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啊？”宁檬一时没有反应过来，讷讷地问，“为什么呀？”
“我想要让你小叔叔的坟迁回你们自己的家乡……”岩纳似是叹了一口气，继续说，“至于玉恩，就让她留在西双版纳吧……”
“不行！”宁檬一口回绝道，“当时小叔叔说过的，一定要留在玉恩阿姨那里！”
“小九……”岩纳像是下定了极大的决心似的，几乎是咬牙切齿地说，“玉恩和你小叔叔的坟墓昨天晚上被人掘开了！”
“你说什么？！”宁檬惊得一下子从顾承轩的怀里坐起，“怎么回事？”
“现在谁都不知道是谁做的，一夜之间，玉恩和你小叔叔的坟墓就被人掘开了。玉恩这一辈子真的很惨了，我们都不希望她在死后还要遭遇到这样的待遇……你的小叔叔也不应该受到这样不公平的待遇的，我想在N市的话，你们家有足够的实力保护他。”
“也许不是和小叔叔有关的……”十六年了，宁檬始终记得那天小叔叔倒在大片大片的暗红粘液中叫着“小九”，并且将自己最后的遗愿告诉给她时的场景，“也许只是一些人无聊随便做的而已，小叔叔在云南又没有什么仇人，怎么会有人故意针对……”
“可是，你小叔叔的骨灰被别人抱走了，而玉恩的骨灰被撒了一地……”
宁檬一时无言，眼泪刷刷地掉，良久，压抑地回了一句“好，我会尽快赶过来的”便挂了电话。心里又急又恼，完全没有注意到身边的人，她一下子就放开了大哭起来。顾承轩从她接起电话开始就一直在注意着她，这会儿见她哭了，立马急了，也顾不得披上衣服了，直起身子就把人搂进怀里哄着：“怎么了？刚才还好好的，谁的电话？”
宁檬找到一个依靠，却越发地觉得无力，抓着顾承轩的胳膊，将眼泪尽数擦在他的皮肤上：“我怎么办啊？怎么办啊？顾承轩，你说我怎么办啊？”
两人刚温存完，房间里还带着些暧昧温暖的气息，可是她却是全身冰凉，真真地哭得伤心，他看着心疼得快要疯掉了。
“你说到底是什么事儿……”顾承轩拍着她的背，一下一下地安慰着，“我来想办法。”
宁檬将事情的大概说了一通，顾承轩组织了一下她太过胡乱的言语，分析出了一个大概，出了一个主意：“明天你就回市里去，先和家里商量一下。”
“不行！”宁檬当即摇头反对，“当初爷爷就不愿意让小叔叔和玉恩阿姨埋在一起的，我也是求了好久才得到允许的。现在发生了这样的事，爷爷肯定会让迁回坟墓的。”
“一时半刻的，应该不会。”顾承轩捏了捏她的小手说，“你回家说明情况之后，你们全家的首要任务是找到骨灰，而不是想着怎么把一座空坟墓迁回来。”
宁檬刚放松了一会儿，又想起现在小叔叔的骨灰也不见了，又难过了起来，抱着顾承轩又是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哭着。后者顺着她的长发，安抚着她的情绪，注意到身上满是因为剧烈运动后产生的粘腻汗水，便抱着她去匆匆地洗了澡，回到床上刚睡了两个小时就开始起床穿衣了。
宁檬半夜困得不行，眯着眼睡了一会儿，但是睡得不太沉，这时听见了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赶紧爬了起来：“你要走了？”
顾承轩扣着衣扣的手一顿，扯出一个笑：“我先送你回市里……再走……”
宁檬揉了揉眼睛，动作利索地穿好衣服，洗漱完毕之后，主动地做了早饭。顾承轩看着小盘子里四边全是黑糊的煎蛋无奈地扯了扯嘴角，拉开椅子，坐下津津有味地吃了起来。宁檬将手上的油腻清洗干净之后，坐在桌子边，也不吃饭，就那么满足地看着顾承轩不太优雅的吃相。
“你怎么不吃？”顾承轩伸手倒了杯牛奶给她，“现在是四点五十，我们五点十分出发。”
“哦。”宁檬满足地笑了笑，接过牛奶，一言不发地喝下。
顾承轩看了宁檬一眼，坐在一旁细细地想了一会儿，又问：“关于你小叔叔的事除了你家里人和云南那边的人还有谁知道么？”
“当时这事闹得挺大的。知道的人也不少。”
“秦家也知道？”
