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
寝殿内室, 睡梦中的绿香球被一阵若隐若现的哭声惊醒了。
哭声并不算大,绿香球只能听到一点,之所以被惊醒, 是因为她在睡梦里也能认出这是绮雪的哭声,心中焦急, 这才一下子就从梦中醒了过来。
绿香球和绮雪做了将近一百年的朋友,可她在的记忆里, 她很少会见到绮雪落泪。
他是一只十分与众不同的小兔子, 看起来柔柔弱弱的,实则性情坚韧要强,从不服输。
好比在修炼一途上, 像他们这样的小妖怪生来天赋低微,即使苦修也很难有什么结果,所以他们中的绝大多数都会放弃修炼, 快快乐乐地过完一生,绮雪却不一样, 他不想短暂地存活几十载之后就死去,为了长生, 他苦修百载, 终于化成人形, 寿元少说能有上千年。
受他的影响,这百年来绿香球也始终在坚持修炼,才能成为一只长寿的小鹦鹉。
尽管她不清楚自己能不能有修成正果的那一天,但她一直从心底感谢绮雪。
她还记得自己刚认识绮雪的时候,一鸟一兔互换姓名, 听到绮雪的名字, 她还有点疑惑, 觉得有点像是母兔的名字,小兔团摇头晃脑地跟她解释。
“‘绮雪’这个名字是我自己取的,‘绮’是姓氏,也是可爱美好的意思,‘雪’代表我是一只白兔,这个名字的意思是,我是一只可爱美好的白兔,是我想了很久才取出来的。怎么样,很好听吧?”
比现在更小的小兔团蹦蹦跳跳,很高兴终于有机会可以炫耀自己的名字。
当时绿香球就觉得,绮雪果然很可爱,不仅如此,他还特别聪明,如果能和他成为朋友,肯定会特别开心。
自此以后,绿香球也常常觉得自己是只聪明的鹦鹉,做过的最聪明的决定就是和绮雪成了朋友。
小鹦鹉晃了下神,意识到绮雪还在哭着,立刻从鸟窝里弹起来朝外面飞去。
能让阿雪哭得这么伤心,一定是发生了不得了的事,难道是玄阳欺负阿雪了?!她就知道这个臭道士不是什么好东西!
绿香球拼命地往前飞着,可她的体型太圆润了,边飞边往下坠,实在飞不动了,只能落到地上,像只走地鸡似的哧溜跑到门口,往外探出了小脑袋。
结果门外的人并非玄阳,绿香球诧异地发现惹哭绮雪的人竟然是贺兰寂,这怎么会呢,陛下可是最疼宠阿雪的,他怎么会把阿雪弄哭呢?
绿香球顿时怂了,灰溜溜地藏了起来,躲在角落里偷听墙角。不是她不想帮阿雪,但是夫妻的事外人不好插手,她不清楚前因后果,要是冒然冲过去啄贺兰寂的脑壳,说不定阿雪反而还会心疼他的陛下了。
还是看看再说。
可是阿雪哭得真的好伤心啊……
绿香球一边心疼,一边偷偷观察着事态的发展。
绮雪的眼泪如连串的珠子般落下,他哭起来的模样也漂亮得要命,格外招人疼惜:“我讨厌陛下……”
他的伤心和委屈化成了潮湿的春雨,浇在贺兰寂的心头,令他难以呼吸,而听到绮雪说讨厌他,他更是如同被剜去了心头肉,汩汩地流出鲜血:“圆圆讨厌我……为什么讨厌我?”
“我……”
看到贺兰寂的神色不再镇定,面色略显苍白,绮雪的心也跟着一疼,不禁有些后悔起自己的口不择言。
可是一想到贺兰寂一直在敷衍他、其实并没有跟他孕育子嗣的想法,绮雪心中的酸楚就几乎快要满溢出来。
他不是怀疑陛下不爱他,只是……也许没有那么爱,又或者是因为他是兔妖,生下的孩子血脉不纯,不配登上皇位。
绮雪胡思乱想了很多,不过他不是将委屈闷在心里不说的人,不管怎样,他都要向贺兰寂问个明白。
“陛下是不是不希望我怀上你的子嗣?”
