该出手时
四月的最后一个周末,风和日丽,新四/人帮成员照例聚会,下午两点多众人凑齐,山呼海啸地涌到江边兜风。
老k今天特意带着墨镜,上月生日那天劳威廉送他的工笔写真就这造型,他爱不释手,怎么看都觉得自己无与伦比的帅,当晚就把那幅画挂到床头,有几次做梦都是自己踏着机车光着膀子威风八面的场景。
劳威廉打趣,要他干脆连衣服也脱了,再去将胸口纹两把斧头。老k说他自己也是这么想的,只是一直不确定纹斧头还是纹狼牙棒。劳威廉说纹狼牙棒,这东西学名“铁蒺藜骨朵”,当年刘备手下有个叫沙摩柯的少数民族将领专使狼牙棒,此人比手使两把板斧一路乱砍乱杀的李逵名头更响亮。
老k问沙摩柯与李逵谁更厉害,劳威廉不容置疑地说沙摩柯更厉害,当年吴将甘宁就是被沙摩柯一狼牙棒敲死的。老k直犯迷糊,他初中毕业,以前学的那点东西早还给老师了。泽笠建议他纹两个流星锤,胸前后背各一只,再配以青龙白虎。老k担心这样会把自己纹得像只斑马,一时不置可否。
众人在江边比打水漂,谁输了晚上请客。老k劲儿大,一块瓦片直接贴着江面不偏不倚地打入刚好驶过的货船驾驶舱里,水手直接冲上船舷骂娘。众人哄然大笑,老k与他对骂几句,那船便驶过去了。
在江边游荡了近两小时,日头偏西,但离夜幕降临尚远,众人腹中饥渴,决定先填点儿食料打打牙祭。
他们去了一家汉堡店,该店由一对七十多岁的金婚夫妇经营多年,大家管他们叫解老和解媪。他们子女在外地各有工作,二老想自食其力,五十多岁退休后便一直打点这家汉堡店。店面不大,但味道很好,口碑也好,又兼二老和蔼,回头客很多,牛声和牛瑛就是常客。
他们四个人坐在角落里边吃汉堡边扯淡。老k口福极好,对鸭腿情有独钟,吃起来就收不住嘴,现在连体形都快与鸭腿保持一致了。他刚刚连吃两份鸭腿堡和一份烤翅,劳威廉要他悠着点儿,晚上大家还有聚餐,老k说这点料只够自己塞牙缝。
本来劳威廉和他都是170身高,但劳威廉身瘦,再加发型优势,他看起来要高一点。牛声和泽笠经常健身,比较注意饮食规律,而劳威廉是怎么吃都不长肉,俯卧撑、仰卧起坐轮番上,可胸肌就是出不来,他试了很多次才狠狠作罢。
这时走进来三个人,一红衣服,一绿衣服,一黄衣服。
“保护费。”
这三个人一进门就举着钢管冲二老嚷嚷,吓得他们直哆嗦。
泽笠与牛声对视一眼,都笑了,那红衣服和绿衣服就是半个月前他们在牛瑛酒吧里碰到的人。老k又欲发作,牛声示意他稳一下。
牛声微微一笑,道:“你们是不是都手痒很久了?”
众人憋着笑,重重点头。
牛声道:“老k,你红,威廉,你黄,泽笠,你绿。”
众人会意,牛声微微使了个眼色,三人就从红绿黄被后抄了上去。
上次揍人未遂,老k早憋不住火了,他手大劲儿也大,直接一手捏住那红衣服的后颈子,一手捏住他拿钢管的手。老k一发力,那红衣服“啊呀”一声,钢管就掉了,跟着就被老k轻飘飘地按到了墙角,脸贴在墙上。
劳威廉学过擒拿,他一手抓住那黄衣服的右肩,一手抓住他右臂往后一拧,他关节生疼,右手里的钢管也掉了,同样被劳威廉顶到了墙角。
泽笠大叫一声“小家伙”,冲着那绿衣服的后脑勺就是一巴掌。他向前窜了一步,转过身来,一看是泽笠还挺意外,随口叫了声“姐姐”。
“谁是你姐?”泽笠挺上去就用双手掐住他细细的脖子,也把他攘到了墙角。
他们三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顷刻间就几乎同时制住了红绿黄。
泽笠笑道:“劳威廉,你不是想知道上次是什么好戏吗?这两个是主演,你那个今天是来客串的。”
劳威廉哈哈一笑。
那绿衣服被泽笠两只有力的秀手掐的满脸胀红,透不出气来,手里的钢管也掉了。
“姐姐……你放手,我……不敢跟你打。”那绿衣服结结巴巴地道。
泽笠瞪着他,微微松了松手。
那红衣服骂道:“你小子真没出息。”
他现在还被老k按在墙上,鼻涕口水喷出来,湿了一圈。
听他骂人,老k叫了声“靠”,又加了两成力气,那红衣服再“啊呀”一声怪叫。老k满嘴是油,手上也是油,全蹭在那红衣服的脸上、脖子上、手上和衣服上。
这时牛声走过来,静静地道:“松开他们。”
三人松手,红绿黄都摊在墙角大口喘气,惊惧不已地望着眼前的人。
泽笠笑道:“你们的西瓜刀弄丢了?居然降级用棍棍儿?”
