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野蛮夫人俏将军(02)
安阳郡主大婚的前一天,龙相府将郡主的嫁妆送至镇南大将军府,停放的红妆从大将军府门口一直延伸十几里,跨越两条街,丞相爱女之情可见一斑。
龙相宠女众所周知,他大费周章的嫁女,衬的大将军府当日的迎亲宴显得平淡无奇,甚至有些简陋,连迎亲的花轿都只有两乘,主轿还是四人规格,这就有点过了。
人家把闺女当做宝的嫁出去,你们当做的草的迎进门,要不是碍着皇帝的那张圣旨,满京城的人担保,龙相肯定不会让他宝贝女儿上花轿。
就算景家举办的婚宴比不上龙家的,好歹也算是奉旨成婚,大将军府足足热闹了一整天,婚礼才算是完成了。
倒是主角龙锦绣全然心不在焉,从早上被蒙上喜帕后,到现在坐在洞房里,整个人都不在状态,浑浑噩噩随便丫鬟婆子摆弄了一整天。
按说她本该很激动的,终于可以见到景天逸了,开始收集人格的任务之旅了,可她现在很担心。
因为今晨,她刚梳妆完毕,龙老爹到她房里屏退了一干人等,说了一些话,其中的一句是:“锦儿啊,从今儿起,你就不算是龙家的人了。以后呢,你要好好孝顺公婆,伺候好夫君,也别惦记家里,做好你的二夫人就成。”
细想,龙老爹倒没哪里说的不对,从今天起龙锦绣就是景家的人,但让她担忧的不是龙稽山说的这句话,而是他当时表情,像是完成一件心事般的满足,又像是交代遗言般的面如死灰。
她当时就觉得哪里不太对劲,但想到现在都没想明白是哪里不对。
婚礼时,她将原主先前的记忆又重新提出来看了一遍,这姑娘性格原先就是个学霸人物,就喜欢诗词歌赋,抚琴作画,对别的事从来不上心,性格也孤僻,所以,她回忆了这么许久,压根没找出什么有用的信息,只好作罢。
龙锦绣也是此时才察觉她的两个陪嫁丫鬟似乎过分安静,她二人沉默的站在床榻两侧,一句话也不说。冬画倒还罢了,性格沉稳点,但竹昕不该如此吧?按照这丫头的性格,应该比自己还要兴奋才是。
因为不能拿掉喜帕,龙锦绣观察不到二人的神情,只好出言问道:“你两有什么事?”
冬画清了清嗓音,回答道:“小姐,我们就是有点累。”
竹昕依旧没说话,龙锦绣从喜帕下瞧见她正用力的绞着手指,刚要说话,听到有人推门进来,只好忍了下来。
外屋的仆妇们,齐声恭贺:“恭喜二公子洞房花烛。”
龙锦绣一下子坐直身体,精神也变得高度集中,耳朵竖起,听着男人沉稳的脚步声,一步一步的走进来,从外间走都到里间。
新郎官出声前,自己的两个丫鬟半俯身体,见礼:“见过姑爷。”
男人的脚步声便下,吩咐道:“你们先下去吧。”声音沉稳清冷,很是好听。
竹昕和冬画起身给龙锦绣整理了下喜服,向她行了礼,“小姐,我们先出去了。”见她微微颔首点头,两人才走了出去,并将外屋的仆妇们带了出去,关上房门。
屋内仅剩下一对新人,龙锦绣开始紧张,她并拢双脚,双手端正的放在膝盖上坐着,等待她这一世界的夫君——景天逸走过来,替她挑起喜帕。
可是她等了好一会儿,都没听见那人再发出任何动静,屋内落针可闻。
许久,景天逸才开始往里面走,直至走到床榻前,站在龙锦绣的面前。
就算龙锦绣蒙着脸,也能感觉到景天逸此时正在盯着自己,不见他说话,她轻声叫了一声:“夫君。”
然而,景天逸没按程序掀开龙锦绣的喜帕,他转身走到屋内的八仙桌前坐下,执起酒杯,一人自斟自饮。
景天逸的举动让龙锦绣纳闷,突然间预感有些不好。莫不是他有喜欢的人了,碍着圣旨把她娶进门?又或者是他不太满意这门亲事,自己的郡主身份压制了他,让人耻笑了?
