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琐事也是压力
这长拳适合强健体魄，舒张壮骨，并且作为一种搏击之术，对rì后战场冲杀大有裨益。
大明恩养武官二百余年，诸多福利诸多恩养，并不是平白消受的，而是为了大明戍卫边疆。就比如大同重镇，单单自嘉靖以来与北方蒙古，就是无年不在大战，其余破关，遭遇、突袭、探哨、劫掠、反击等小战从无间断，又有多少边军化作枯骨，成为边墙内外一培黄土。
现在锻炼好，那是生存需要，要不是家中买不起马匹，张世安还想练练马术，毕竟战场上，马跑得绝对比人快。
想起战马，张世安又是一愁，眼看着自己过几年就要袭职，在战场上，马术jīng湛不吝于多一条命，但马术这东西又不能一蹴而就，所以必须从现在就开始盘算，这就又是一笔银子，而且是一大笔银子。
再说回这家中，就算是领了俸禄，但这大同汇聚南北，米粮价是越来越高，算起来所得也越来越少，简而言之，就是这俸禄在渐渐贬值，钱越来不值钱。
这些还倒长远。
眼下还亟待解决的，就是这一家四口吃饭，总不能总是粗菜淡饭。特别是老张头，年老体弱，受到一场伤势，必须营养跟上，而且虽说秋天不似夏季那么炎热，但伤口也要注意，不能单靠陈婶用自家传下的草药，还得去请个郎中再好好看看，又是一笔花费。
这一项一项，都是银子，原本志向远大的张世安，突然发觉老张头这一伤，可算是把家里积蓄的问题全都揭开了。
所有一个问题，其实也能归到一个问题，那就是没钱。
没钱！没钱！
张世安挥拳有力，虎虎生风，仿佛眼前有好多银山，打碎就可搬回家。
直让蹲在院中石凳上的小丫头，在旁边看的津津有味，心说少爷这拳练的越发好看了，比那街上卖艺逗乐的猴子还要灵活。
远空的墨兰渐渐清澈起来，宛若深池大湖，颜sè由深入浅，一直蔓延向东方边际，那巍峨的大同城墙与天相交的一线，已经冒出一线金边，眼看着这练拳，一练就是大半个时辰。
张世安气喘吁吁，练拳之后，全身透着一股子热气挥发，北方入秋已经凉了，清晨身上散热的体汗雾气都能够看见。
闭目深深吸入几口凉风，调整吐纳，平心静气，张世安顿时觉得自己腹中饥饿，那一顿稀薄的早膳已经消化完了。
院中飘起了浓浓的肉香，张世安双目一睁，就见石桌上摆着一碗热腾腾的米粥，所有香气均是来自与它，而在玲珑身旁，陈婶正守候在一边，已经把小丫头从石凳拉了下来，强按着她坐在了石凳上。
张世安看向陈婶，三十多岁就有老态，双鬓银丝可见，此时面目暗淡，身形憔悴，昨夜忙了一晚，今rì起得又早，见到自己练拳完毕，赶紧笑着端起石桌上那碗热粥，送到跟前。
这粥红黄相间，闻着便是香味四溢，小丫头咕咚着小嘴巴，趁着她娘给少爷送粥的片刻，立刻从凳子上跳了起来，双手捂着香臀，这天干气冷的，石凳也是冻着屁股，刚刚被娘按在凳子上，心想也不知道冻坏了没有。
“陈婶，老张头吃过没有？”张世安接过热粥，此刻天还未完全亮，热粥冒着热气，烫着两手，暖人心扉，看着这粥，弥漫着一股子鸡汤味道，但似有不同。
“奴家给少爷送粥前还看过，张爷还在打着呼噜。”陈婶回答。
“这就好。”张世安看向粥，迷糊稠密，油黄的是汤汁，其中还有肉丁。“陈婶，这鸡汤粥还是留给老张头吧。”
“少爷放心，张爷的鸡汤都在，这粥里就放了一勺汤，那肉丁还是年前屯下的腌肉，就剩下了铜钱那么大，奴家看了就一起放了进去。”别看陈婶昨天吓得哭了一晚，慌里慌张没有主张，这西院上下的家事全靠她一人搭理，从来也是井井有条。
“那就好。”张世安接过粥，抿了一口，便让陈婶准备准备，今rì顾辆马车去领取俸禄。
陈婶犹豫再三，昨rì老张头的事还是让她有些心悸，张世安看出他的担忧劝慰一番，应了一声退了下去，这一家子生火做饭，打扫收拾，全需她一人cāo持，如今这亲兵老张受了伤，她肩上的活更重了。
等陈婶走出院子，张世安将粥递给小丫头，小丫头眼巴巴地捧着，也不动嘴，惹得张世安一阵惊奇：“你这丫头，难道不饿？”
小丫头咽着口水：“给娘吃。”
任凭自己前知两千年，后知四百年，并且自己还是个官二代，居然混得一家老小连口鸡汤肉粥都舍不得喝。
接过小丫头递上的布袋，里面装着文房四宝，看过还在熟睡的老亲兵，睡的看起来还好，也叫人放心了点。
带着强烈的缺钱危机感出了家门，今rì不同昨rì，张世安并未穿上牛皮甲，而是昨夜的生员服饰，今rì不是去协助守城，而是去都司儒学上学。
军人身份，文人打扮，这就是文武双全，代表了历代大明皇帝对于世袭武官的殷切希望。
大明皇朝，制度层层相扣严密，建立完善的武官世袭制度之后，天子又怎么会忽视武官子弟的军事教育问题？
早太祖洪武年间，就在两京设立武学，又在各地设立都司，卫学，让世袭武官的子孙能够接受教育。以后的各代皇帝，又将这个制度不断完善推广，因此武人教育也很兴盛。
原本朝廷要求世袭子弟rìrì读书学习，每五天到校场集体cāo练，每月逢初一十五还要练习shè箭骑马，然后各地的总兵等各级军官，还得亲自考核测验，已达到让这些学生成为合格军人的目的。
但自从太宗朱棣废除了靖难武官的任职考核制度，加上承平rì久，久而久之连正式的武官考核都形同虚设，就更别提各地不需考核的武学了。不仅教授官训导官教学不严，各都司卫所也不重视，而且晋升道路狭窄，除了身份有些特权，对于大多数命中做官的武官子弟来说，真没多大吸引力。
到了本朝嘉靖皇帝即位，这皇帝对于各地的学风十分重视，文武并重，要求严格执行制度，所以这些年都司卫学才热闹起来。
昨rì，本来就是规定的五rì轮cāo的时候，学习军法营制，如今局势不稳，都司就提前一天干脆下令让这些军生去协助守卫城门。
太阳不过过刚刚露出天际，都司儒学的门口就开始热闹，外面的落马石外有人在仆人的帮助下依次下马，也有人也都同张世安一般，提着文房四宝走步进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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