐悦吧。”
“徐悦是在哪来着？”
“北京昌平区。”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