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0章 祭品
午后刚过,陈西就满头大汗地跑了来:“啊,热死我了!呼——还是里面凉快,你说要给我看个好东西,是什么?”
夏参商神秘兮兮地从“基地”的破烂桌子底下拿出来一本空白的画册:“看!”
“啥玩意?草纸吗,好白!”
“这叫画册,可以在上面画画,我之前收集了一些草药做颜料,我们来画画吧。”
“画画?那是什么?”
夏参商绞尽脑汁地想了一会儿,说:“就是能把最想留住的场景记录下来的东西。”
陈西瞪大了眼睛:“这么厉害?这东西一共有多少啊?”
“七页。”
“真少啊,那我们一定要把最最最宝贵的东西记录下来!”
“嗯!”
然后宁雨欣等人见证了那幅画的诞生。
原来那并不是夏参商一个人画的。
笔触和轮廓是夏参商,花了小半个月的时间,一点一点描摹出来。
而颜色,则是陈西姑娘被夏参商软磨硬泡之下勉强答应的。
她本来以为自已玩不明白这些东西。
但最后出来的结果却意外地好。
那些颜色赋予了这幅画前所未有的生命,仿佛让那片山坡在纸上活了过来。
陈西并不认为这是自已的功劳——她以为只要上色就会有这个效果。
唯独夏参商发现了她的天赋。
于是开始给她讲关于电影的故事。
“真的假的,人在纸上动?跟皮影一样吗?”
“差不多,不过是真人哦。”
“你不会是骗人的吧。”
“我才不会骗人。”
于是两个小女孩就开始讨论电影的制作流程。
渐渐的,一个梦开始在两个孩子心中萌芽。
“要是有一天,我们也能拍出自已的电影就好了。”
“很难的。”
“怕什么?”
天不怕地不怕的陈西姑娘大言不惭地说:“等我长大了,就和你一起去外面。到时候你写故事,我来给你拍。你不是说我厉害吗,以后还可能会成为画家呢!”
很明显。
陈西姑娘没搞明白画家和导演根本就不是一回事儿。
但是夏参商却把这个约定记住了。
“对了,你说画画是要署名的,在哪?”
夏参商拿起笔,在右下角写了个小小的“陈”字,笑着说:“这是你。”
“那你呢?”
辫子女孩想了想,在右下角加上了一个“夕”字。
陈西问:“这个念xia吗?”
“不是。”
“那是什么?”
“是夕,夕阳的夕。跟你的名字不太一样。”
陈西不明白:“为什么不写你自已的名字?”
小姑娘微微垂下头,又摇摇头:“我不喜欢参商这个名字,它意味着分别。我喜欢夕这个字,和你的名字一个音,而且……”
她的目光越过敞开的门。
天边的流云渐渐消,夕阳已经快要没入群山之间,世间一片宁静祥和。
“这个字很美。”
“是吗?”
陈西反正听不太懂,她只是问:“不是自已的名字,那你以后写的东西不是都会被叫这个名字的人抢走吗?”
“不会的,写文章的人都有笔名的。”
“笔名?那又是啥?”
“哈哈哈!”
“你别只笑啊!”
山谷间,女孩们的笑声传出去很远。
然而多年后,陈西一语成谶。
宁雨欣凝了凝神。
知道美好的回忆到这里应该就差不多了。
因为画册后面,再也没有二人合作完成的画。
果然。
画面忽然一暗。
三人忽然置身一个昏暗的房间——还是那个“秘密基地”,只不过天很阴,像是要下雨。
夏参商在屋里来回走动,看上去十分焦急。
直到听到外面的脚步声,她匆匆迎了出去。
陈西一身是伤地大步走了进来。
夏参商连忙拿起已经准备好的草药给她处理伤口:“我听说你又挨打了,不是都跟你说了不要跟家里人倔吗,这次又是因为什么?”
“哼!”
陈西姑娘人没有树高,志气比天都大。
她从鼻孔里喷出一口气,顶着一脸的鼻青脸肿也不耽误她口出狂言。
她先是把自家的偏心叔伯给骂了一通,然后才无所谓地说:“我跟他们说我长大了要走,他们说我痴心妄想,还说要让我去陪伴山神大人。”
夏参商的手猛地一顿。
“陪山神大人?”
“哦,你可能不知道。”
于是陈西给她讲了村里的祭祀传统。
此时祭祀已经持续了好几年,再加上山村封闭,里面的人——包括陈西,都觉得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就跟男人下地干农活,回到家就能对自已的妻子和孩子拳打脚踢、饭来张口一样,也跟男孩是宝,女孩就是根随时待价而沽的贱草一样。
大家早已习以为常。
“你说,你们把人……女孩子送到山洞里去当祭品?”
“差不多是这个流程吧,我也没见过。没意思,还不能吃饭,不如自已玩儿。”
夏参商的三观受到了冲击:“这,这不是杀人吗!”
陈西也愣了。
两个小女孩面面相觑。
头一次对对方的想法感到无法理解。
夏参商很快回过神:“你家里人要让你去当祭品?”
陈西一点下巴,倒是不见害怕和悲愤,语气格外轻描淡写:“说是轮到我们家了,不过我没同意。我不是答应你了吗,我要跟你一起去外面闯荡。”
她仰倒在木头板上:“然后那些大人就生气了,也不知道为什么。他们不是天天说嫁给山神大人是顶天的荣誉吗,我二叔家有个年龄比我还大一点的女儿,我听说她可很想去见山神大人呢。”
“我一寻思,她想去,我不想去,就去跟他打了个商量,说咱俩换换,她为了感激我,还想给我一根玉米来着,但我觉得这事儿本来我也不情愿,没好意思占她便宜,给还回去了。结果被二叔他们知道了,就打了我一顿。”
陈西龇牙咧嘴地摸了摸伤处。
看起来很不理解为什么要挨打。
不过农村的孩子,尤其是女孩,自小挨的打也不少了,她也没放心上。
陈西:“诶,对了,你刚才……”
她的话音戛然而止。
看见不知道什么时候,夏参商哭得泣不成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