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军事局的袭击
军事局位于北库区最北面的静心湖畔，主楼是一栋高大的椭圆形建筑物，从某个角度看上去像个星环，灿烂而恢弘，但在赵桐眼里，它就是个武器林立的智能化超级要塞。赵桐刚到一楼等候区，一个没有军衔的女性文职人员便迎上来，说自己之前是李上尉的秘书，上尉离开之后，她负责处理工作的后续事宜。
“你是说，李文胜上尉半个月前就走了？”
赵桐神色不渝。虽然她和李文胜的关系素来冷淡，但在东方安全城里，他们名义上却是彼此最亲近的人之一：赵桐是老师李青崖最钟爱的学生，而李文胜是李青崖的独子！
只不过，当更多人认为赵桐才是李青崖的人时，身为亲子的李文胜处境就很尴尬了。
现在，李文胜竟然悄无声息的离开东方安全城！
秘书小姐当然看得出赵桐的不满，毕竟察言观色是她的主要工作之一。她赔笑的时候，左脸有个小酒窝，很是讨喜，“上尉原本就是从第二军团借调来局里的，军团突然要调防，急着招他回去，所以手续办得很快。”
秘书小姐在暗示李文胜的离开本来就是秘密，自己现在告诉你，已经是破例啦。
“第二军团调防了？去哪儿？”
见秘书不说话，赵桐冷冷地说：“不该问？”
四周无人，秘书小心翼翼地凑上来，“中线，汉城。”
“我想找一个退役军官的档案，该怎么做？”
“请提供他的名字，我先去查他的档案保密等级，再看怎么处理。您看可以吗？”
赵桐没有犹豫，“黎芮。”
秘书小姐离开后，赵桐在等候区找了个无人的角落坐下。军事局的这栋大楼是五六年前刚建起来。战后，资源和人力的缺乏，使得大型建筑的兴建极为罕见，这栋大楼的审批也历经波折。但军事局居然硬生生把它建了起来，自然不难看出军事局的强大权力，以及与这种权力相伴的急于展示自身权威的急迫心情。
全落地特种玻璃窗，宽敞明亮，连座椅都是最新的全自动调节软椅，智能生活系统……和这儿相比，ai事务局的老破小楼简直像贫民窟。赵桐心中冷笑，军事局搞得这么气派，还不就是为了压倒ai事务局？
最近几年，军事局和ai事务局的矛盾在东方市已是尽人皆知。因为军事局雄心勃勃的计划深入核区，想要取代寻宝队，探索核区的科学遗址，伺机消灭藏身其中的机器人！
可他们面临两个难题，首先是《战争终结公约》的限制。《公约》规定人类军队不允许成规模进入核区。其次是ai事务局的阻拦。ai事务局拥有对机器人事务的主动权，它倾向于支持交易所和寻宝队继续进行探索活动，尽量少和残存的机器人发生冲突，优先提升人类世界的力量。
矛盾一旦产生，除非一方能压倒另一方，否则就没有结束的日子。军事局和ai事务局在各个层面的合作一直口是心非，磕磕绊绊。这也是为什么知道了黎芮的退役军官身份后，赵桐等人没有立即在这个身份上深入探寻的原因。
只要还有别的路，没人想和军事局打交道。
跟他们谈判，谁知道要付出什么代价呢？
如果李文胜在这儿就好办多了。即便他和自己不睦，但终究是个能说得上话的人。
万万没想到这人居然悄无声息地走了！
一个男人朝赵桐走来。他大约一百八十公分，步伐松弛，身手一般，没有武器，威胁性很低。脚步在三米之外就停下，那人知道该怎么保持安全的距离。
“赵小姐？”
赵桐无动于衷。眼前这个四十岁左右的少校军官，放在人群里毫不起眼
，要是脱下军装，连身上的最后一丝挺拔劲儿都会溜走。
少校对她的漠视并不见怪，“赵小姐，如果你还对某个档案感兴趣，边走边聊？”
赵桐摇了摇头，“我不上楼。”
她是ai事务局的特勤，知道哪些地方能去，哪些地方不能去。这里是军事局，处处都是保密区域，走错一步，她都会有无穷无尽的麻烦。
“那就太遗憾了。你找的档案需要一些授权，我可没办法把文件带到等候区。”
赵桐微微皱眉，“访客区呢？”
少校不卑不亢，“很遗憾，临近联邦大庆典，军事局提高了保密等级。所有涉及到保密级别的文件，都得去电子文件室查阅。赵小姐是ai事务局的高级特勤……怎么，进军事局，觉得生分吗？”
沉默片刻后，赵桐起身去了安检台，交出了所有的武器装备。
