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再遇
三个小时后，临近6点，袁荷合上书换上白色衬衫、黑色裤子的工衣去上班。
她不仅被调回了后厨，还被排了长晚班，傍晚6点到凌晨2点。
她刚进后厨，就发现要洗的蔬菜堆积的像小山一样高，有芥兰、油麦菜、包菜、蘑菇、上海青。
她撸起袖子就洗了起来，洗得很认真，很干净，但因为洗得认真干净，所以速度跟不上切菜师傅的节奏。
帮厨的汪师父一直催她：小袁哪，你搞快点咯，前头催餐了。
“嗯。“
过了大约十分钟，帮厨周师傅也催她：你能不能看看人家小梅是怎么洗的，照你这么洗，洗到天亮也出不了餐。
“我想洗干净。“她解释。
“唉呀，差不多就行了。“
“吃进嘴里的东西怎么能差不多！“
“唉呀，我早和杨领班说，不要调她回来不要调她回来，你看，还是把这个麻烦塞回到了后厨，脾气又臭又硬的，还听不懂人话！“
他们就这样当着袁荷的面嘲讽她。
她装作没听见，虽然加快了速度，但还是想要洗干净，吃进嘴里的东西，怎么可以敷衍。
半个月后，袁荷被后厨几个帮厨一致投诉到经理面前，经理只能调她到园子里当清洁工，跟着马姨一起扫地，扫落叶，清理垃圾，更换垃圾桶，给花草松土、施肥等杂活。
虽然工资没变，但却变成了叶园员工们茶余饭后的笑谈。
苏小柏气不过，劝她辞职：要不，你还是换一份工作算了……反正这里也不是什么好地方，没一个好人。当服务员哪里不能当，非要留在这里给她们看笑话吗？
“可我觉得当清洁工也挺好的，叶园很美，比当服务员和在后厨洗菜都自由。“袁荷将头发用皮筋绑起来，将手中的史书翻过一页。
苏小柏忽然盯着她的侧脸发呆：你长得这么好看，身材也好，匀称苗条，不如去千枫广场应聘品牌服装店的店员。
她摇头：那些工作看起来很精致，但不包吃住，到手的工资还没叶园多，我要攒钱哪，将来回家把我奶奶没建成的寺庙给建起来。
“你真是好傻……“苏小柏无奈叹息。
苏小柏觉得袁荷是一个有些奇怪的人，现在的小年轻，哪个不是只顾自己吃好喝好，只有她，像个封建余孽一样，竟然会想去实现一个老人的遗愿。
何况，她现在就是一个孤儿，无依无靠的，想要靠她自己那点死工资在她老家云沙镇建起一座寺庙，简直是天方夜谭。
但这些话她没说出来，她不忍心，觉得她活的够辛苦了，不能连梦想都不许别人有。
七月在大叶紫薇的花瓣上跳动，一不小心跳到了八月，到了中旬，叶园的观赏石榴全都红了，像待嫁前害羞的小姑娘，薄薄一层粉红胭脂轻淡的覆在果面上。
午后，袁荷站在石榴树下松土，头顶是一簇簇胭脂红一样的石榴果。
“小袁，火棘林那一片的园径上有落叶，你去扫扫，怕有客人过来。“马姨过来派发新活。
“好，我这就去。“她将锄头收起放进工具箱后，便拿起扫把和垃圾斗到火棘林旁的园道上扫落叶。
忽有一道声音从树木的另一边贯穿入耳：镨钕的盘子太大，出来的数据也不准确，整体供大于需，加上限制出口的政策出来，看跌吧。
她记得这个声音，是那天那个客人，他的声音有一种独特的韵律，像古琴冰弦第的一弦散音，沉寂清冷，韵味足，音柔，不躁。
袁荷鬼使神差丢下工具，从火棘林穿过，想再见他一面，再闻一闻他身上的香味。
火棘林低矮多刺，划伤了她的脸颊和手臂也没有察觉，像是命运的提线木偶，此刻只想见他，闻他身上的香。
一声异响在二人身后响起，陈星野回头，一眼看见了躬着身从红果树林里钻出来的小姑娘。
几颗红果，两片叶子散落在她的头发上，她红着脸期期艾艾地望着他，眼睛美得像两潭秋水。
“先、先生……“她望着他，嚅动嘴唇，发出极轻的一声。
陈星野一旁的合伙人也驻足回头：陈先生，你认识她？
“不认识。“男人将视线从她身上收回，像离开被蛛网缚住的一只小飞蛾，说完便同合伙人一同往叶园的龙阁而去。
合伙人是这里的常客，所以进门的时候就制止了礼仪小姐带路，他们谈生意上的事也不想叫别人听见。
袁荷颤动着唇羞愧不已，像一只在暗夜里迷失方向的落魄飞蛾，在看见美丽的灯光后想要靠近，靠近那一点温暖，可被人用冰冷的灯罩隔绝在外。
“砰”一声，被玻璃灯罩撞碎她的心房。
她不是一个放荡多情的人，相反，她很骄傲，也很自尊自爱，事后也醒悟到自己举止失仪，深深愧悔。
今天他再次从容淡定的出现在叶园，说明上次是她脑子短路，想岔了，才会像个小丑一样去救他……想想也是，在司法那么健全的今天，哪里有黑社会敢光天化日之下杀人。
她今后不会再如此了。
不管今后闻到什么香，她都不会再动心了，也不会再乱心。
在龙阁内，陈星野和合伙人秦意成还在聊生意上的事。
“听说丰冬那边的经信委强力施压，丰钢集团、江信铝业已经和上头签订了企业整合意见书，他们统一北部稀土资源的计划落空了，那按照这个趋势，我们中部的稀土企业也难逃此劫。 “
“不错，其实早在四五年前上边就已经开始布局了，你记不记得津山县姜林矿在四年前与不知名小公司合作在梅山兴建了一个稀土产业园。”
“这个事我知道，也不知道是哪个大佬换的马甲，随随便便就投了八九亿下去，后面又收购了姜林矿40的股权，控股了这家矿业公司。”
“背后操控这一切的是中典稀土。”
“传言竟然是真的。”
“所以我们要退，两年内把资金从稀土的重心上转回来。“
“你已经有想法了。“
“有，就是不知你信不信我，这里面可能会牵扯到我的家事。“
“当然信你，你尽管去做，要是败光了，我就继续回去当我的小厨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