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醉酒
清晨,第一缕阳光透过窗棂的缝隙,轻柔地洒在医馆里。洛离来到了洛白的床边,他微微俯身,目光中满是温柔与关切,轻声说道:“妹子,有个好消息,老丈他终于愿意医治你的眼睛啦。但是我需要上山去寻一些比较特殊的药草给他。”
洛白微微皱起眉头,一脸的担忧,她急切地说道:“离哥哥,这可不行啊!我有种不祥的预感。离哥哥,还是别去了吧,我不想你为了我的眼睛去冒险。”
洛离看着洛白那满是忧虑的模样,脸上露出了一个温暖而坚定的笑容,他轻轻地握住洛白的手,温柔地说道:“妹子,别担心。只要有希望治好你眼睛,我都愿意尝试。而且我又不是第一次上山了,我会小心的,你就放心地在家里等我回来。我肯定很快就会带着药草回来的。”
三个月转瞬即逝,洛白取下了一直蒙在眼睛上的白布。刚开始,她只觉得眼前一片朦胧,像是被一层薄纱遮住了一样。但渐渐地,那层薄纱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轻轻揭开,眼前的一切开始变得清晰起来。她那曾经被黑暗笼罩的双眼,此刻终于能够清晰地看到周围的一切了。她那双手曾经无数次地摸索过医馆里的每一个角落,那熟悉的问诊台、摆放着药草的架子、碾碎药材的药碾,她都能够看得清清楚楚的。
当她的目光在医馆里四处搜寻了一圈之后,却没有看到那个她最熟悉的身影,她不由得着急地询问道:“墨老头,我离哥哥呢?他怎么不在这儿?”
老丈微微叹了口气,轻声说道:“他还没回来。”
洛白一听,心中的焦急更甚,她有些生气地说道:“都已经三个月了,他还没有回来吗?每次我问你,你就只会回我这一句话,你到底让他去找什么特殊的药草啊?为什么这么久了还没有回来?”
老丈沉默了片刻,并没有说话,转身从架子上抽出一本药草书默默地扔给了洛白。
洛白急忙翻开书,只见书里画着的那些药草都是她从来没有见过的,她这才恍然大悟,难怪需要这么长的时间。心中的疑惑虽然放下了,但是却又增添了一丝深深的担忧。她心想,就算是去寻找这些特殊的药草,也不至于这么久了连个音讯都没有吧?该不会是出了什么事情了?
想到这里,她再也坐不住了,开始疯狂地寻找洛离。
她在周围的山川中不停地寻找,不放过任何一个角落;周围的山中,水边,崖底。那崎岖的路磨破了她的鞋子,划伤了她的肌肤,她始终坚持着,一边穿梭一边搜寻,呼喊着“离哥哥”。
她爬上了山巅,大声地喊道:“离哥哥,你在哪里啊?”声音在山谷中不断地扩散开来,一圈一圈地荡漾着。
她在桐城的大街小巷里不停地奔走;她在那蜿蜒曲折的山涧小路上迂回着;她在那陡峭的崖底跌跌撞撞地寻找着。
却再也没有人见过洛离,她觉得是她将她的离哥哥给弄丢了,又或者说她的离哥哥是因为什么原因不要她了,就像当时她毅然决然地选择陪枯叶对抗所有人一样决绝。
自从洛离下落不明之后,莫白每天都像丢了魂似的。在桐城的小酒馆里,她每天都在那里买醉。
她静静地坐在酒馆里那张有些破旧的桌子旁,一杯接着一杯地将那辛辣的酒灌进自己的嘴里。那辛辣的酒水顺着喉咙流下去,强烈地刺激着她的感官,但是她却全然不顾。
