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章 帮手
武成靖？！
他就是赵桐让自己找的那个人？
钟陌？
西陆分局的那个年轻警察？
‘真实的人类’为什么要杀他们灭口？ai事务局内竟然有‘真实的人类’卧底？
王聪突然觉得恐惧：掌控者为什么要把自己扔到这儿来？难道它预见到了现在发生的事情吗？如果真是这样，那这台人工智能就太可怕了！
他的心砰砰跳得厉害！王聪，这时候，可千万要沉住气！
只听武成靖不慌不忙地说：“现在还不到九点，离最近的警戒部队发现端倪还有一些时间，能不能让我弄清楚几件事情？”
女孩叹了口气，“不会还想说什么内鬼吧？别折腾啦，你们这些特勤可真是够无聊，死到临头了还想这些，有意思吗？难道除了打打杀杀，你们的生活里就什么都没有了，就不吃喝拉撒的吗？”
武成靖一时语塞。
大姐，我一共就见过你两次，两次你都在打打杀杀，你竟然还说我没意思？不合适吧？
女孩扯扯嘴，“我们也就是打份工嘛！别墨迹了，快点儿，我还得赶在庆典开始之前坐地铁回家呢！待会儿人就全都出来了，地铁就挤啦！”
还真是个生活朴素的杀手……
武成靖苦笑道：“放心，我只想知道，为了我和钟陌，值得你们冒着暴露身份的风险来灭口吗？我迟迟没有把那个内鬼找出来，自然是因为我并不能确定那人是谁！既然这样，是什么逼得你们非得动手不可呢？”
女孩叹了口气，“武先生，这还不简单吗？只要你有了怀疑，就得死。”
武成靖心念一动，“我明白了，那个内鬼太重要了，你们担不起任何风险！”
长发女孩懒洋洋地说：“武先生，大家都是小人物，都是打工的，放在棋盘上，最多算是个小兵，不，没准比小兵还不如呢！所以……你想这么多干嘛？不累吗？痛痛快快打一架不就完了吗？”
武成靖不由愕然，这女子如此豁达，一瞬间他竟然觉得对方还挺有道理的。
自从调查黎芮的案子，无论他怎么努力，却总是事事不顺，最后连自己都被关进了内部监察室。说到底，还不是因为自己只是最底层的小人物，而那个内鬼肯定是局里的高层之一；内鬼身后的势力也比自己能动的资源大太多了。自己处处受制，能不输吗？
他幽幽一叹：“累，不仅累，简直心塞。”
“那你别撑着啦！要不，你自杀得了？我们省点儿力气，不是更好吗？”
武成靖笑了，“那可不行，我还没找到真相呢！”
黑暗中的长发女孩撇撇嘴，“真相什么的……有意思吗？重要吗？找到了又能怎么样？升官发财？多无聊呀！就算找到了，也不会让人开心的。人嘛，还是应该开心一点，你说你找它干嘛？”
武成靖摇摇头，“高层中的那个内鬼，‘真实的人类’，升官发财……这些确实都很没意思。我不是英雄，更不是什么正义使者，我只是一个普通人，也得吃喝拉撒，也得挤地铁的那种。”
“可你记不记得安康酒店死的那些人？刘冬冬是我的朋友，那几个特勤都和我合作过很久，但他们死了。我很难过，所以想把你们揪出来，事情就这么简单。至于揪出来之后，谁输谁赢，各凭本事。就算死的是我，那也没什么可说的！”
王聪突然插嘴，“武探员，我虽然不认识你，也不清楚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但我觉得，你这人很不错。”
武成靖笑着点点头，“虽然不知道你是谁。但你愿意相信我，和我一起
逃跑，你也很不错。”
王聪一愣，他明知道自己是王聪，为什么却要说不认识自己？
下一秒他已经明白，对方在尽力把他撇开！
长发女孩笑了笑，“你们俩现在还能笑得出来，我也觉得很不错。武探员，你知道行动部的做事风格。这个小朋友撇不清了，不管他是谁，他都得死。真可惜呀，要不是大家是敌人，我八成会喜欢上你的，我这人对又聪明又有趣的中年大叔一点儿抵抗力都没有。”
一个行动部的成员轻声咳嗽，“五号，抓紧时间。”
“知道啦！”
武成靖突然说：“你可知道，刘冬冬死前跟我说过一件事情？‘鹰隼’有没有去交易所查看那个储物柜？”
女孩微微一怔，“什么储物柜？”
就在此刻，武成靖动了！
他猛地向后退去，竟然是避开了那个长发女孩，先攻击身后的那个敌人！刚才对话时，他仔细分辨了众人的呼吸和热感反应，判断身后那人是四名敌人中最弱的一个！
先打倒一个再说！
可这人虽然稍弱，依旧是个经验丰富的好手，反应极快，在武成靖启动时就已经开始后撤！另外三人的动作晚了一线，一人扑向王聪，堵死他和武成靖会合的机会；另外两人同时扑向武成靖。
武成靖扔出的自动攻击机被长发女孩迅速击毁，一时间枪声大作，短促而慌乱！
从一开始就后撤的那个敌人竟然始终不开枪，也不阻拦，就那么逃之夭夭，生生把去湖畔的一条通道让了出来！