绮雪抹了抹眼泪,平复着自己的情绪,让自己的声音不再那么颤抖:“我已经听说了,陛下将各地的宗亲藩王召入京中,想要从他们之中选出储君,如果你打算拥有自己的孩子,你又何必过继宗室后裔立为太子?”
“何况陛下从未向云月观求取过能够怀孕生子的抱岁丹,如果你有这份心,玄阳仙师早就会将丹药送来了,可你没有,你从最初就不打算让我怀上孩子。”
“为什么,陛下,难道你觉得我不配怀你的孩子吗?如果你有什么顾忌,你完全可以直接告诉我,而不是看着我那么期待,却还要把我蒙在鼓里,让我每天都自作多情地空欢喜……”
绮雪越说越委屈,清亮美丽的眼眸盈满泪光,如洒满月光的清泉:“我真的很讨厌这样,也不喜欢欺骗我的陛下,我……”
最后的话还没有说出口,贺兰寂已经抱住他,吻住了他的双唇。
贺兰寂的手很冷,双唇也微凉,落在绮雪的唇瓣上,如同飘下了雪花,直到被绮雪的温度融化,才渐渐产生暖意。
这回绮雪没有再推开贺兰寂,而是用力地抱住他,无声地流着泪,用力地在贺兰寂的薄唇上咬破几个小口子,发泄着自己的情绪。
贺兰寂任由他发泄,双臂环抱得越来越紧,仿佛要把绮雪揉进自己的身体里。
到了后来,反倒是绮雪先心疼起贺兰寂,舔着他唇上的小伤口,尝到血的味道,他的心都在颤抖,这还是他第一次品尝鲜血,想不到竟属于他最心爱的人。
等到绮雪发泄够了,贺兰寂轻轻地擦干他脸上的泪,在他的面颊落下几个轻柔怜惜的吻:“对不起,圆圆不要难过,是我不对,我不该向你隐瞒我的想法。”
绮雪的睫毛颤了颤:“你果然不想要我给你生孩子?”
“是,我不希望圆圆为我孕育子嗣,但绝不是因为我不心爱你,更不是认为你不配为我孕育子嗣。”
贺兰寂将他抱了起来,让他坐到自己腿上,将他整个抱住:“不配的人是我,为母者十月怀胎,本就苦楚,何况我见过雌兽生育,它看起来那么痛苦,与受刑毫无区别,我怎么能眼睁睁看着圆圆为我忍受那样的痛苦?”
“子嗣于我而言无关紧要,如果不是我兄长早逝,继承大统的人本该是他,而不是我,所以我不在乎我的后代能不能坐上皇位,只要是贤能之士,都可以来坐这个位置。”
“圆圆,我很珍重你、爱惜你,我不希望你受苦,更不想你被孩子束缚,从此失去自由。”
贺兰寂的神色向来淡漠冷峻,可每当他望着绮雪,却总是柔和下来,毫不掩饰自己的深情。
“正如我的兄长所言,你是天生自由的精灵,你愿意在我活着的时候陪伴我,对我而言已经足够了,我不需要你为我做出任何牺牲。”
“陛下……”
听完他这一席话,绮雪被感动得红了眼睛,心中酸涩又甜蜜,反而更想哭了。
他心里的委屈和哀愁烟消云散,激动地抱紧贺兰寂,依恋地说:“可我一点也不觉得为陛下生孩子是牺牲我自己,你对我这样好,我觉得无论为你做什么都是值得的,我就是这样爱你……”
“是我考虑不周,没有顾及圆圆的感受,我不该向你隐瞒。”
贺兰寂亲吻他湿漉漉的眼皮:“可我身体不好,应当没有几年可活,在我死后,你自己独自带着年幼的孩子会很辛苦,我担心你受苦。”
“才不会呢,陛下一定会长命百岁的!”
