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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碗不过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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覃泰辞别卧龙,在返回昌桐之前,他还有最后一个老朋友要拜访——薛丁。薛丁早年大学肄业,跟人做生意时遇见覃泰,两人亦有二十多年的交情,后来他在黎狮发迹,跟覃泰依然保持联系。

薛丁今天正好在他旗下一家高档会所里招待几个金主,他们都是薛丁至今在道上硕果仅存的老兄弟,当年一起分过脏,一起嫖过娼,结下过深厚的“同志情谊”。眼下基本都人过中年,各有事业,相互之间也时常帮衬,尽量把肥水留在自家地里。当然,红脖子绿脸的时候也不少见,有的人玩着玩着就成了寇仇,有的人打着打着就成了朋友,殊非怪事。

薛丁邀覃泰下午直接去此处晤面,其时他那帮老兄弟已然散场。覃泰如约而至,两人进包厢叙话,一番寒暄自不待言。

覃泰问道:“听说你新添了一对龙凤胎?”

薛丁笑了笑,道:“你消息很灵通啊。”

覃泰略微一瞪眼,笑道:“你有喜事儿也不通知我?”

薛丁哈哈一笑,道:“我都已经高兴糊涂了。”

覃泰也打了个哈哈,道:“中秋节带他们去昌桐玩玩儿,我这个当伯父的有一份厚礼。”

薛丁道:“你还是想得那么周到。”

覃泰顿了顿,又道:“你跟卧龙最近没有联系?”

薛丁道:“你见过他?”

覃泰点了点头,道:“嗯,刚才去拜访过。他那个卧龙山庄盖得真叫一个气派啊,相比之下,我住那别墅只能算个乡巴佬。”

薛丁哼道:“很多名流都供奉他,连外国人都跑过来了,他现在是香饽饽。”

覃泰道:“我记得,你好像还拜过他为师呢。”

薛丁道:“都十多年前的事了,你还记得。”

覃泰道:“他的弟子中,你算很替他长脸的一个,我怎么能不记得。”

薛丁哈哈一笑,顿了顿,问道:“熊兴你熟吗?他这几年在昌桐起来很快,手已经伸到我的地盘了。”

覃泰道:“你不是也把手伸到他的地盘了吗?”

薛丁道:“他以前给肖岭当小弟,你觉得肖岭的死会不会跟他有关?”

覃泰道:“你有证据吗?”

薛丁摆头道:“那倒没有。”

覃泰略作思索,道:“肖岭是十年前死的,熊兴是这四五年才起来的,中间隔得时间太长了,他当年在肖岭手下根本排不上号,就算要取代肖岭也轮不上他。”

薛丁默然,他觉得覃泰的说法有几分道理。肖岭是薛丁老乡,他当年也是昌桐市一霸,十年前突然离奇身亡,众人猜测纷纷,最后一致认定肖岭是死于暗杀,但真凶至今逍遥法外。

覃泰问道:“你堂兄薛汜有眉目了吗?”

薛丁神色凝重,道:“毫无进展。”

覃泰道:“一个大活人,怎么就能凭空消失?”

薛丁道:“我这些年得罪了不少人,我怀疑过很多人,也暗地调查过很多人,但一直找不到线索。”

覃泰道:“你报警了吗?”

薛丁道:“没有。”

覃泰双眉紧蹙,道:“我隐隐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薛丁沉默不语,他知道覃泰的意思。薛汜是薛丁的堂兄,比薛丁大两岁,早年兄弟二人一起打天下,在薛丁集团是二把手,但他三年前突然失踪,从此杳无音信。薛丁一直在调查此事,但至今仍毫无结果。

他二人交情甚笃,但这个话题双方都感压抑,覃泰主动调转话头,跟薛丁扯起陈年往事,倏忽间已过两个小时。

薛丁留他晚上吃饭,但他执意返回昌桐,因为罗浩钧给他搞一个批文,是涉及七个亿的地皮,机不可失失不再来,覃泰一刻也等不得。

随后薛丁亲自送他上车,他上车后薛丁凑在车窗口,郑重地道:“大哥,20年前的事,多谢了。”

覃泰脸色微变,注视着他,也郑重地道:“既然你还叫我一声‘大哥’,那我就倚老卖老一下——你的生意有半黑社会性质,当止则止。”

薛丁双眉一拧,正色道:“贩毒的事,我绝对不做。”

覃泰面露欣色,薛丁看着他离去,陷入沉思。

自从上次被牛声偶然夸赞有玩儿枪的天赋,覃柔最近就一直想着要将这项天赋发扬光大。她觉得校园生活委实平庸无聊,而她又任性好斗,不喜欢闷着,五一假期刚结束,她就跑去射击馆找牛声学射击。

牛声嫌她笨,不愿收,她不服气,非要学。牛声无奈,转而定了拜师的三个步骤,以此考验她拜师的诚意和作为一名合格射击选手的身心素质。

覃柔问他是哪三步,牛声说第一步叫“三碗不过岗”,第二步叫“海盗船长”,他还要说第三步,覃柔直接打断他,她说如果自己可以通过前两步,那第三步就由她来定。牛声不愿坏了自己的拜师规矩,覃柔不依不饶,他无奈只得勉为其难。

