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烈火烹油
乾元二十一年，九月。
距离陈胜吴广于大泽乡揭竿而起，过去了一月有余。这段时间里，他们率领着起义军一路高歌猛进，势如破竹地攻占了足足十五座县城，占据了故楚的大部分地方！
所到之处，百姓们纷纷响应，追随者犹如潮水般汹涌而至，人数之多令人咋舌。尽管目前尚未有任何贵族名流前来归附，但整个局面依旧呈现出一片蓬勃发展、繁荣昌盛的景象。
面对如此大好形势，陈广身边的乡人开始不断进言劝他自立为王。
又过了半个月，陈广决定接受众人的建议，定国号为“楚”，正式称王。
这正是缺乏系统教育所带来的弊端，搁现在谁人不知，“高筑墙，广积粮，缓称王”的策略，以及“百足之虫，死而不僵”的道理。陈广即将迎来乾国最后的反扑。
在河南的若干郡县，乾朝的残酷律法如同悬在民众头上的利剑。
当陈广自立为王的传闻传遍乡野之后，这些郡县的百姓们再也无法忍受，纷纷揭竿而起，起义的火焰瞬间蔓延。
陈广任命了吴盛为并肩王，周苍和吴归为副将，三人一同率领着三万精兵，浩浩荡荡地向西进发，目标直指战略要地荥阳。
与此同时，在河北的广阔土地上，一群不满乾朝暴政的豪杰们，如韩良、李广、张泽、陈通等，早已蠢蠢欲动。他们见到河南义军的声势如此浩大，纷纷操起武器，带领着自己的部众加入了起义的行列。
而在遥远的泗水郡，虽然地理位置上与河南、河北相隔甚远，但自陈广在大泽乡首举义旗以来，这里也在暗中进行着起义的准备。
经过数月的策划和筹备，泗水郡与陈县的百姓们在除留县外的各个县镇展开了行动，他们杀掉了暴虐的官员，占领了县城，一时间，起义的浪潮此起彼伏，形势异常热烈。
更有几个县的义军联合起来，摩拳擦掌，准备联合发动攻势，一举拿下固若金汤的谯县。
这样一来，这可把庞博这个县令给吓坏了，急召冯贺、郑源商议对策。
冯贺眉梢一挑，眼中闪过一丝精光，他沉声分析道：
“留城的城墙，坚固如铁，粮食堆积如山。
如今我们面临的最大难题，便是兵力的匮乏。
大人，若能展现出一番仁慈之心，对于那些身陷囹圄的青壮年犯人网开一面，赦免他们的罪行，我们立刻就能得到七百名的兵源。
这些得到您的恩惠的人，必将心怀感激，愿意为大人效死。
不过，单靠这七百壮士来守护留县，恐怕仍然有很大的风险。
若大人能再行慷慨之举，对于那些避罪潜逃的亡命之徒也施以宽恕，我们还能再添八百兵马。
届时，拥有一千六百精兵强将，齐心协力，共同抗敌，那些叛贼，有什么可怕的！”
冯贺的一番话，如同春风化雨，让庞博听得心花怒放，他喜笑颜开地连声赞叹：“妙计，真是妙计！就按照你的计策行事。”
庞博的思维跳跃，他似乎想起了某个关键的人物，眉头微微一皱，转而向冯贺和郑源询问：“你们建议我召回那些逃犯，其他人倒也罢了，但在芒砀山落草为寇的刘继，你们认为我是否应该召回他？”
冯贺和郑源异口同声地回答：“应该召回。”
庞博疑惑地追问：“这是为何？”
冯贺抢先进言：“刘继性情中人，待人宽厚，不重金银，他之所以沦为反贼，实乃形势所迫，触犯了朝廷法规。若大人能宽宏大量，赦免他的罪行，并召回他，这不仅帮他摆脱了反贼的名声，更是给了他一个将功赎罪的机会。他必定对大人的恩典感激涕零，誓死效忠。”
郑源紧接着补充：“冯大人的言论可以说是老城谋国之言，请大人立刻召回刘继。若日后有何不测，我郑源愿以全家的性命作为担保，确保此事无虞。”
县令大人端坐在议事厅内，眉头紧锁，似是难以下定决心。