这些话说开之后,绮雪也没有隐瞒的必要了:“陛下难道没有感觉到你的身体近来好转许多吗?我曾私下向玄阳仙师请教过双修功法,最近一直在和陛下修炼,这门功法对陛下的身体大有裨益,持续炼下去,陛下的身体定能恢复如初,绝不会短寿的!”
贺兰寂微怔:“此言当真?”
“我怎么会拿这种事跟陛下说笑。”
绮雪亲上贺兰寂的唇,默默运转功法,亲了一会,微微地向后退开:“怎么样,陛下觉得自己的嘴唇还疼吗?”
贺兰寂抚上自己的嘴唇,发现被绮雪咬破的小伤口竟然全部痊愈了:“的确神奇。”
“所以我才每天缠着陛下和我欢.好嘛……就是为了修炼呀。”
绮雪抱着贺兰寂,一会亲亲贺兰寂高挺的鼻梁,一会又亲亲耳朵,如今误会消除,他自然更加心爱贺兰寂了,陛下真的好爱他,不愿意让他生孩子竟然是因为担心他受苦。
他不怕吃苦的,只要陛下能平平安安的,要他做什么都行,他自己怎么样都没关系。
贺兰寂抱住绮雪,回应着他的亲吻,却没有对功法表现得过于激动。
不是他不相信绮雪,而是他并不信任这门功法,为了医治自己的身体,这些年他已经做过太多尝试,每次都以失败而告终,所以在彻底治好身体之前,他都会保留一份怀疑。
绮雪撒娇地啄吻他的脸:“好不好嘛,阿满哥哥,没有什么好担心的,你会长命百岁的。”
“我就是想为哥哥生孩子,我不怕吃苦,就怕你不爱我,现在我知道你很爱我了,我什么都不怕,我想和哥哥一起养孩子。”
他甜得能让人的心都化了,贺兰寂柔和下神色,回吻着他:“圆圆,我们做个约定,如果五年之后我还活着,我们再商量到底要不要孩子,你觉得如何?”
“也好,我都听哥哥的。”
绮雪乖巧地回应,抚摸着自己的肚子,心里想的却完全不是这么一回事。
五年?时间太长了,他等不了那么久。反正他已经服下抱岁丹了,随时都有可能受孕,如果他有孩子了,陛下难道还会将他的孩子打掉吗?肯定会顺着他的意思,让他把孩子生下来。
作出决定后,绮雪打消了向贺兰寂说出实情的念头,而是要隐瞒自己已经服用过生子丹的事情,到时直接生米煮成熟饭,不怕陛下不妥协。
他弯着眼睛,露出甜甜的笑:“我真的很期待为陛下孕育子嗣的那天能早点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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姬玉衡的车队进入上京后,先到官府做了登记,由负责接见宗亲的官员将车队引入馆驿,在京期间,如果没什么意外,他就会一直住在馆驿里。
馆驿的房间宽敞干净,陈设古朴大气,梁柱和幔帐点缀着竹纹,姬玉衡很满意住处,简单布置了一番,便坐在书案前给母亲宝华郡主写了一封信,向她报平安。
接着就是处理政务上的文书,忙完这些,姬玉衡将书信和文书都交给贴身护卫,由他将书信寄出,这才长舒了口气,推开窗户,让新鲜的冷气涌入房间。
窗外的雨已经停了,但雨水仍未干透,顺着黑色的屋檐掉落下来。
姬玉衡站在窗边,望着连成线的雨珠,不知不觉地出神了,只要稍微清闲下来,他的脑海中就会不自觉地浮现出一道倩影。
如果小兔子也在上京,应当会和他见到同一片春雨吧?
