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那是陈伟朗一生中感觉最冰冷的一个吻，冰冷的让他无法相信那是出自苏含的嘴唇。
清脆的高跟鞋声音由近而远地在走廊里渐行渐远，像一只逃逸的白兔彻底地消失在一条长长的幽暗隧道里。
陈伟朗躺在沙发里望着头顶上的屋顶久久不动，时间像慢行的蜗牛一点点的在他身上爬行着。等他终于从幽暗的夜色中缓缓坐直身子，他感觉有一点莫名的悲伤倏地从身上逃逸出来，像漏气的蒸汽机一不小心就将部分水蒸汽溢在了寂静的夜色中。
它们像一群受伤的孩子躲在房间的每一个角落里偷偷缀泣。
陈伟朗感觉自己浑身都疼痛得瑟瑟发抖。
幸好这时，一阵及时的电话铃声将他从伤痛中拉了出来，给他打电话的人正是王一鑫：
“我说你到底想好了没有，也不给我个电话？苏含还好吧？”这小子在大学里也曾经是苏含的“铁杆粉丝”，到现在还对苏含念念不忘，也不知是不是来“投石问路”来的。
“我很忙，忘了.。。苏含，她，刚出去。”陈伟朗还不想让人知道他和苏含之间的变故，虽然这迟早都会让人知道。
“哦！刚出去？你觉得今天那工作有戏吗？”王一鑫好像很有自知之明，没有再追问苏含的情况。
陈伟朗苦笑：“肯定没戏，很难。”
“那不就结了？过两天我的蛋糕店就要隆重开业了，2018年8月8日，好日子，大家发！”王一鑫一向不说废话，一口就直奔主题，“反正你现在还闲着，还是过来帮我送送货吧，就当是兼职，怎么样？过了这个村就没了那个店，你不来我找别人。”
到蛋糕店送货？而且还是给王一鑫打工？如果在两个小时以前，他肯定会不屑一顾的拒绝掉王一鑫的“好意”。但现在的他却好像一切都无所谓了，至少苏含已经不会再在乎他干什么工作，少了苏含的“监督”，他感觉自己就是一条无根的浮萍。
“行！你的蛋糕店叫什么名字？我过去看看。”陈伟朗咬了咬牙。
“鑫鑫蛋糕店，在枫林路那边，你一来就能看到。”
两天后，陈伟朗在枫林路的一个转角偏僻角落里找到了王一鑫的“鑫鑫蛋糕店”。
枫林路是S城最为破旧原始的大街，大街上的游人本来就少得可怜，而王一鑫的蛋糕店又偏偏坐落在单行线的逆向位置上。
在这样的地段开店做生意，能撑半年就是奇迹，王一鑫该不会是脑袋烧坏了吧？否则以这小子在大学期间所表现出来的聪明才智，投资眼光怎么会如此大失水准？
陈伟朗看着眼前这个店面装修还算豪华的蛋糕店禁不住皱眉的想。
但他的想法好像错了，仅仅开业的第一天，鑫鑫蛋糕店就接到了十几个生日蛋糕订单，而且店里的其他糕点零售似乎也生意不错，王一鑫和伙计们忙前忙后的团团转，几乎连招呼他的工夫的时间都没有。
“月工资底八百，每送一次货我给你提成百分之五，当然，那还得和客户的满意度挂钩，如果店里的生意好，客人们又对你的工作满意，额外给你一点小费，你一个月，应该可以赚一千八左右。”王一鑫并没有因为是老同学的关系而对他特别的关照。
“如果生意不好呢？八百工资底，好像我连房租都交不起，你也太资本家了吧？”陈伟朗被他搞得有点哭笑不得。
“我大学里选修的是哲学，理性思维是我的最大长处，你就别惺惺作态的想博同情了，我可是把吃奶的力气都投在这间蛋糕店上了，输了会连饭都吃不上，比你惨多了。”王一鑫伸手拍拍陈伟朗的肩认真地说。
“那我只答应你先干一个月看看在说，到时候你要是付不起我的工资，可别怪我在关键时刻甩了你不管。”陈伟朗最后把心一横，答应了。
这就是他毕业一年后的第一份工：蛋糕店的送货员。虽然和想象中有巨大的落差，但好歹是找到了，姑且先干段时间再说。陈伟朗心里不无自嘲的想。
“放心，老子被人甩惯了，绝对受得起打击，以后你就骑它送货吧。”王一鑫一边自我调侃，一边指了指门外，并顺手给陈伟朗递过来一把车钥匙。
王一鑫给他准备的送货工具是一辆改装过的老式摩托车。
四年的大学生活再加上一年的奔波，陈伟朗对的S城的复杂交通和大小区域早已了如指掌，送个蛋糕应该不会有什么太大的麻烦。
他最担心倒是这辆改装过的摩托，要是半路抛锚，那肯定能把他气得半死不活。
幸好这样的事情好像也没有经常发生，陈伟朗骑着那辆破旧摩托顺顺当当的送了两个星期的货，什么麻烦也没有遇上。倒是他送货上门时，出了不少问题，客户不是嫌他来的迟了十几分钟，就是说他来早了半个小时，生日的惊喜全给他弄砸了。有一次，一个为儿子过生日的杂货店老板非但没有给他小费，甚至还嚷嚷着要他赔偿“精神损失”。
投诉电话一个不漏的打到了王一鑫的手机里。
王一鑫当然就“铁面无私”的在那“百分之五提成”上恨敲了一竹杠，“百分之五”变成了“百分之一”。这样细细一算下来，即使陈伟朗每天都穿街过巷的忙碌，一个月下来，最多也只能赚到一千二左右
在那以前，陈伟朗从来不知道原来做个送货员也可以这么艰难。
但一千二已经够他交房租了，这至少可以让他拮据的生活微微松了一口气。而且只要每天有货送，基本上中午都可以在王一鑫那里蹭上一顿饭。这是他这些天来发现王一鑫身上仅存的唯一的优点。
“国际商贸大厦六十六楼妖兽网游605号创作室陈思思小姐，记住了，必须要在晚上八点整把货送到，他们要庆祝他们的创作室成立五周年纪念。”王一鑫郑重而严肃的说道。
从给蛋糕打包到装车，这已经是他第四次重复这个地址，好像害怕陈伟朗不知道这是一个多么重要要的高端客户。
但陈伟朗还是有点不敢相信：“国际商贸大厦？国际商贸大厦会在你这里定货？他们可都是国际大公司的职员，最低的月薪都在一万以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