那绿衣服抢到:“拿刀怕吓死人家老头。”
三人一阵哄笑。
牛声肃然道:“又是刀疤要你们来收保护费?”
地上三人点了点头。他们看眼前杵着四个奇怪的人,都不敢说话了。
牛声盯着那红衣服,肃然道:“告诉刀疤,这家店,不许来。”
他看着眼前这个像流氓又从未笑过的黑人,只敢点头,不敢说话。
解老解媪上来打圆场,众人放红绿黄离去,那绿衣服又想求泽笠帮他打造发型,泽笠不由分说地赏了他一耳光,他捂着脸溜了。
三人自认路见不平行侠仗义,甚是得意,立即开始吹牛逼,大谈自己刚才制敌的“壮举”。
牛声只在一旁静静地看着,过了一会儿,他肃然道:“今天跟刀疤结梁子了,大家以后小心些。”
三人不以为然,牛声不想争辩,他觉得这群收保护费的小混混儿背后必有人指使,今天吃了亏,对方不会善罢甘休。
解老解媪向众人致谢,要求给众人免单,众人婉拒。二老经营小店也不甚容易,他们今日出手亦非纯粹助人为乐,炫耀逞能的心理占了更多,受之有愧。
覃泰和谭樵卧龙、鲁鹤骞当年都是好朋友,彼此相交于二十多年前。鲁鹤骞死后,卧龙迁居黎狮,覃泰仍居昌桐,他俩来往自然少些,这几年各自奔忙走得更少,但几乎每年还是彼此探望。
五月初覃泰到黎狮视察泰城集团各项产业的经营状况,顺便看看覃媛和郭佑业,正好卧龙也在黎狮,他一切安排妥当,便驱车到了卧龙山庄。两人暌别一年有余,故友登门,卧龙欣然纳客,邀覃泰到茶室叙旧。
覃泰道:“想不到你年过花甲,气色还这么好,我这个当兵的都不如你了。”
卧龙道:“你日理万机,哪里像我这么清闲。”
覃泰笑了笑,道:“卧龙山庄建得如此气派,不怕树大招风吗?”
卧龙淡然一笑,道:“我都一把老骨头了,还怕什么风啊。”
覃泰道:“你现在名声越来越响,连罗浩钧都跑过来拜访你,载得动吗?”
卧龙叹道:“想下也下不去了呀。”
覃泰抿了一口龙井,微微“嘶”了一声,道:“听说小黑山前不久请你当校长?”
卧龙点了点头,道:“他亲自跑到卧龙山庄,还是个名誉校长,我不好拒绝嘛。”
覃泰问道:“这人什么来头?”
卧龙道:“他们是泰国的一个财团,他爸爸老黑山很早就到内地投资,赚了很多钱,到处做慈善,在民间和官方口碑都不错。小黑山年轻气盛,想超过他老子,新近在黎狮投了很多项目,这学校是其中之一。”
覃泰微微点头,点了根烟,又道:“你跟薛丁最近有联系吗?”
卧龙微微摇头,道:“他太忙了,我们见得少。”
覃泰吐了一口白烟,叹道:“20年了,一晃我们都老了。”
卧龙也叹了一声。
覃泰顿了顿,忽而问道:“你说鲁鹤骞当年要是没死,他现在会在做什么呢?”
卧龙看了他一眼,道:“他的事业肯定会比你我更大。”
两人略略沉默,而后相视一笑。
他们聊了约摸一个钟头,覃泰下午要返回昌桐,卧龙也不强留,亲自送他离庄。
临门,覃泰忽然回头,道:“近期会有个年轻人,来向你询问20年前的事。”
卧龙微微点头。
覃泰淡淡一笑,随后便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