一想到对方,姬玉衡心尖微颤,羞涩地红了耳朵。他转身来到床榻前,从下面拉出上锁的黄铜箱笼,将锁打开,小心地取出箱中的妆奁,打开后露出一只美丽的翡翠玉镯。
这只玉镯是他外祖母长公主心爱的宝物,当年他的母亲宝华郡主成婚时,外祖母将玉镯赠给母亲,母亲在他刚刚及冠时又将玉镯传给了他,要他送给心仪之人。
现在,他将这只玉镯带到上京了。
只可惜恐怕很难送出去……
姬玉衡轻声叹了口气,重新收起妆奁,轻柔地将箱笼推了回去。
他才放好箱笼,一只狸花猫轻灵地从打开的窗户跳了进来,沾满湿泥的四爪踩上书案,留下了两排小小的梅花印。
狸花猫正是姬玉衡府中饲养的猫,这次姬玉衡入京,他跟随着一同入京,方便打探消息。
当然,在入京的时候,身为妖族的狸花猫也在云月观的道士那里做了登记,右前爪被拴上了一条布带,作为妖宠的标记。
狸花猫很不喜欢这东西的束缚感,却又不敢弄下去,所以总是甩着右前爪,于是又在干净的地面上甩出了几个泥点子。
姬玉衡无奈地笑了笑,唤来仆从将房间重新打扫干净,他自己取了手帕,给狸花猫擦净皮毛和四爪:“雨天泥泞湿滑,你明明不喜欢水,却还要出去玩吗?”
“什么叫玩?”
狸花猫不满地甩了甩尾巴:“我明明是出去打探消息了,想不想知道我打听到了什么?”
“我很想知道你打听到了什么。”姬玉衡莞尔,很给面子地满足了他想卖关子的小心思。
狸花猫斜眼看他:“是小兔妖的消息。”
姬玉衡:“你找到他了?”
狸花猫:“想知道吗?”
“……”姬玉衡的脸瞬间红了,完全没了再次配合狸花猫的心思,微微移开视线,羞于开口。
“不想知道?那我走啦。”
“……想。”姬玉衡仓促地拦住他,被他逼得不得不开口,“我想知道。”
他的性情向来温柔稳重,很少会在人前露出窘迫之色,可每当提起小兔妖,他却总是表现得非常害羞,狸花猫觉得特别好玩。
“那你听好了。”狸花猫骄傲地挺起胸膛,“经过我多方打听,你的小兔妖确实就是卫淮大将军带回上京的美人,他的名字叫阿雪。”
“阿雪……雪公子。”姬玉衡轻轻地说,“很好听的名字。”
“是呀,他是白兔嘛,叫‘阿雪’很合适。”
狸花猫应了一句,讲述起他是如何打听到消息的:“多亏你已经猜到他是卫将军的美人了,所以我一下子就打听到了。”
之前为了方便狸花猫打听消息,姬玉衡专门画了一副绮雪的小像,大小刚好让狸花猫可以叼在口中四处跑动。
不过姬玉衡提出一个要求,就是狸花猫只能将小像展示给小妖怪们,而不能交给人类看,否则流传出去,不仅会冒犯绮雪,也可能会给绮雪带来不好的名声。
狸花猫一直严格恪守这个要求,即便到上京也只是给小妖怪们看看,他以为免不得要打听许久,谁知一到将军府就问到了,一只大白老虎将消息透露给了他。
“……那只白虎是卫将军的坐骑,它对阿雪也很熟悉,见到小像就认出了阿雪。”
“据它所言,将军很宠爱阿雪,甚至要娶阿雪为妻,他们已经举办了婚礼。”
姬玉衡的心跳猛地停了一拍,然而在失望蔓延之前,狸花猫又很快地接上了一句:“但是婚礼没成,阿雪逃婚了,早就不在将军府了。”
“逃婚?”
姬玉衡愣了一下:“雪公子难道不喜欢卫将军吗?”
明明在那一夜,雪公子一直唤着“七郎”的名字,他以为雪公子应当很喜爱卫将军。
“谁知道呢。”狸花猫说,“也许他的情郎另有其人吧,此‘七郎’非彼‘七郎’。”
雪公子既然会离开将军府,就说明他应该不喜欢卫将军。
姬玉衡心情复杂,不愿承认自己竟然会感到一丝喜悦:“那么雪公子如今人在何处?”
