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第六片洋葱(4)
第二天一大早，醒来的时候看到安浩裹着被子趴在我的床边，半个身子都躺在地上。我突然鼻子一酸，觉得自己很对不起眼前的这个人。他陪着我疯来疯去那么久，已经好久好久没有好好睡过一觉了，为了照顾我，他看上去的憔悴一点也不比我少。
我这是为了什么呢？我的胸口突然痛了起来，我真的不敢去想那么多的为什么。
而真正要问为什么的应该是安浩吧，他才真的需要问问他这么做到底是为了什么？
看着他慢慢睁开布满血丝的眼睛，我突然淌下了两行泪。我把手放在他的脸上，连声对他说着：“对不起，对不起……”说得我自己泪流满面。
“你终于哭出来了，我真怕你憋坏了。你真是让我很担心啊！”安浩自己也哭了起来。
我久久没有说话，我感觉自己其实什么目的也没有了。我不知道还要怎么继续寻找下去。我知道我现在做的一切都是徒劳无功的。可是我必须这样找下去，要不然我真的就崩溃了。
“今天再陪我去一次泸沽湖好吗？”我说完这话眼泪就停歇下来。
“好，你要去哪里我都和你一起去。那我们随便吃点东西就出发吧，现在快中午了，去到那里天都该黑了。”安浩说完转身去收拾行李。
我不知道我什么时候才可以安静下来，不去那样折磨别人。我知道我这样子折磨的不只是自己。
这一天是我稍微有点意识的一天。在这之前的那些日子，我几乎都是疯得没头没脑，连要去哪里或者去到哪里都很模糊，我只知道要去，去到了也只是随便走走便想着赶紧离开。我怕我回忆起太多的东西后自己不能承受。
（八）
从丽江古城到泸沽湖，一路上仍然阴雨绵绵，弹石路上仍然隔三岔五地有泥石流滑坡塌方，车子仍然在一路颠颠簸簸。我记得这一切就像发生在昨天一样，只是现在已经不是来玩的了。而且我也不知道是来做什么的。
车子驶入林区的时候满是大雾，能见度很低很低。安浩小心翼翼地在七弯八绕的山路上行驶着。天早早地黑了下来，在过了宁蒗县城离泸沽湖还有几十公里的一段崎岖爬坡的山路上，车子突然熄火之后再也发动不起来。
“糟糕！车抛锚了！”安浩急得大叫起来，“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地方可怎么办啊？！”
“赶紧打电话查查离我们最近的救急号码！”我也着急起来，这黑灯瞎火无人问津的地方遇到这样的事换了谁都没办法不着急。
“晕！这山里根本没有手机信号！”安浩试拨了好几次都没有反应后只好自己检查起车来。我也赶紧和他一起查看，可是看了半天又试着发动了好多次都找不到问题出在哪里。两小时过后，束手无策的我们都只好作罢。而这两个小时里我们都没看见一辆车从这里经过。
“怎么办啊？总不能在这山里就这么呆一夜吧？”安浩无奈地摇摇头。
“对不起，都怪我折腾。要是我……”我没有再说下去。
“干嘛这么说啊？怪谁都没用！”安浩的语气明显有点生气的样子，可是看到我那一副衰样的时候马上温和起来，“不过也没关系，要是今晚没人来救急的话我们就在车里睡一夜吧，本来以前我们来的时候就做好了风餐露宿的准备了，呵呵，今天算是赶上了！”
我低下头，真希望有一辆车经过帮我们带个信去县城找家救急来。可是随着时间越来越晚，这样的念头也没有了。天越来越冷，我和安浩躲在车里吃了点压缩饼干充当晚饭，虽然把车窗关得严严实实，可是还是感觉得到气温越来越低。我们都找了最厚的衣服盖在身上，可是依然冷得发抖。
安浩一直坐在驾驶座上侧身背对着我没有说话，我知道他在很委屈地生闷气，那么多天了陪着我疯，没好好睡觉也没好好吃饭，现在还被抛在这荒郊野外，换了谁心里会舒服呢？我识趣地把我身上的大衣往他身上盖了盖。
“你说你这是为了什么呢？这样折腾有意思吗？这么多天了，我找不到任何方法来帮你疗伤，可是你这样什么时候才是个尽头？我不知道该怎么样来评价你这样做的意义，但是我很感动，感动你为了爱情能够这样痴心。”安浩说得很小声，怕触动了我敏感的神经。
“你为什么要陪着我这么做？”我轻声问。
“还用问吗？但是我不会明着说的，我想你知道。这个时候说这样的话有些不合适。既然不合适的话那就什么也不说了，但是这样陪着你我愿意！我值！”安浩渐渐把头转过来对着我。
“你冷吗？”我把大衣再次往他身上挪了挪，“我可以抱着你吗？”
“如果不是在这样的时间，这样的地点，这样的心情下，我什么都可以……”安浩说着几乎整个人都要钻进我的怀里。我们紧紧地抱着，这样确实暖和了不少。