冯贺面色凝重，沉声道：“县主大人，当断不断，必受其乱。现今乱贼四起，唯有团结一切力量，方为上策！”
郑源紧接着附和道：“正是如此，我听闻那赵岩与刘继素有交情，派他前去召唤，定能说服刘继。”
县令大人听着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略作沉思，最终拿定主意，看向冯贺，沉声道：“如此，便有劳冯县丞了。此事关乎我等身家性命，你即刻去通知赵岩赵主簿，务必请刘继出山，共议大事。”
冯贺驾车穿过繁华的街巷，拐进一条幽静的小巷，最终在一座古朴的宅院前停了下来。
他下车整理了一下有些凌乱的衣冠，轻轻敲响了门扉。
此时，赵岩正坐在庭院中的葡萄架下，悠然自得地品尝着一杯香茗。
仆人将门扉开启，赵岩抬头一看，见是冯贺，便笑着站起身来，迎上前去：“冯大人，什么风把你吹来了？快请进。”
冯贺步入庭院，环顾四周，赞叹道：“赵主簿的庭院真是雅致，这葡萄架下的风光，让人心旷神怡。”
赵岩笑着引领冯贺在石凳上坐下，说道：“冯兄过奖了，正巧我泡了一壶好茶，冯兄不妨一同品尝。”
赵岩拿起一旁的茶壶，手法熟练地为冯贺倒了一杯茶。茶水顺着壶口倾泻而出，香气四溢，瞬间弥漫在空气中。
冯贺接过茶杯，轻轻嗅了一口，不由得赞道：“果然是好茶，香气扑鼻，让人神清气爽。”
“哈哈，能得冯大人夸奖，实乃赵某三生有幸，不枉我花费重金购得这珍贵的茶叶。”赵岩开怀大笑，眼中闪过一丝得意。笑罢，他整理了一下衣袍，恭敬地问道：“大人光临寒舍，不知有何贵干？”
冯贺眉宇间透出一丝喜悦，缓缓开口：“自然是天大的好事。那县令胆小如鼠，畏惧乱贼作乱，特让我传令，让你前去召回刘继，共商对策。”
“哦？这可真是喜从天降，赵某定当竭尽全力，不负大人所托！”赵岩激动地站起身，准备立刻出发。
然而，冯贺却轻轻按住他的肩膀，笑道：“赵岩，你何必如此急躁？又不差这点时间，我们且慢慢品尝这壶香茗，再启程不迟。”
“大人教训的是！”赵岩听从地坐下，继续与冯贺品茗谈笑。
待冯贺离去，赵岩立刻起身，跨上那匹早已备好的快马，扬鞭疾驰。
夜色中，马蹄声如同鼓点，在寂静的夜空中回荡。
芒砀山的山路蜿蜒曲折，崎岖难行。赵岩一路跋涉，多次迷失方向，不得不停下脚步，向当地的农人问路。
经过一番艰辛的询问和探寻，他终于穿越了这片险峻的山地，来到了刘继的隐居之所。
刘继见到风尘仆仆的赵岩，确实吃了一惊，他没想到赵岩会突然造访。
赵岩的脸上洋溢着按捺不住的欢喜，他迫不及待地开口说道：
“继哥，大喜事啊！陈广已经自立为王，建立了楚国，我们谯县周边的几个县也都纷纷响应，他们杀死了官吏，以示对陈广的支持，并且放出豪言，要一举攻下谯城。县令闻讯，心中恐惧不已，于是找到了冯贺、郑源两位兄长商议对策。”
赵岩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敬佩，继续说道：
“冯贺、郑源二人趁机向县令进言，建议他赦免那些因畏罪而潜逃的人，召回他们共同保卫留县。继哥，这是县令亲笔所写的信函，他特地差遣我前来，希望你能回到谯县。”
说话间，赵岩伸手入怀，小心翼翼地摸出一封书札，双手递给了刘继。
刘继接过信札，眼中闪过复杂的情绪，既有对赵岩带来的消息的震惊，也有对县令此举的疑惑。
刘继的手指轻轻撕开信封的封口，他抽出里面的信纸，目光如炬，逐字逐句地阅读着。
赵岩则在一旁静静地等待着，等待刘继决策。
刘继阅罢来函，脸上绽放出如沐春风的笑容，他提高嗓门儿，中气十足地喊道：“萧延秋、樊无期，快快集合队伍，有要事宣布！”