但不管景天逸怎么回事,任务难度如何,她是一定要要完成的。
时间一点点过去,龙锦绣慢慢的也不紧张了,放松心情,反正他不喜欢上她,收集不到人格,她也回不去,就得和他耗着。他们有很长一段时间相处,凡事也不能急于求成。
今夜,他们有一晚上的时间,慢慢来,景天逸也总不能在那里坐一晚吧。
龙锦绣这厢心思千回百转,八仙桌旁的景天逸一脸淡然地喝他的酒,直到合卺酒剩下半壶,他才执起酒壶和玉杯慢悠悠的走到床边。
“我景天逸能娶到郡主也算是三世修来的福分,从此官场平步青云。这第一杯呢,我得谢谢郡主的再造之恩。”他清淡的笑了笑,一手执壶,一手执杯,斟了一杯合衾酒递给龙锦绣。
龙锦绣看不到他的表情,可这句话让她生出些异样的心思,压下心中隐隐升起的不快,轻声说道:“夫君,不必这样说。”她撩起喜帕的一角,接过景天逸递过来的酒杯,轻抿一口还给他。
“这第二杯,预祝我们夫妻和和睦睦,相敬如宾。”
她拿过第二杯酒喝了半杯。
有个问题在龙锦绣的脑海里一直回旋,他为什么不先给自己掀开喜帕,这样喝酒太麻烦了,是长得见不得人还是怎么的?
还有,这酒不该是交杯而饮的吗?为什么却是她一个人喝?
“第三杯,……”景逸天第三杯的祝词没能说下去,酒杯直接递给她。
这一杯,龙锦绣没有接,蹙眉盯着他执酒的手看,修长而细腻,不似常年握刀的手。
两人僵持了一小会儿,气氛略显尴尬。
最终,龙锦绣将她心中所想,直言不讳的问出来:“夫君,莫不是不喜欢我?”
景天逸说道:“郡主多心了,既然郡主也不知道以什么理由喝下这杯酒,那便不喝吧。”他走到桌前放下酒杯。
龙锦绣捏了捏自己的手指,没话找话的说道:“夫君,时间不早了,还是早些安歇的好。”
景逸天眼神变了变,沉默了一下,说道:“折腾了一天,是该早些安息了,我就不打扰郡主了,先走一步。”他站起身,竟自往门口走。
这节奏不对啊,接下来不是应该洞房花烛夜,春宵一刻抵千金吗?怎么和预先设定的不太一样?
龙锦绣顾不得礼节掀开喜帕,喊道:“夫君!”
红烛映得整个古色古香的房间喜气洋洋,但背对她的男人一身玄黑长袍,身形修长,乌墨的头发随意散落在身后,他背影与现下的环境格格不入,一点也没有新郎官该有的样子。若不是两人已经饮过合衾酒,龙锦绣一定不会把他当成景天逸。
她忍下心中的诧异,走到景天逸身后,轻轻拽了下他的袖袍,刻意放柔了语调,说道:“大婚之夜,夫君难道忍心让我一个人独守空闺吗?”
要取得他的心之前,至少先留住他的人,为了收集人格,她连脸面都豁出去了,就不相信留不住这个人。
景逸天转过身静静的看着龙锦绣,星眸中不带一丝温度。
龙锦绣看到景逸天的长相时,楞住了,面前的男子拥有一张俊美至极的面容,如若不是高挺的鼻骨和斜飞入鬓的剑眉,轮廓分明的脸型,他会给人一种雌雄莫辩的错觉,这样的男人美的让女人都自惭形秽。
可她见过他,他是那日长安街角的男子。
这些都不足以让龙锦绣震惊,让她赫然的是,景天逸一双狭长的凤眼像极了周永醇。虽然他此时的眼神冰凉如水,但她能想象的出,这双眼睛如果笑着时是什么样子,它会弯成一条线,让人如沐春风。
“永醇?”龙锦绣被那双眼睛吸引,不自觉的将他当成了周永醇,无意识的叫了声男友的名字。
太久了。
太久没有看到这双眼睛睁开的样子,就算此刻这双星眸里只有清冷及漠然,都无法阻止龙锦绣伸出手抚摸上景天逸的眼帘。
听说,一个人的灵魂会折射在他的眼眸中。
所以,他是永醇,她肯定。
龙锦绣即将碰到这双让她魂牵梦萦的眼眸时,景天逸捉住她的手腕,眼中闪过一阵阴霾又急速隐去,嘴角勾起弧度,嘲讽道:“郡主,莫不是认错人了?”