又不是战斗机器人的大本营，我有什么去不得的？
少校摇了摇头，笑着说：“个人智能助手也得交出去。”
脱下腕表之后，赵桐终于拿到了一张军事局的临时通行证。失去所有的武器和联络工具，对她来说简直就像没穿衣服，浑身不自在。
军事局总部大楼管理严格本是正常，但看某些军官戏谑的眼神，赵桐知道，自己在这儿可不怎么受欢迎。这些人乐于看见她的不满和受挫。
ai事务局和军事局之间的宿怨果然根深蒂固呀！
少校小声问：“赵小姐是第一次来军事局？”
“算是。”
军事局大楼落成典礼那年，赵桐曾随老师来过一趟。但她们当时只是在静心湖畔远远看了一眼，没等典礼结束，便悄无声息地走了。
现在想想，也许老师和自己一样，不喜欢这栋楼。
少校带着赵桐走向一层南侧，那里的电梯直通五楼的参谋处。他自我介绍说是李文胜在参谋处的同事，不过李文胜是作战参谋，他是信息参谋，处理的正巧是各类军人档案。
电梯从地下上来，打开门时，电梯里已经站了四个军人，两个一等兵，两个二等兵。看见长官，他们同时并脚抬头行简礼。电梯空间够大，足以容纳十二个人，但赵桐不想进去，她想等下一辆。可犹豫间，少校已经率先进去了。
赵桐只得跟着进去，和少校并肩站在门口，面朝电梯，背后是四个军人。
电梯门关上后，沉默的封闭空间里，少校忽然问：“赵小姐，你们是因为什查到这儿的？”
赵桐微微愣神，这个少校失言了。首先，他没资格问这个；其次，就算他有资格，怎么可以在电梯里公然谈论？
少校也马上意识到了自己的错误，他笑着挥了挥手，仿佛很是抱歉。他的肩膀不慎碰到了赵桐，赵桐心中顿时不爽。一股淡淡的香味，随着少校挥手的动作，不知不觉钻进了她的鼻子。察觉到那股淡淡的异香，赵桐本能地屏住呼吸，眼角余光便看见少校身形一晃，一步撤到了电梯角落！
微微的感悄然从头皮里冒出来！
聚合型麻醉剂？！
就在少校挪步的同一时间，身后的四个军人齐齐行动。两人一左一右扑上去，目标分别是赵桐的左臂和右臂；另有一人揉身上前，想要抓住她的双腿；最后一人凝神等待攻击机会。
一秒钟之内，赵桐已经落入困局！
果然是不该上楼的！
赵桐往左侧猛地一靠，瞬间化身为人形暴龙，一肩将这一侧的军人硬生生扛在了电梯墙壁上，顺势躲开了右侧的擒拿！随后她一声轻喝，双腿用力一蹬，腾空而起，想要拿住双腿的军人顿时扑了个空！
果然是适用范围极小的聚合型麻醉剂，这四个军人便不受影响！
赵桐在电梯门上
借力在空中翻了个跟头。落下时发现一个拳头直冲面门，另一人的扫腿也已经到了。赵桐后退一步，避开了扫堂腿，却已经避不开拳头，只能挥手格挡，顺便借力向侧后方退步，贴在身后一名军人身上。身后的军人大喜，刚要从身后一把抱住赵桐，后者手肘上扬，正中军人下巴，直接将他击晕！
此时她已经退到墙角，避不开下一个人的拳头。她在一刹那间完成一次呼吸，全身骨骼随之激荡，然后以拳对拳，将第二名军人右臂的柔性护甲打成碎末，将他的右臂生生打折！那军人也是硬气，剧痛之下，竟然一声不吭的让开，将攻击空间留给下一个人！
赵桐猛地跳起来，在侧壁快跑几步，连续躲开剩下两名军人的数次攻击，凌空半转身踢晕了一人，然后一拳将最后一人的正面护甲生生震碎，肋骨打断，瞬间倒地！
这一系列的动作看似繁复，可却快如疾风，还不到数秒钟，胜负已分！
赵桐正想去看那个平庸无奇的少校怎么样了，突觉不妥！她只来得及后退半步，小腹侧下方便挨了一拳，她差点连胆汁都吐了出来！
是少校的偷袭！这人力量竟然不弱！
倒下的四个军人绝非普通，实力精悍，更有一身贵得离谱的b级单兵装备加持，单人战斗值提高到了14至15之间，但依旧远远不如赤手空拳的赵桐。这个少校倒是让赵桐有一丝佩服。此人从见到赵桐的那一刻开始，就在刻意隐藏自己的实力。为了让赵桐放松警惕，他甚至在四人联手时都不出声，就是为了等待现在这个出手的机会！
如今一击得手，少校信心大增，拳脚如风，不停的向赵桐袭来！
赵桐看似只剩躲避和格挡的份，但她心中大定，对方虽然藏得不错，但还不够强。她不急着打倒对方，反而想等等看：看你到底想干嘛！
