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桃花节上

第四章 桃花节上

桃花红，桃花艳，桃花盛开惹人怜。

桃花美，桃花灿，桃花姑娘最好看。

——民歌

桃花坞村北临黄河，西南接石泉村，东面与黛眉村为邻，这里也是利津乡政府驻地所在，青峰河和涧河流经这儿向北汇入了黄河。

桃花坞村是一片开阔的平原地，沙质土壤非常适合花生和果树生长，沿着黄河有十里沙滩地，每当春暖花开的季节，十里沙滩上桃花处处盛开，粉红的花朵一团团、一簇簇，远远望去像火红的云彩，染红了半边天空。轻风吹过，落花缤纷，田间和道路上处处飘着醉人的花香，当地人称这里为“十里桃花源”。桃花坞村最盛大的节日莫过于三年一度的桃花节了。

桃花节是农历三月十三日桃花盛开时举行的一个盛大而隆重的节日，在这一天，十里八村的人们像赶庙会似的聚集在这里，等待桃花节开办。三年一度的桃花节由乡政府主办，桃花坞村委承办。在桃花节上每年要选出十名最美的桃花女，年龄限定在18岁左右，然后再从这十名桃花女中选出一名花魁，穿上特制的桃花服，挎上竹篮，进入“十里桃花源”采摘桃花，之后花魁姑娘带领桃花女坐上小船从青峰河入黄河处出发，向黄河河面遍洒桃花，祈求来年风调雨顺，瓜果飘香。

今年三月十三是三年一度的桃花节举办的日子，一个多星期前桃花坞村委已向乡党委书记赵玉龙汇报了工作安排，赵玉龙指定由李天定负责筹备桃花节。李天定和桃花坞村委已进行了周密安排布置，等待明日天一亮桃花节将正式拉开帷幕。

利津乡初中前一天就放了假，刘志新早早回到了家中，他知道每年这时候小姑都会回来。中午时分他听到门外有人大声叫着：“表哥，表哥，我来了。”

刘志新忙走了出去，看见他小姑右手提着一大包东西，左手拉着小石蛋儿走了进来，他接过小姑手中的东西说道：“怎么就你俩儿，我姑父哩？”

刘桃花把东西交给刘志新后，用手拢了一下额前的头发说：“你姑夫早起来拉了一三轮车瓷盆和瓷碗，明个儿要卖，在街上住了下来，他还要看着东西哩，今天就不过来了。”

说着话刘桃花和刘志新带着小石蛋儿一走进院子，刘志新就对着屋内喊道：“爹、娘，我小姑来了。”

刘平安马上站了起来，正在院子锅屋里做饭的刘志新他娘也出来了，把刘桃花迎进了屋里。

进了屋后刘桃花冲着上房叫了一声：“娘，我回来了。”

刘母今年80多岁了，但身体还很健朗，听到女儿来了马上走了出来，小石蛋儿立刻跑了上去，拉着他姥姥的手叫着：“姥姥，姥姥，我可想你了”。

刘母摸着外孙的头说：“石蛋儿真乖，有一年多没见了。”

小石蛋儿抬起头，大眼睛忽闪忽闪地看着他姥姥说：“我上次过年从这儿走还没有多长时间，你怎么说都有一年了呢？”

全家人都笑了起来，这时刘志新他娘拿出糖块给石蛋儿，石蛋儿抓了一把。刘桃花忙说：“石蛋儿，和你哥出去玩吧！”

刘志新听了小姑的话，知道大人们有什么话要说，就领着小石蛋儿出去了。

刘桃花向母亲、哥哥和嫂子说起了一些家常话，谈到了母亲的身体和二哥家的情况，他们更多地在谈石海川和陶艺厂，刘桃花说这段时间一直不容易，海川现在只能做瓷碗、瓷盆卖。这不趁着桃花节看着能不能多卖出一些东西。全家人谈了很长时间，整个中午刘家院子里非常热闹，大人的说话声，小石蛋儿的嚷叫声，一直在刘家院子上空回荡。

雄鸡一声长啼，东方天空便泛起了鱼肚白，整个利津乡热闹开了。街道两旁快被摆小摊的占满了，每个摊主都在不停地忙碌着，来来往往搬运着货物，准备在桃花节上交易。石海川在街道旁边的柳树下摆了个摊点，将那些日用粗瓷一字摆开。这时最热闹的要数乡镇府门口了，高大的台子已经搭建起来，党委办公室宋婷婷和其它几个工作人员在台前不停地忙碌着。台子顶篷上垂着青色的帷幔，台子前面一层帷带是深绿色，后面一层是浅红色。大红的地毯布已在台上展开了，台子顶篷上横垂的青色帷幔上，宋婷婷正在指挥桃花坞村的几个青年架着梯子粘金字。李天定忙着整理发言材料，指导调试音响和村干部商量举办活动的相关事宜。

七点钟左右，街道上的人越来越多，演出台已经搭建好了，台子顶篷横帷上“利津乡桃花坞村桃花节开幕仪式”几个大字金光闪闪。台上左右两侧竖着高大的音响，站在台上一望，大半个利津街尽收眼底。台前摆着一排桌子，桌面用红色桌布盖着，上面放着两个台式话筒，十几瓶矿泉水在桌子上一字摆开。这时音响中蒋大为演唱的《在那桃花盛开的地方》响了起来，刚才喧闹嘈杂的声音马上静了下来，人们都知道桃花姑娘要出场了。