那模样,似乎是想要拼命地忘却那些痛苦的回忆,又好像是在逃避那些如潮水一般涌来的思念和牵挂。
墨玉是医师墨老丈从外面救回来的一个年轻人。他的面庞上带着一丝常年漂泊在外所磨砺出来的坚韧之色。他的那双眼眸就像是被岁月打磨过的石头一样,透着一股沉稳与内敛。他的头发乌黑而又有些凌乱,仿佛保留着曾经的不羁。
他的身形不算高大,身上穿着的那件青布长衫,虽然已经有些破旧了,但是却被他打理得干干净净。
墨玉有着极高的学医天赋,墨老丈对他十分喜爱,于是收作了徒弟。
就这样,医馆里有了一个勤勤恳恳的墨医师。他每天不是在专心致志地翻阅医书,就是在仔细地研究经络图和病症,再不然就是在认真地练习银针的使用方法和钻研各种草药。和他相比,赖在医馆却终日在酒馆里买醉的莫白就成了最不被人待见的存在。
当莫白在酒馆里把自己灌得烂醉如泥的时候,去酒馆接她回去就成了墨玉每天必做的功课之一。
墨玉叹了口气,感觉自己的太阳穴有些隐隐作痛,长此以往,自己早晚被这个女人害的折寿几年。他看向醉倒在酒馆角落里的莫白,原本灵动的脸庞被染上了一抹颓唐之色。
他缓缓地走上前去,蹲下身子,轻轻地拍了拍莫白的肩膀,轻声唤道:“莫白,莫白,该回去了。”莫白含糊不清地嘟囔了几句,并没有丝毫要起身的迹象。
墨玉无奈地摇了摇头,他微微弯下腰,小心翼翼地将莫白的一只胳膊搭在自己的肩膀上,然后另一只手揽住她的腰,试图把她扶起来。莫白的身体软绵绵的,就像一个没有骨头的娃娃一样,墨玉费了好大的力气才让她勉强站稳。
在路人那或同情或戏谑的目光中,墨玉扶着莫白一步一步地往医馆走去。莫白的脚步虚浮,东倒西歪的,好几次差点摔倒,墨玉都紧紧地扶住了她,他的胳膊因为用力而有些微微颤抖。
路上,莫白时不时地嘟囔着洛离、枯叶的名字,那声音里充满了些许眷恋、些许痛苦。
墨玉听在耳中,心中也不禁泛起了一丝好奇。他轻轻地调整了一下莫白的姿势,让她靠在自己的身上能够更舒服一些。
路途并不近,墨玉的额头上渐渐渗出了细密的汗珠,他却丝毫没有抱怨。终于,医馆那熟悉的大门出现在眼前,墨玉加快了脚步,将莫白带进了医馆,轻轻地把她放在了床上,为她盖好了被子。看着莫白那紧皱的眉头,墨玉默默地在心里希望,她能早日醒悟,也能将自己早日从这痛苦中解脱出来。
这一日,一轮皎月刚刚越过树梢,柔和的月光倾洒而下。夜色尚早,墨玉早早地来到了酒馆。酒馆的角落里,莫白静静地坐在那里。她那原本就苍白的脸色,因为长期酗酒而变得愈发憔悴不堪,就像是一朵在风雨中被吹打得快要凋零的花。
她的双眼布满了血丝,在梨花酿的作用下,眼神显得格外迷蒙,如同被春雨打湿的梨花一般。
她拿着酒杯的手微微颤抖了一下,几滴酒从杯中洒了出来,她紧紧地握着酒杯,然后将烈酒猛地顺着喉咙灌入,那热辣的感觉瞬间涌上心头,呛得她剧烈地咳嗽了几声。
耳朵里听到脚步声,墨玉已经走到她身边,她微微仰起头,声音有些沙哑地说道:“你来了。”
墨玉静静地站立,身姿挺拔如一棵苍劲的松树。他身着一袭朴素的青衫,那青衫干净利落,没有一丝褶皱。
他清秀的面容,眉宇间带着几分沉稳,目光中透着些许无可奈何,微微皱起眉头说道:“莫白,你怎么又喝成这样了?我都已经劝你多少回了,莫要再饮酒了,你不知道饮酒伤身吗?”