少校的信心一点点丧失，他越打越心惊！明明一拳已经击中了对方，那可是战斗值直追二十的自己的全力一击！在对方没有任何护甲的情况下，没一拳将对方打爆已经很奇怪了，为什么这么久了，对方却还有受伤倒下？！甚至连动作也没受到影响？
少校懊恼不已，对方果然是李青崖的学生，我低估了她！
不妙！
就在此时，‘叮’的一声，电梯到了五楼，门缓缓打开！
少校面露喜色，一个箭步跨到电梯口，正要出去大声呼救，赵桐冷哼，“留下来！”
军官这才骇然发现，自己的左手手腕不知怎么被赵桐抓在手里！难怪自己明明已经后退了一步，却还是在电梯里！
没等他再次尝试挣脱，腹部已经挨了一拳！像是一只手搅动五脏六腑，藏在衣服里的柔性护甲碎裂，他猛地喷出一口鲜血！军官绝望地再次猛退，想从赵桐手中逃脱，可他的左手像是被电子锁拴住，稍一用力，差点连手骨都被扯断！
少校绝望地心想：我可能做了一个错误的决定……
然后他的腹部又挨了第二拳。这一拳打得他身形猛地一退！后背退出电梯的一瞬间，突然传来‘砰’的一声枪响！
有人在朝他们开枪！
赵桐一把将软趴趴的少校重新拉回了电梯里！
“放下武器，抱头出来！”开枪的人在走廊大喊。
这一枪没有打中少校。他背对电梯口，奄奄一息跪在地上，低着头，血水顺着下巴慢慢滴落，嘴巴一张一合，声音细不可闻，“救~命~”
电梯门缓缓闭上，在撞到少校曲起的双脚时，‘哐当’，便又重新打开了。
赵桐当然不会出电梯。一个ai事务局的特勤莫名其妙的在军事局大楼里遭到伏击，就算她对联邦内部斗争
毫无兴趣，也知道事情的严重！
此时的她谁都不敢相信。她将一个晕过去的军人放在电梯口，挡着不让电梯门关闭。然后将手骨骨折的家伙也打晕，只留下肋骨被打断的军人和少校这两个清醒者。她又让这两个清醒的家伙靠电梯门坐着，将一旁的角落遮挡严实，这样一来，狙击手也别想打中藏身于此的自己！
她已经看清，五楼的电梯出口外是一条环形长廊，电梯出口位于环形长轴的南端。此刻，长廊上影影绰绰，从那声枪响至今，至少有五十名武装人员包围了这儿！
军事局怎么会蠢得公然对自己出手？难道他们觉得在这栋大楼里就可以为所欲为吗？
长廊上的人再次高喊：“你只有十秒钟时间，放下武器，出来！”
赵桐冷哼：“我是ai事务局的高级特勤，战斗不是我发起的，你们先去看智能监控。我要和你们的高级军官对话！我要和我的直属上司对话！”
“没有对话！你必须无条件投降！”
强硬的态度并不奇怪。怎么说事情也是发生在军事局大楼里，要是敢轻易让步，外面这群人可以齐齐切腹自杀了。
赵桐摸出少校和几个军人的id卡，“电梯里伏击我的军官是参谋处少校参谋吴海，第二监察中队特别行动科的一等兵罗尔，一等兵常远，二等兵李晓木，二等兵高远。我是ai事务局不明ai管理处高级特勤赵桐，第二安检台有我的证件！”
走廊沉默了片刻，“放下武器，抱头出来！”
去你妈的，你到底是人还是复读机呀？！
赵桐冷哼：“去看监控，它会证明我所说的每一句话。我重申我的要求：和你们的高级军官对话！和我的直属上司对话！到此为止！”
她小声问那个被打断了肋骨的军人，“为什么袭击我？你需要急救，我可以优先释放你。”
脸色惨白的军人没有说话。
赵桐微微皱眉，“你不用担心是不是泄密。监察中队特别行动科是军事局对内最顶尖的战斗力，想让你出动，必须有明确的命令。无论这个‘命令’是否正确，都是你们四个的护身符。你们不会有事的，下命令的人才有麻烦。现在，告诉我命令是什么。”
军人犹豫片刻，小声说：“我们接到参谋处的命令，有不明身份的人进入大楼，二级危险，要求我们立即控制对方。”
“不明身份？哼！连理由都这么牵强。你呢，少校大人？你就算不是主谋，也是主谋之一，为什么伏击我？”
少校像个破风箱那样喘着粗气，“我应该叫八个人来的。”
赵桐冷哼，“十六个也不行。”
这时，电梯门不再一张一合，大楼的中控系统停下了这部电梯。