前两届桃花节举行时，乡政府规定凡是参赛的姑娘，村委会免去她们家一年的统筹款，开幕式结束由乡政府组织她们到黄河饭店吃上一顿饭。听说今年又有了新变化，被选上的姑娘在此基础上家里免去青壮劳力修路。于是报名的人非常多。桃花坞村委和利津乡政府人员，对参赛姑娘的容貌、身材、头发长短都有了更严格的要求，最终选定了以赵青岚为花魁的本届桃花节桃花女。

八点整，乡党委书记赵玉龙、乡长王菊梅、纪委书记关云飞、办公室主任李天定到前台就座。李天定拿起话筒说：“我宣布，利津乡桃花坞村第三届桃花节正式开幕了，下面有请乡党委书记赵玉龙为本届桃花节致颂词。”

赵玉龙马上起身，手中拿起办公室早已写好的《利津乡桃花坞村桃花节颂赞》大声读了起来：

天道苍苍，大河汤汤。利津古地，山岳生光。

红云烂漫，万物滋荣。桃花盛会，三年为期。

桃花坞村，人杰地灵。远山凝翠，花香醉人。

桃花仙子，采撷桃花。乘舟水上，顺流而下。

满天花雨，迎风轻扬。碧水青青，鲜花飘零。

载歌载舞，民康国宁。五谷丰登，花节礼成。

赵玉龙读着这篇颂赞，李天定听着他声情并茂的言语，心里觉得很舒服。他不知道，以前在这样庄重的场合里，赵玉龙是否讲过这样的话，至少第二届桃花节上没有，因为那次是关云飞书记主持的，举办的非常草率。

“下面请以赵青岚为花魁的十名桃花姑娘出场”。当听到赵玉龙这句话时，李天定马上拉回自己的思绪，伴随着《桃花盛开红艳艳》轻扬的音乐，赵青岚带领着九名本届桃花姑娘走了出来。

当身着桃花服的十名桃花姑娘缓缓走上台时，站在人群中的刘志新惊奇地发现林晓旭竟然站在桃花姑娘当中。刘志新看到林晓旭头上戴着特制的桃花，留着两个长长的大麻花辫子，辫稍上点缀着两朵桃花，浅绿色的上衣上绣着一枝娇艳欲滴的桃花，下身穿着青色的宽腿裤，粉红色的绣鞋上也嵌着一朵似开未开的桃花，他觉得林晓旭今天真是美极了。那婀娜多姿的身材配上这一身打扮，活像三月田野中的一株红桃花。

接下来，人分为两处。有留下来继续看节目表演的，有跟随桃花姑娘一起去看采桃花划船散花的，刘志新本来打算来看台上的节目表演，这一刻他改变了主意，决定去看桃花姑娘河上泛舟抛洒桃花了。

当桃花姑娘挎着竹篮走进桃花林时，刘志新也尾随来到了这里，桃花林里顿时传来了这十个姑娘的笑声。他们在桃花林中打闹、嬉戏，刘志新看到林晓旭优美的身姿在桃花林前那块空地轻轻舒展时，他知道，这是她们在表演先前排练好的《桃花姑娘采桃花》的舞蹈了，刘志新挤到队伍的最前面，他目不转睛地盯着林晓旭在看，他觉得这支队伍中要数林晓旭跳的最好，轻盈的舞姿在眼前舞动时，刘志新忽然想起了课本上刚刚学过的那首《题都城南庄》：

去年今日此门中，人面桃花相映红。

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

这时刘志新马上理解了课堂上没有理解的“人面桃花相映红”和“桃花依旧笑春风”的含义。他冲着表演的人群招了招手，他相信，此刻的林晓旭一定也看到了自己。

船在青峰河口入黄河的时候，又是另外一幅美丽的景象，十艘小船一字排开，艄公在船头轻轻地摇着橹，桃花姑娘站在船尾，手中提着花篮，花篮中盛满了采来的桃花花瓣。这时，花魁赵青岚领唱起了当地那首广为流传的桃花姑娘祭河歌曲：

桃花节,桃花开,阳春三月桃花艳。桃园处处开桃花，碧叶红花惹人怜。桃花姑娘采桃花，桃花枝头绽笑颜。

桃花节，桃花雨，桃花飘香一缕缕。今年花开正当时，桃花园中桃花女。穿行桃林采花瓣，歌唱一支桃花曲。

桃花节，拔心弦，桃花姑娘初相见。朵朵桃花迎风飘，花落河面随风转。桃花花落花又开，明年再到桃花源。

刘志新看着，仿佛觉得这一切是仙境，那河面上抛洒桃花花瓣的林晓旭她们，如同向人间散花的天外仙子。他用手揪了揪自己的耳朵。回头看了看河边的人群，才知道这并非仙境。

桃花姑娘在河面上抛洒桃花的仪式结束之后，她们在花魁姑娘赵青岚的带领下回到了利津乡街道上，各种活动还在继续进行着，她们挎着花篮重新回到了台上，表示着这群美丽的桃花姑娘表演的采桃花花瓣、跳桃花舞、洒桃花雨、唱桃花曲的仪式全部结束了。等到三天后的桃花节闭幕式召开，她们再次登台领取奖品时就完成了本次桃花节上的所有使命。

盛大的桃花节在利津乡进行了五天后落下帷幕，桃花节上进行的各种活动也渐渐少了起来，在街道上进行交易的商贩也收起了自己摆摊的用具，利津街上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