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三章 豆芽
张五郎重新睁开眼的时候，入目一张黑黄发瘦的小脸蛋，倒是炯炯有神的眼睛让人感受到不一样的生气。
“你醒啦？”
少女露出一个微笑，倒是发黄发黑的牙齿让张五郎有些反胃，不过哪个穷人家孩子牙口能好的。
张五郎没有回答，而是爬起来环顾四周，一处荒凉的林地，树皮都让人刮干净了，地上不见一点绿色，他身手垫着一堆干草，应该是少女给铺的。
在少女身后是一堆木枝，也不知道是哪家小孩出来拾柴火。
“咦，你不会说话？”
少女再次发问，头歪了歪好像还挺可爱的。
“不，我是看自己在哪。”张五郎拱手说道，“感谢小姑娘的救命之恩。”
自己掉入水中，能安全上来还活着，除了眼前这位女子还有谁救自己，所以自己还是是欠了人家一条命。
当然了，至于还不还她这条命，那得看自己心情。
少女笑着摆摆手：“不用，如果不是你自己抓着一根木头漂着下来，我也救不了你。”
张五郎摸摸胸口，看她一副穷酸样，估计也好不到哪里，给她一块银元算是很厚实的回报了。
谁料怀里空空如也，估计在水里冲没了，张五郎苦笑着摇摇头。
“你找这个？”少女拿起一片宽大的叶子，里面放着泡皱的纸和几块银元。
张五郎诧异道：“你不知道这是什么吗？”
“知道啊，银子，能买好多东西呢！”少女笑道。
“那你怎么没有藏起来？”张五郎反问道。
少女理所当然地说道：“又不是我的，藏起来干嘛？”
“这可是钱呐！”张五郎哭笑不得，“如果你有了这些钱就不会，不会像现在这样了。”
少女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衣服，然后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可它是你的呀！”
“现在这个是你的了。”张五郎捻起一块银元给她。
“谢谢！”少女接过银元吹了一口气放在耳边听，双眼几乎闪出一颗璀璨的星星。
“咕咕咕……”
张五郎有些不好意思地揉揉肚子，“小妹知道哪里有吃的吗？我可以付钱。”
少女第一次露出为难的脸色，不过她还是干脆地从怀里掏出一块麻布，里面是一块散发着油馊味的菜饼。
“给你吃。”
已经饿得咕咕叫得张五郎哪里顾得上这个，毫不介意地拿起来就吃。
很难吃，不过比起在苦力队没有自由，他更喜欢现在，哪怕吃得更差。
吃完菜饼子，张五郎这才想起那个女娃不知道吃东西没有。
这时他才发现刚刚那个少女不知道什么时候离开了，不过柴火还在，他在四周逛了下便看到刚刚的少女蹲在一个树下，用一个
瓦片煮着什么东西。
居然背着自己吃好东西！
张五郎有些不悦，自己给了一块银元才值一个菜饼子吗？
大踏步上前，少女听到身后的声音，转过头来，“你还没吃饱吗？”
“你……”质疑的话还没有出口他就哑住了，因为他看到少女瓦片里放的是树叶和树皮。
“你……就吃这个？”
少女“昂”了一声，继续去挑瓦片的叶子皮，“家里也没有什么吃的，每天出来拾柴的时候吃这个，偶尔拿柴火去卖能弄到一块菜饼子。”
原来菜饼子是她最宝贝的食物了，张五郎惭愧道：“没事，你一块银元能够卖一大堆菜饼子了。”
“不行的。”少女摇摇头，“我要留着等以后嫁人了再拿出来用，我可不希望我的小孩和我一样挨饿。”
张五郎有些哭笑不得，这个女娃子也就十岁多一点，就考虑这个了。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说起话来，张五郎才知道这个女娃没有姓氏，家人都叫他豆芽，这不奇怪，很多老百姓自己字都不会写，取名更是随意。
嚼着树皮吃下去，饱腹感很强，豆芽才背起比自己还高的木柴出发。
“我帮你背吧，顺便带我去最近的村镇。”
“不用。”豆芽摇摇头，“我自己能行。”
张五郎没再坚持，而是在柴火鸡拿了一根等
高的木棒，这个可以拿来防身。
走在山路上，张五郎有些好奇问道：“现在梁州粮慌，你一个人走那么远，不怕被流民抓去吃了吗？”
“不怕，你等会就知道了，还有好些个人在其他地方打柴呢！”豆芽笑道，“我们是一起出来的，我在河边，不然也不会救到你了。”
“再说了。”豆芽突然抬起头说道，“听路过的商人叔叔说，雄州那边不愁粮食主要缺人，如果我生在那里就好了，我什么都能做。”
“那你现在可以过去呀！”
豆芽再次摇头说道：“不行，我不认识路，而且我十二岁就要嫁人啦，我要是敢跑，我爹会打死我的。”
张五郎沉默。
离开这片树林，在外面遇到很多差不多年龄砍柴的人，他们对张五郎的出现有些好奇，但也没有发问。
谁会吃饱了撑着打听别人的来历呢！
临近夜晚，终于赶回豆芽的家，本以为是一家落魄的农户，没想到还是一家挺大的庭院。
到家门口前张五郎背着一大摞柴，因为看不惯豆芽走三步休息两步的样，他主动帮忙背，不然到深夜都回不来。
“爹，我回来了。”
到门口，豆芽接回木柴，让张五郎在门口等着，自己打开门进去。
“啪。”
却听一声清脆的巴掌声，随后一把尖锐的女人叫
骂道：“没用的东西，怎么不死外面算了，现在才知道回来，拾个柴有那么难吗？”
“娘……我……”
“啪”
又一下巴掌，那人继续骂道：“小贱—货，谁是你娘？”
“婶婶，临近都没有柴了，只能往远了走。”
“闭嘴吧你，赶紧拿桶去山上挑水，没装满水缸，明天你也不用吃饭了，赶紧滚！”
很快，豆芽捂着红肿的脸走出来，双眼还带着泪花。
看到门口默然的张五郎，豆芽哽咽道：“五哥，我带你去最近的镇子吧，等下我还要回来挑水呢！”
张五郎轻轻地伸出手，抚在她小脸蛋上替他摘掉眼泪。
他想起小时候那个很疼自己的姐姐，也这般大的年级，因为母亲早逝，父亲取了后妈，姐弟几个都过着猪狗不如的生活。
为了让自己活下去，每次有好吃的姐姐都会先给几个弟弟吃，最后又饿又病死在了家中柴房。
后来父亲死了，后娘想赶他们走，毕竟半大小子非常能吃，但是张五郎几兄弟却发狠直接杀了这个后妈，抢光家里的东西到处流窜。
张五郎很久没有试过心疼的感觉了，对于小豆芽，早已经冰封的心微微触动。
“豆芽，叫哥。”
豆芽有些疑惑地抬起头：“五哥？”
“不要五。”
“哥？”
“嗯，哥带你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