全封闭式电梯除了电梯门，只有头顶的通风窗一个出口。砸开手动开关，关上电梯门，从通风窗离开，这个过程需要十至十二秒。不过，大楼的智能控制系统一定已经提醒了监察处的人，这会儿他们应该已经在电梯上下两端布防了。赵桐预计自己活着逃出去的可能性只有百分之一，若是武器在手，也许能提高到百分之十。
走廊上终于有了动静，有人朗声说：“我是军事局参谋处少校参谋……”
没等他自报姓名，赵桐便没有耐心了，“你资格不够，换一个人来谈！”
那人大怒：“你也就是一个特勤，有什么高资格！”
赵桐笑了，“这件事情有高资格。”
她闭上眼睛，想了想，“以电梯口为正前方为12点。在11点方向，10点方向，1点方向，有狙击手，撤了。”
那个少校参谋默默走了，随后，那种被狙击手盯着的感觉也消失了。赵桐猜
测应该来了一个级别更高的人物。
那人是参谋处上校副处长，同样还没能说完名字，他就被赵桐轰走了。
参谋处的人来包庇参谋处的人，当我是傻的吗？
等待的时间里，赵桐默默回想了来军事局之后发生的全部事件。李文胜不在，少校吴海出现。吴海知道自己要查看黎芮的档案。黎芮的档案值得吴海这么做吗？
赵桐仔细回忆刚才和吴海的交手，对方偷袭成功之后，电梯打开之前，自己给了对方三、四秒的时间全力出手。但时间还是太短，不足以认清对方的动作模式。可惜，虽然脖子上的黑色项链是一台最新的全息记录仪，记下了刚才发生的一切。但大楼里有网络限制，赵桐无法将记录下来的信息马上发回局里。
她想到一个有趣的问题，如果吴海伏击自己的计划成功了，事情会怎样发展呢？
走廊上，终于又有人来了，来人是个老者，声音中气十足，“赵桐，我是监察处的曹森，你跟我谈。”
曹森？赵桐微微一怔，竟然是曹森亲自来了？如果是他，那就真的有些麻烦了……
“将军看过监控了？”
“当然，否则这会儿我已经派人冲进去了。我已经确认了你的身份，你可以出来了。”
赵桐一动不动，“出去之后呢？”
曹森淡淡地说：“你会被扣押在监察处，等待这件事情调查清楚。”
把我关起来？人为刀俎，我为鱼肉，想得美！
“我得先向上司汇报。”
“先把重伤的士兵放了，”曹森冷哼，“我不管冲突是怎么产生的。他们都是监察处的军人，是我的部下！死了一个，你就没得谈了。”
赵桐瞥了眼被打断肋骨的军人，“先出去一个。”
军人离开后，曹森缓缓来到电梯口，他身材高大，短发黑白交替，眼神深不见底。赵桐早已起身，默默盯着对方。他俩之间，只有一扇隔着敞开的电梯门，和几个伤重晕倒的军人。
也就是没有距离！
无穷无尽的压力如海浪席卷而至，赵桐的身形却站得笔直，海浪也无法撼动她半分！
赵桐有足够的理由自负。对方固然是当今顶尖水准的格斗大师，但我的传承比他更强大！
半晌，曹森撤去了释放的压力，扔给赵桐一个通讯器，“我的耐心很有限。”
马尾辫女孩极力压制浑身的战意，沉声说：“放心，我不会浪费大家的时间。”
对方果然比我要强出不少，他的气息收放自如，完全控制了局面……不过，他已经老了，而我必将比他更强！
曹森自重身份，离开了电梯旁，赵桐赶紧联系处长。不出所料，通信器那头的处长脸色阴沉得能挤出水来，显然她已经知道了目前的糟糕局面。她连痛骂赵桐一顿的心情都没了！
“有没有违规的地方？”
“没有，我完全按照军事局的访客条例办事，并且开启了全息记录。”
至于一楼那个偷偷向自己泄密的小秘书，就不提了，反正违规的是她又不是自己！
“现在的情况？”
“我在一间电梯里准备束手就擒。监察处的曹将军看起来不太高兴，我很担心他会亲自出手。”
处长眉头大皱，“既然他想出手，你就应该投降。”
ai事务局的特勤原则上是不允许投降的。但在特殊情况下，为了保住特勤的生命，局里允许特勤选择有条件投降，甚至向机器人和人工智能投降。
向曹森投降绝不是件丢人的事情。
赵桐摇了摇头，“我拒绝。若是我得向两馆四家投降，那还不如死了算了。”
“哼！什么也别做，等我。”
赵桐笑了，“我尽力。”
然而她知道，这些军人不会再给她时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