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上明月（拾叁）

拾叁

一个老汉赶赴祝王府以前的某日。

云凰街巷的茶酒楼里，雕花的窗子略微敞开着。外面的桃树长的参天，因此屋子中的人们能在三楼的窗户边，隐隐约约看见烟粉色的桃花枝。三楼屋子中的人络绎不绝。那些人中有男有女、有老有少，大多都在议论着些事。

坐在雕花窗户旁、长桌长凳处的是一位青蓝色衣衫的男子。那男子因坐得贴近窗边，因此身姿略微和桃花融为一体。男子一边摇着手中的扇子、一边间或喝着桌上的茶。这时那声音大抵是从男子前桌、或男子斜对桌传过来的——那些人要开始说话了。

“去年这个时候，江边的水路一年上下还大多没人走呢！祝家那帮贵人的船不走，没有人敢和他们一道并驾齐驱。至于陆上的直道之类，大抵也多如此。所以我们这些人做生意……以往都是蜀道难、难于上青天。”

那人一经开口，便引得茶酒楼里满堂喝彩。紧接着那人又道：“可是今年大概是不同于往常的。”

“去年大抵年末将近的时候，也不知是祝王殿下脑子里的哪根筋开了。殿下竟将那些从前只许祝家贵人走船行车的大道，全都允许我们这些人畅行无阻了。我不知是在做梦还是在做梦……总之我真是但愿长醉不复醒！”

坐在青蓝衣裳男子前桌的是一位老汉。那位老汉留着银色的胡须，盘包着头发，发间插着一根棕色的木头簪。老汉的手指上套着颜色猩红的玉扳指——他貌似看上去像是经商的人。那老汉一杯茶也不喝、点心也不吃，就这样干巴巴的坐在椅子上。

打那以后老汉缓缓转过头来，静默无声的瞥了一眼坐在桃花窗边的、穿青蓝衣裳的男子。原本端坐在座位上，拿着扇子掩面的男子见老汉一直盯着他，便急忙收起扇子、盯上老汉便问：“敢问先生何故这样盯着我呐？”

“您是……我从前记着的、南境十二家酒楼的老板，姓祝。对罢。老朽应该叫您祝先生。”老汉操起年迈枯燥的嗓音问向年轻男子——那男子本出身于祝王府的旁支，自己的父亲、祖父皆是帮族中打理经商产业的。因此从他父亲轮到他这一代，他也自然选择了子承父业。

正因如此，男子不出意料的答道：“对的，老先生。我的确姓祝。”

老汉在听闻了这番消息后，便趁着穿青蓝衣裳的男子抬扇的间隙，从脸上挂起一抹狡黠的笑容。老汉想起那日有几人登门拜访他府上。几人说他们已然查清祝王府的底细，说祝王府表面袭爵如一，实则下有私产无数遍布全国。

直到那时老汉才终于自感愚钝，又颤颤巍巍、心中略略怀揣着害怕想着——原来这表面平静如一潭死水的王府，私底下竟暗藏了如此多的玄机。于是那日姓钱的老汉手中托举着方形的木头盒子，里面装上他早已准备好的、被化作一片片的乐谱子，早早的赶赴祝王府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