莫白沙哑着嗓子,脸上带着执拗的神情,说道:“墨医师今儿个又有空来管我了?你就别管我了,我呀,只有在喝酒的时候才感觉自己是清醒着的,何以解忧,唯有美酒。”
墨玉无奈地叹了口气,说道:“你当我乐意管你。我师傅要是回来看到你越来越过分,他不得打死我。”他微微皱起眉头,看着莫白这副自暴自弃的模样,气不打一处来。
莫白却撇了撇嘴,语气中带着些许倔强,说道:“墨玉,你不过是同我一样,都是被墨老头收留的可怜人罢了。你凭什么老是管我。”
墨玉微微摇了摇头,向前走了一步,不紧不慢地说道:“师傅离开前嘱咐我照看你。”他的神色傲然,双手背在身后,声音温润无比,像山间潺潺的流水。
莫白猛地站起身来,身形有些摇晃,她布满血丝的眼睛瞪着墨玉:“照看我?不,不,不,他明明让你照看的是医馆。”一脸莫要唬人的表情。
墨玉依旧镇定自若,他微微抬起头,目光澄澈而真诚,不卑不亢地说道:“别忘了,眼下你住在医馆内,便属于师傅交待照顾的人。”
莫白听了这话,稍微愣了一下,然后说道:“那好,你且陪我喝一杯,这酒可是个好东西。”她一边说着,一边吐着酒气,拉着墨玉坐下。
“在下,不饮酒。”他拒绝道,每一个字都极为清晰有力。
莫白像是被触到了逆鳞,一下子变得烦躁起来,她猛地跳起来,在酒馆里来回踱着步,双手不停地挥舞着,大声嚷道:“你还真是死脑筋的呆子。你小子是成功让我抓狂的第二人。”她的表情夸张而又生动,那股子被气糊涂了的劲儿完全写在了脸上。
墨玉微微一愣,心中的好奇心被勾了起来,他眨了眨眼睛,歪着头问道:“第一人是谁?”那好奇听八卦的样子,一扫之前的清冷模样。
莫白的眼神突然黯淡了下来,她缓缓地走到门口,望着外面漆黑的夜色,沉默了片刻,然后用低沉而哀伤的声音说道:“枯叶,我那不知生死的生死之交。”此时的她,没有了刚才的疯,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思念与惆怅。
“对了,我今日是有要事同你说。”莫白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从怀中掏出一张皱巴巴的通缉令。
通缉令画像上的莫离栩栩如生,那冷峻的眉眼画得十分传神。
“你可知,眼下桐城的大街小巷、各个角落都贴满了。”墨玉看到莫白只是随意地看了一眼通缉令,就重新把它团作一团,心中不禁有些着急,心想这个人怎么一点都不着急的呢?
莫白慵懒地倚靠在桌子上,漫不经心地把玩着手中的酒杯,她微微抬起眼帘,目光中带着一丝冷漠,说道:“然后呢?通缉令与我何干,我只爱这里的陈年花酿,其他的事情么,你想管你就自己管。”
墨玉皱了皱眉头,轻轻叹了口气,说道:“你你以为当年莫离背着你四处求医的事情,已经随着时间的流逝被人们遗忘了么?”他摸了摸下巴,“这事当年还挺轰动的。”
莫白微微一怔,随即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意,说道:“如果这通缉令能够将他找出来,于我而言,那自然是再好不过的事。”
墨玉微微眯起眼睛,紧紧地盯着莫白,缓缓说道:“通缉令上的是洛离,莫离与洛离究竟是什么关系呢?与你呢?又有何关系?”
莫白把玩酒杯的手顿了顿,沉默了片刻,然后缓缓开口道:“如你所愿,莫离就是洛离,我们现在自然是兄妹关系。当然,以前也当过他一阵子的未婚妻。对外么,莫离是莫离,洛离是谁?我可不认识呢。”她缓缓开口,声音极轻,嘴唇上还残留着梨花酿的味道,伴随着她嘴巴的起合,缓缓地呼出。
墨玉看着莫白,目光中带着一丝怜悯,轻声问道:“已经三年了,你还没有放下么?”
听到这句话,莫白的眼神瞬间变得黯淡了下来,她缓缓站起身,走到窗前,望着外面的景色,喃喃道:“眼睛看不见那段时日是我这辈子最欢愉的岁月,然而三年前的复明,却是无尽的痛苦。枯叶生死不明,而我那亲爱的离哥哥,也不见了。你体会过整个天地只留下孤零零一个你么。这样的痛苦,我如何能够轻易放下。”她的身影在月光下显得格外孤单和落寞,仿佛是一个被世界遗忘的灵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