狸花猫尾巴一僵,圆圆的猫脸露出尴尬之色:“这个……这个我还没打听到,大白老虎也不知道阿雪去了哪里,卫将军已经把整座上京翻个底朝天了,也没能找到阿雪。”
“再后来,卫将军去了一趟云月观,回来就大病一场,至今还在卧床休息。”
“不过卫将军找不到,不代表我找不到,我们打听消息的方式和人类不太一样,你再给我点时间,只要他还没离开上京,我肯定能打听到的。”
“好,不急。”
姬玉衡点点头,取出一盒小鱼干,推到狸花猫面前:“辛苦你了。”
狸花猫“喵”了一声,叼着几只小鱼干离开了:“下次给我准备一壶酒吧,那只大白老虎喜欢喝酒,我答应要带给它的。”
“好。”
姬玉衡记下了这件事,静静地站在书案前,陷入了沉思。
卫将军前往云月观,难道是为了请仙师占卜雪公子的下落?
他大病一场,也许是因为占卜失败,未能寻找到雪公子的踪迹。
又或许,是他找到了雪公子,却无法将雪公子带回来。
希望不是因为雪公子遭遇了意外……
带着隐隐的担忧,姬玉衡拿起书卷,却始终静不下心来看书。
数日后。
天朗气清,春光和煦,万物复苏。
今天便是藩王宗亲入朝拜谒的日子,姬玉衡在一众仆从的侍奉下,换上世子朝服,乘坐马车入宫拜谒。
皇宫气象庄严森然,建章殿前,众多宗亲藩王汇聚于玉阶之下,朱厌卫持刀斧立于两侧,冰冷的盔甲和利刃散发出寒芒,杀气凛凛,令人望而生畏。
姬玉衡的站位并不算靠前,但他刚好站在御道旁边,天子和贵妃走过御道时,刚好会经过他的身边。
时辰到。
浩荡的礼乐声奏响:“陛下驾到!贵妃娘娘驾到!”
“臣等参见陛下,参见贵妃娘娘。”
跟随着百官和宗亲,姬玉衡一同跪拜下来,仪态清正端雅,头颅深深地垂落。
不多时,他听到身后传来了一阵脚步声,可以听得出天子贺兰寂的脚步更重,而绮贵妃的脚步更轻,如果不是仔细聆听,几乎听不出来。
但绮贵妃的到来却比天子鲜明许多,他的身上有一股天然的香气,随着春风的吹拂,送到姬玉衡的呼吸间。
绮贵妃的香气很迷人、很特别,却又是那么地熟悉,以至于姬玉衡瞬间心头一震,流露出了难以置信的神色。
这股香气……分明就是在那一夜留在他中衣上的香气,叫他久久不能忘怀,至今还留着这件衣服。
绮贵妃……绮贵妃难道就是——
姬玉衡保持着低伏的姿势,脊背僵直,心中掀起惊涛骇浪,已然方寸大乱。
他多么想要抬头看清绮贵妃的面容,可他不能,否则会犯下冒犯天颜的大罪。
可贵妃娘娘怎么会是雪公子?难道就是因为这样,卫将军才不能将他带回来吗?
姬玉衡心乱如麻,如同被虫蚁啃噬着,难受得厉害。
就在此时,绮贵妃经过了他的身边,暗香浮动,裙袂飘然拂过了他的面孔。
香气更加明显了,他不会认错的,这就是雪公子的香气。
姬玉衡的心直直地沉坠下去,巨大的失落沉重地压在他的肩头,直到一只绣鞋伸到了他的眼下。
他怔了怔,发现这只绣鞋是从裙袂下探出来的,是绮贵妃的脚。
在他反应过来之前,绮贵妃就一脚踩在了他的手背上,不轻不重地碾了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