龙锦绣方觉自己失态,即使景天逸是永醇分裂的人格,他此刻都将视她为陌生人。然而,洞房花烛夜从新娘口中听到他人的名字,估计没谁愿意能高兴得起来。
龙锦绣乌黑的眼珠子转了一下,淡淡的笑了,笑容中带着一丝娇柔及女儿家的妩媚,她故意错开话题,说道:“今日洞房花烛夜,夫君难道还有事要忙吗?”
景天逸上前两步,目光灼灼的盯着她,他的眸光似乎能看穿她的灵魂,猜透她的心思,让她无所遁形。
两个人近距离的接触,他的呼吸就喷洒在她白皙的面颊上,气氛凝重。
最终,龙锦绣逃避了景天逸压迫性的视线,仓皇的垂下头。
景天逸低下头,唇瓣贴在她耳边停顿了一下,呼吸掠过她的耳廓,轻轻吹起她鬓边的绒发,温言细语:“安阳郡主难道真以为,我景天逸会要一个残花败柳吗?”
“……”
惊雷炸的龙锦绣有些晕头转向,等反映过来时,身体先一步有了反应,抬手,“啪”的一下扇出去,在他俊美的脸上留下五指红印。
景天逸的眼眸中迅速聚齐暴风骤雨,但又在下一瞬间熄灭,甚至不愿意再看她一眼,转身出了里间。
龙锦绣下意识的扇出一巴掌后,就感觉要坏菜了,连忙追了过去,在他出门前喊道:“景天逸!”
说实在的,这事也怪不得龙锦绣,任谁被出言侮辱,都会做出反击的举动,难不成别人骂她,她还得笑脸相应不成?
他既然这样说,必定是那日长安街上听见周文瑞的风言风语所致,如果今夜让他走掉,再想让他回头怕是很难。
龙锦绣深吸一口气,走到景天逸面前,说道:“夫君在意之前的事情,我也明白,但夫君不应该出言侮辱锦绣。”她停顿了一下,又说:“龙家乃礼仪之家,家规甚严,锦绣怎么会出不应该做的事情呢,夫君莫要相信传言,误会锦绣。”
景天逸冷笑,“这么说,你为周文瑞殉情自杀的事情也是传言?”
龙锦绣心中咯噔一下,龙老爹不是对相府所有知情的人下过令,不准将原主自杀的事情说出吗?怎么连景天逸都知道这事情了。
龙锦绣停顿片刻,脸上出现淡淡的忧愁,说道:“夫君,实不相瞒,锦绣以前是欣赏周家公子的超群画技,与他见过几次面,但也只是以画会友,若说有儿女之情,锦绣不以为然。”
“说到锦绣为了他自杀,更是无稽之谈。传言自杀,其实是我误食了药物,差点命丧黄泉,现在想起来都心有余悸,这一传十,十传百的事实变了模样,才有夫君听到的这个版本,夫君若不相信,尽可以问问我爹。”她提供解释,景天逸信不信,就不是她能做主的了。
景天逸阴冷的盯着龙锦绣,那眼神压迫感十足,让她心生凉意。
片刻后,他说:“龙锦绣,原以为你文采绝世,没想到你巧言雌黄的也有一手。我不管你自杀是否属实,你最好记得,你已经嫁人,最好安分守己,若污了景家的名声,这怡兰苑就会是你的活死人墓。”景天逸说完绕过她走了出去,留下一脸错愕的龙锦绣。
景天逸离开怡兰苑后,方才冷硬的神情已然消失,抬头看了看月色,返回他往的梧桐苑。途中经过花园,身边花丛边出现一个人影,他停下脚步后,人影跪在地上,说道:“主子,事情办完了,龙相说感谢主子救命之恩。”
景天逸冷然的点了点头,说道:“他不用谢我,一命还一命而已。”他沉默了一下,回头望向洞房的方向:“暗中派人守着怡兰苑,若让龙家嫡女处于危险中,提头来见。”没等那人回复,他飘逸的身影已消失在月色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