“三碗不过岗”的测试地点,牛声选在一家名叫“东北小院”的餐厅。覃柔问他是不是打算考验自己的酒量,牛声故作神秘地说天机不可先露,覃柔干瞪他几眼,但又不愿临阵脱逃,纠结一番后决定接受考验。

师父就得有师父的派头,覃柔虽然觉得他摆谱,但也得屈尊伺候着,谁叫她求着人家学射击呢?晚上她首先开车载牛声抵达“考场”,牛声要她先进去找个位置,他自己要去办点小事儿,覃柔心下好奇,但又不方便多问,也就由他去了。

餐厅规模不大,今天生意也比较清淡,她独自在餐厅等了约摸十来分钟,牛声便进来了。只见他唇角挂着若有若无的笑意,神秘地往桌上搁了个袋子,覃柔凑近一瞧,居然是三个做工粗糙的玉米馒头。

覃柔疑道:“这是干什么的?”

牛声道:“三碗不过岗的第一碗。”

覃柔傻了,她家境好,又是南方人,从小到大就基本没吃过面食,她也不爱吃面食,更没吃过这么糙的东西。

覃柔一努嘴,没好气地道:“我不吃。”

牛声看着她,静静地道:“那这个师就不用拜了,我直接判你零分。”

覃柔一听就来劲了,她平常也自诩巾帼不让须眉,任性使气那是家常便饭,眼下这局还没开,她就率先阿弥陀佛打退堂鼓,这绝对不是她的性格,她也不接受如此懦弱的自己。

她瞅着馒头,一阵蹙额眉,又瞪了牛声好几眼,终于用半个小时加两杯白开水,啃完了三个硬邦邦的玉米馒头。她的胃被山珍海味玉盘珍馐宠坏了,还没准备好接纳此等糙粮,馒头下肚便堵在胸间,最后只得拼命大口喝水加以软化,肠胃的负担才稍有减轻。

馒头还没吃完,她就开始打嗝,女儿面薄,她刻意忍着,但有几回没忍住,最后还是呛了出来。她羞愧难当,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继续冲牛声没好气地干瞪眼,嘴上也少不得埋汰他几句。牛声觉得她自甘受虐的样子饶有趣味,他看在眼里乐在心里。

徒口鏖战完三个馒头,稍事休息,覃柔满腹狐疑,不知道这家伙接下来又打什么歪主意。牛声随后请老板娘上了三根大葱、几张煎饼和一碟辣酱。

牛声道:“三碗不过岗的第二碗。”

覃柔更傻眼了,叫道:“我吃不下了。”

牛声笑道:“刚才的节目太淡了,换点儿重口味的。”

覃柔瞪着那三根又粗又长的大白葱一阵反胃,霍地站起来,大叫道:“我不学了。”

牛声坐着没动,依旧静静地道:“我没逼你。”

覃柔一阵气哼哼,可心下不甘,磨蹭许久终于又坐回去,把那三根大白葱兼着几张煎饼,外带两杯白开水,都苦苦咽下去了。她生平第一次吃生葱,辛辣味儿刺激得她直留眼泪,吃完后整个人的脸都变形了。牛声却翘着二郎腿在一旁静静地观赏,唇角偶尔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

稍后,他再请老板娘端上来一大碗醋,覃柔一看,没好气地道:“我不喝。”

牛声注视着她,正色道:“要拜师就得拿出诚意。”

覃柔缓道:“换橙汁行不行?”

牛声笑道:“可以换酱油。”

覃柔骂道:“你一点儿都不懂怜香惜玉吗?”

牛声笑道:“我是在对你负责。”

覃柔继续瞪他,迟迟不喝,对方却毫无妥协的意思。她瞅着眼前这一大碗黑漆漆的酸醋,胃里翻江倒海,此刻真恨不得把它全抠到牛声头上。

她从小性子强横,又不服软,“三碗不过岗”的前两碗已经消灭,就剩这最后一碗,挑战or放弃?这的确是个问题,她一时进退维谷。

在艰难挣扎五六分钟后,她狠狠瞪了牛声一眼,跟着便端起那碗醋开始喝。她刚咽了两口醋,牛声立即伸手止住她,笑道:“第一步——过了。”

覃柔啪地放下碗,醋溅出一圈,她骂道:“你个王八蛋,故意整我。”

牛声笑道:“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覃柔双眸喷火,一时气结。是她自己任性逞强非要找别人学射击,人家的确没逼她,更要命的是,虽然她在姐妹圈儿里算得上伶牙俐齿,但却一直争不过牛声。两人在餐厅里一阵唇枪舌剑,覃柔胜少败多,中间还去了好几次厕所。

她喝了一点儿醋,很快就不打嗝,心道这家伙铁定是早算计好了,自己一直没被人这么欺负过,这口恶气改天一定要寻机会在他身上加倍地讨回来。

出了餐厅,覃柔小腹明显有些鼓胀,她找代驾的人把车送回学校,自己和牛声沿着街道漫步,便于消化刚才进的糙粮。她沿途追问下一步考验是什么内容,牛声故作高深笑而不答。眼前这人软硬不吃,既不受激也不上套,她除了瞪眼也只能瞪眼。

两人走了很长一段,牛声打车送她回黎狮大学,今晚她直接去闺蜜彤彤那里蹭一晚,随后牛声自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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