“我不太清楚，”宁檬老老实实地回答道，“从云南回来之后，爷爷就不许人再议论这件事了。那个时候我们都还小，秦雨灵和秦墨两个都只是以为我生病了，隔两天来家里看看我而已，对小叔叔的事从来都没有提过。”
“嗯，”顾承轩收敛起所有的情绪，淡淡地点了点头，“但愿是我想多了。”
两人回到N市的时候，差不多是早上八点了。家政阿姨来开门的时候，看到宁檬吓了一大跳。呆愣了好几秒才扯着嗓门朝屋子里喊：“小九回来了。”
宁智文已经去上班了，宁奶奶最先冲出来，拉着宁檬的手眼泪汪汪地“心肝、宝贝”地叫着。宁檬安慰了几句，就听见了宁老爷子的呼唤声。正准备进屋的时候，却被顾承轩从后拉住了，她回头不解地看他。
顾承轩将手里的包交给她，低声说：“不早了，我要回部队了，等会儿就要出任务了。我回来之前你就不要回部队了，凡事都多长个心眼，多和爸妈商量……”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宁檬的泪就先流下来了，滴在楼道的水泥地板上，晕开了一朵小花。顾承轩有些尴尬地看了宁奶奶一眼，又小声地哄着面前双眼通红的小人儿：“哭什么？我过几天就回来了。”
“可是我还要去云南啊……你不能陪我了……”宁檬抹了抹眼泪，咬唇看着他。
顾承轩扯了一个舒心的笑容说：“等任务一结束我就去云南找你。”
“你不是说你没假了么？”
“我请霸王假来！”顾承轩故意逗她，其实，他很想告诉她，这次，他出任务的地点就是云南西双版纳……
宁檬觉得这个笑话一点都不好笑，瘪瘪嘴，还是一副委屈的样子。宁老爷子这时在私人护理的搀扶下来到了门边，见了这一幕，假意斥责了宁檬几句，又让顾承轩放心地去执行任务不要担心家里。
顾承轩又和两位老人寒暄了几句就准备走了，宁檬刚放下手里的行李，一听他要走了，急忙跑出来，准备套上鞋子朝门外冲，说是想送送他。顾承轩看着蹲在那儿穿着鞋子的女孩子，心里没由来的一阵感动。
进入特种大队这么多年，死神不知几次擦身而过了，他从未皱过一下眉，那是因为心无牵挂。可是现在不一样了，那么一个娇娇小小的，还像个没长大的孩子一样的，喜欢哭鼻子的人，满眼满心里都是自己……她会为自己准备好早餐，她会担心自己的安危，她为了自己努力地成长起来担负起一个妻子的责任，她努力地想要撑起这个家……这是他的妻子，是他的女人……叫他如何不念着想着？
“愣在那里干什么？”宁檬见顾承轩靠在墙上傻笑，疑惑地问。
“没事，走吧。”顾承轩走过去将人牵着下了楼，走到门口的时候，看着她又要哭了的样子，一张小嘴开开合合的，真的很想吻下去，看了一下周围的人来人往，手指紧了几分，却只是克制着摸了摸她的小手，嘱咐了几句就走了。
宁檬耷拉着小脑袋回到家里，看到爷爷奶奶，包括私人护理都捂着嘴暧昧地笑，心里有些酸酸的。假装镇定地做到了沙发上，这才想起了正事。将岩纳说的告诉给了爷爷，后者沉吟了一会儿，长长地叹息了一声说：“小九，去吧，把人带回来也是好的……云南的那个丫头和他始终是有缘无分，说到底，落叶归根才是最终的归宿。当初要不是你那么求我，我估摸着早该让他回来的……”
奶奶早就红了眼睛，抹着眼泪骂宁老爷子：“你说的这是个什么话？儿子的心愿你也不顾了？真的是铁石心肠啊你！智勇又不是只有我一个人生出来的，也有一半是你的！“
兴许宁老爷子也觉得不太妥当，便又向宁檬说：“把那云南丫头也带回来吧，两人入了祖坟，在世做不了真夫妻，做对鬼夫妻也是好的……至少也算是对得起你小叔叔了……”
宁檬没有说话，看了爷爷一眼，才问：“骨灰怎么办呀？”
“我让你七叔和你一起去吧，他常年做生意，在那边应该也有点人脉，先弄清楚是谁做的这事儿，咱再想办法。”
宁檬应承下来，陪了两人一会儿，就进屋休息去了。此时，她还不知道，此次的云南行，会彻底地毁了一个人，同时，也彻底地救赎了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