不过片刻，队伍便集合完毕，黑压压的人群站在刘继的面前，他们的眼神中充满了好奇。
刘继迈步走到队伍前，单手叉腰，神态昂扬地说道：
“弟兄们，县令大人写了书信给我，要将我们全部赦免，并要我们即刻回去，助他守卫留县。
我们居住深山很久了，但这不是长久之计。这一次回去，我们不仅能与家人团聚，还能建功立业，这是天赐的良机，我们决不能错过。大家好好准备一下，随我一同回县！”
得知留县县令的召唤，刘继心中自然喜悦万分。终于可以离开这片深山老林，他与众弟兄们欢庆畅饮，庆祝即将到来的新生活。
第二天，刘继带领着家属和徒众，与赵岩一同下山，向谯县的方向行去。一队人马，春风得意，浩浩荡荡地朝着县城进发。
俗话说的好，“乐极生悲”。
就在距离县城还有二十几里的地方，远远地看到冯贺、郑源狼狈不堪地奔来。
刘继心中一紧，疾步迎了上去，也顾不上寒暄，忙问：“究竟发生了何事，让你们如此紧张？”
冯贺与郑源显然也没有时间进行别后重逢的客套，冯贺直截了当地向刘继陈述了当前的情况：
“我们两个原本是请庞博县令召你进城，名义上是帮助守城，实际上却是想要你在城中带兵起事，现在天下大乱，正是我们干一番事业的时候。”
郑源喘了口气，接着冯贺的话茬说：
“谁知道县令突然发神经了，怀疑我们另有图谋，下令要逮捕我们。！幸亏我们两个人提前得到消息，连夜逃出，才保住性命。”
原来，在冯贺和郑源二人匆匆离去之后，县令庞博独坐在书房中，反复思量着刚刚的决定。他的眉头紧锁，心中渐渐涌起一股不安的情绪。
他暗自思忖：“刘继这小子，素来桀骜不驯，从不服管教，我这次赦免他的罪行，召他回城，万一他不受我的控制，那可怎么办？”
而冯贺这帮人跟他走得这么近，肯定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于是，他下令关闭城门，并捉拿冯贺、郑源。
冯贺神情严肃，继续说道：“现在我们面临的当务之急，是如何保护我们城中家眷的安全，避免他们遭遇不测。”
听到这话，刘继立刻双手抱拳，眼神坚定地望向两位朋友，语气诚恳地说：
“两位兄弟请放心，刘继自当竭尽全力，保护家眷安全。多年来，我刘继多次受到二位的关照和帮助，这份恩情我一直铭记在心。如今二位有难，我刘继又岂能袖手旁观，不思报答。”
说到这里，刘继情绪激昂，他伸手一指身后的部属，声音洪亮地说：
“请你们不要担心，如今我麾下部众千人，我们定能解救大家在城中的家眷。这样吧，我们先到谯县城下，观察一下形势，然后再决定如何进城。”
刘继等人随即来到留县城下，只见城墙高耸，城门紧闭如同铁桶一般。
一时之间，刘继陷入了困境。他麾下的这帮人，不过是些乌合之众，毫无纪律可言，更无战斗力可言。
妄图依靠如此力量攻克坚固的留县，无异于痴人说梦。即便强行攻取，恐怕也会元气大伤，又如何能在义军四面包围的险恶环境中生存下来。
刘继只能先命令部属们大声呼喊，试图削弱城内守军的抵抗意志，众人齐声大喝：
“天下苦乾久已！如今乱象四起，留县现在很危险。只有干掉县令，选择有才能的人领导我们，才能保全家园。否则，破家灭族就在不远的将来。”
城墙上的守卫们被外面的呼喊声所惊扰，纷纷探头出城墙以查明情况，然而无人敢对这呼声作出回应。
刘继的部下们整天高声呼喊，虽然表面上城内看似平静无波，实则内部已是波涛汹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