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弦出山（一）

壹

有个女子名叫宣璇。她相貌清丽、性子也娴静，同时还是个不折不扣的琴迷。有人言她爱琴爱的痴狂，不仅自己爱弹琴，还给自己的第一个孩子取名“阿弦”。阿弦，顾名思义，便是琴弦的弦。

宣璇的丈夫是个王爷，名叫祝南尘。南尘同宣璇一样，是性格温和雅致之人。因而夫妇二人的情趣也是颇为相投的。祝南尘在闻听宣璇给儿子取了昵名阿弦后，便同妻子商讨要给儿子取大名。那时的南尘，恰好不知从哪里听到了几句诗。

诗中言：“鸣凤唳九天，其羽出槃涅。少年惊四海，八方筑明月。”

南尘在闻此诗句过后，内心颇受震撼。他觉着诗中所描写之人，绝是个了不起的豪杰——凤鸟若想要鸣唳于九天之上，它的羽毛便必须经受住涅槃之火的洗礼。倘若这豪杰当真是个一般人，那他便早被这涅槃之火烧得挫骨扬灰了罢。

祝南尘在思索许久过后，决定将阿弦的“弦”字前头增加一个“羽”字。他翌日便找来宣璇，把昨日心中的决定告知给了妻子。南尘对妻子言，他近日里不知从哪儿听到了几句诗，因觉得诗中的寓意颇佳，就拿来引用了。至于为何引用“羽”字而不是其他字，仅是南尘觉得，倘若拥有烈火烧不坏的、坚韧的羽毛，便可经受住涅槃的苦难，成为鸣唳九天的凤鸟了。

幼时的阿弦并不知晓，他昵名的由来仅源自于琴弦，而他大名的由来则源自于一个更加没来头的理由。在阿弦六岁的时候，他便有了一个妹妹叫做阿笙。阿笙的笙顾名思义，便也是乐器的名字。小时候的阿笙性子活泼，但凡做事总爱赶在阿弦前头，给人一种“年纪虽幼，性情却烈”的感觉。相反幼时的阿弦稍显沉默，胆子也总有点放不开。

阿弦总是异常聪明。他喜好读史，也喜好吹箫、弹琴。他的性格并不算闹，可南国春日里最明媚的蝴蝶，却总喜欢围着他转——也许是他喜欢穿着亮色的衣服，坐在屋檐下赏花的缘故。

南国湿热，因而雨水频多。祝王府里头修的屋顶都是翘脚的——每逢大雨滂沱之时，通透柱子一般的水流便会顺着瓦当之间泻下，有时还会形成一片水帘。这时候的大雨需等到数日之后方能退去。大雨退去之后，天空仍不见明朗。

先前铺的青石板地年代已经久了，不似原先刚铺上时那般平整了。因而一场雨过后，石板地上留下了许多坑坑洼洼的水坑子。阿弦和阿笙兄妹两个都见着了地面上的水坑子。年纪小的阿笙觉着踩水坑子有趣，便一把抢上前去，一脚踩进一个水坑子里。年纪稍大点的阿弦则斯文许多，他根本不乐意玩踩水坑子的游戏。他绕着水坑子，一步一踉跄地朝前走着。

站在远处屋檐下的南尘与宣璇默默的望着兄妹两个。只见小阿笙穿着淡色的裙子，头上别着粉粉的绒花，脸上也挂着最通透明朗的笑容。小阿弦穿着赭红色的衣裳，头发半扎着、头上别着雀鸟状的发饰。阿弦脸上的神色有些游离，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阿笙性子烈，而且非常纯粹，想必往后会是个骄傲的丫头。像她这般有骨气的性子，以后可绝不能被别的什么给污染去了。”南尘垂下眼眸，转身拂袖，对一旁的宣璇说道。

“至于阿弦这孩子……他聪明、通透、有灵性。阿弦想必是个格局极高的孩子，因此表现的同其他孩子不一样。他喜欢复杂的事物，也不爱在平日里平添吵闹。想必有阿弦这般厉害的兄长护佑着阿笙，阿笙也能保全刚烈骄傲的性子了。”

宣璇在听闻南尘此言过后，朝他点了点头。她随即向南尘道：“但愿罢。”

她低下头、蹙起眉目，又接着长舒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