只是我当时的心里如一潭死水，要不抱着这样一个性感善良的大男孩，我的心一定会狂跳不止的。可惜，时间、地点、还有人物、事件，没有一样是能够填补我心里面那巨大创伤的。
我可以感觉到安浩在我怀里抽噎着。可是我连自己都安慰不了，我也没办法安慰他。一个多月了，安浩就这样陪了我一个多月，从来没有给我讲些什么大道理要我放弃这么愚蠢的做法，只是静静地陪着我。到哪里去找这么好的朋友呢？就算是他真的喜欢我或者有多么喜欢我，但是这么做也太不值了。
想到这个，我只能紧紧地抱住他，任凭他温润的舌头偶尔在我脸上滑过。
天亮起来，我们都像散了架一样哆嗦着在路边等待向过往的车子求救。等了一小时后终于等到有一辆车愿意帮我们到县城带信给救急公司来帮我们修车。
等车修好后在几公里外的小饭店吃了一餐热腾腾的饭后，去到上次住宿的那个里格村时，这一天又过去了。等车子停稳在松枘扎西家的院子里，又是一个夜色阑珊的时候了。
我们的再次到来让次而品聪一家很是意外和惊喜，但是我们都没有了先前那次来时的美好感觉，我甚至不知道为什么还要再来这里，我知道来了也不过是徒增无数的感伤罢了。留下美好越多的地方总是伤怀越多。
（九）
我开始怀疑，我这么做的真正目的是不是就是为了证明自己已经尽力了。不管能不能寻找到。
可我真的很空虚，我真的爱着猫猫。而且那样的爱是我好不容易才培育出来的，不可能那么轻易地融化掉。
我驻足在松纳家园酒吧墙壁上挂着的那块扎染前，看着上面贴满的那些曾经来到过泸沽湖游玩并住过的游客们留下的那些只言片语时，耳边像是幻觉一样嗡嗡地传来一阵阵似乎是发生在现实里的清晰的声音：
如果我说我还相信着爱情，那样会不会太傻了呢？也许吧，我从未放弃过对爱情的信仰，更加没有放弃过我们之间的爱情。
可是，我还能拿什么来爱你？我感觉我的身体快要不行了。检查结果是我得了白血病，而且是晚期。我知道这意味着什么，我没有勇气面对这个现实。虽然我知道现在的医学水平可以治疗这个病，但是我更知道那样的希望何其渺小。我已经彻底放弃了，我不愿意活得那么痛苦。既然我已经拿到了死亡的判决，那么我只能与死神拉着手走一步算一步了。
感谢命运在我即将离开前安排了这次甜蜜温暖的旅行，更加感谢上苍没有狠心到让我在这场生命的旅行中中途突然倒下。上苍可以为我证明，我是多么地爱你！
尽管我知道你曾经背叛过我，而且在我知道你那样对我的时候我早已经打算离开你。可是真的不是我会息事宁人，而是我万万想不到，上苍竟会要我选择这样的方式彻底离开。
我一直相信你一定会回到我身边的，一定会的。是的，你回来了，而且经历了感情的风雨后我看到你对我对感情都更加成熟了。可是当你回来的时候，上苍和我开起了这样一个天大的玩笑，他不准我和你在一起了。也许你得到的太多，老天要把我收回去。这是对你的惩罚吗？可是这更是对我的不公平。我不想把最悲惨的人生遭遇留在你的生命里，毕竟当我离开的时候已经化为尘埃一片，剩下的只有你一个人去承受。想到这个，叫我怎么忍心离开你？因为你始终是我爱着的人。
我没有那么多的时间再追究与我们的爱无关的人和事了。真的，也许很快很快我就将要真正地离开你了，我不愿意让你看着我被病魔折磨得不像样子的时候还呆在你的身边。我希望我们留下的都是美好的回忆。可是我将要去哪里？我也不知道。我想我不会回到父母身边去，你们都是我最最亲爱的人，我舍不得让我爱的人和爱我的人眼睁睁看着我那样离开。所以不管我去了哪里，哪里都是我自生自灭的地方。
上天给我安排了一个这样的命运这样的结局，也许是对我的眷顾吧！归去是幸福的，但是留给爱着自己的人的却是无比的痛苦。我相信你是爱我的。
当你因为想我而哭泣时，你就抬头看看天空，看天依然那么蓝，云依然那么潇洒，就不该哭了。因为，我的离去，并没有带走你的世界。
而我的心会一直陪在你身边！泸沽湖为证！
……
“猫猫！”我大叫一声突然清醒过来，胸口突然剧烈地疼痛着。痛到痛不欲生。那样的感觉我真的没有办法形容。“猫猫！”我疯了一样大叫着，“是你在和我说话吗？是吗？你在哪里？！你快出来！出来！不要和我开玩笑了，我知道你在这里！你为什么只和我说话而不出来见我呢？你快出来！”我一边说着一边向门外追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