于是武成靖竟然有了直接奔向湖边逃跑的一线机会！
他没有放过这个机会，此时，他已经顾不上岌岌可危的王聪了！
可就在跑到湖畔的一瞬间，就在看见那艘小艇的时候，他明白了敌人为什么轻易放他来这儿！
紧追不舍的长发女孩也露出了一丝遗憾的神色。
就连王聪也猛地一惊，不顾眼前的敌人，回头看了一眼。
因为低不可闻的声音悄然响起。
是那支狙击枪！
这么长的时间，足够狙击手找到一个新位置，狙杀被行动部成员故意赶到湖畔的武成靖了！
空旷湖畔的武成靖避无可避。他突然想起了刘冬冬，想起了后者提过的复兴街的美味汤面。自己应该是没机会尝到了吧？
‘砰’！
武成靖并没有倒下！
反倒是那个早已躲到一旁的敌人突然浑身一震，缓缓栽倒！
众人顿时一惊，就在大家愣神之时，第二个敌人又倒下了！
长发女孩恍然大悟，瞬时躲在树后，一声尖叫：“敌人！”
剩下那名行动部成员本已将王聪逼得无路可走，正准备用磁性军刀捅死后者，闻声顿时急退！但他的反应还是慢了一拍！一颗子弹从黑暗中冒出来，打穿他的右胸！
狙击手疯了吗？
武成靖来不及细想，三两步冲上去拉起王聪，顺便给地上的重伤者补了一枪。
匆忙逃到礁石旁，王聪回头看了一眼，“不抓那个女的？！”
“顾不上了！”
“援兵？是你的援兵来了！”
“不！所有的求援信息都被屏蔽了，局里的援兵不可能这么快出现！”
王聪急了，那女孩可是‘真实的人类’成员，哪能就这么轻易放过？
“可狙击手没对我们开枪！”
“那也不见得是我们这边的！”
不等王聪说话，武成靖将他塞进快艇。快艇如同离弦之箭，在黑暗中卷起一条白色水线，急速驶离小岛！
武成靖压低了声音，“王聪，需要知道的事情，我都已经知道了。现在你最重要，不要冒险！”
王聪突然警觉，“我们现
在去哪儿？赵桐让我来找你，你总不会是要抓我去ai事务局吧？”
武成靖苦笑道：“当然不会，局里暂时没有可以信任的人了。何况，我从这儿逃走之后，就和你一样，成了局里的通缉犯！在找出内鬼之前，恐怕也不会有人相信我。”
回头看了一眼正在远去的湖心小岛，武成靖沉声说：“暂时别管岛上的事情了，我们还有很重要的事情需要做。现在，你得给我讲一讲核区到底发生了什么。”
王聪有些犹豫，自己卷入了ai事务局的什么麻烦里？接下来该怎么办？掌控者为什么始终静默？该告诉武成靖多少事情？
武成靖幽幽一叹，“王聪，你可以不信任我，但我相信你和黎芮所做的事情没有关系。自从发现处长收到的那条匿名信息用的是你的声音，我就确认，你对很多事情并不知情！你回来，让我更加确信你是无辜的！所以我绝对相信你。听着，他们刚才说的‘鹰隼’，极有可能就是杀了黎芮的凶手！”
王聪浑身一震！快艇发动机沉闷的轰鸣声瞬间消失，四周一下子安静了！
快艇离开时，被人称作‘五号’的‘真实的人类’长发女孩同时开始了行动。她猫腰潜行，像一只母豹子穿过树林，然后紧贴东西两栋小楼，绕到南侧的狙击点。
不过三百米的距离，她小心翼翼，足足花了一分钟才到。
树下草丛里，躺着一个同伴的尸体，尚有余温。同行的狙击手被人杀了，随后那人用狙击枪杀死了自己的三个同伴！
女孩躲在树下，盯着五步之外的尸体，屏气凝神。这次行动共有十个人，这里死了四个，右侧的黑暗小楼被武成靖杀了两个，还有三个进了左侧那栋小楼。
外面枪声不歇，左侧小楼内却无声无息……太古怪看，恐怕他们也已遭遇不测！
今晚的行动者，多半只剩下自己一人！
整座小岛明明一度已在行动部控制之内，ai事务局到底什么时候派来援兵逆转了局面？
女孩盯着明亮的左侧小楼。那个白色的玻璃门仿佛是一个怪兽张开的血盆大口，等着她跳进去。
是不是应该进去看看？
一个声音突然在背后响起，“不用去了。”
长发女孩背脊一震！像全力转动的风车，她以手为扇叶，猛地向后劈下！她的手里突兀的多了一把短刀！对方揉身向前，躲过这一刀，和她擦身而过，肩膀轻轻撞在她前胸。女孩躲避不及，听见了自己骨骼断裂的声音，随后她喷出一口鲜血，软软瘫倒在地。
好可怕的高手！
那人默默站在长发女孩身后，避开了她的视线。
“这里一共二十一个警卫，有十二个人只伤不死。你们既然手下留情了，于情于理，我放你一次。”
这个声音听起来很奇怪，似男似女，女孩猜测对方用了某种变声工具，刻意不留痕迹。
她大口喘气，不顾嘴角的血迹，“左侧楼里有我们的三个人，放了他们，如何？”
对方冷冷地说：“你想要的太多了。”
女孩腰间有一个自动攻击机的控制器，她本想偷偷按下，可手指稍稍一动，就觉得有一双眼睛在盯着自己，有如实质。她叹了口气，对方太强大了，自己的反击跟儿戏一样可笑，还要不要冒险呢？
那人沉声说：“搭地铁回家吧，不要再理会这座岛上的事情。”
这句话彻底摧毁了女孩的斗志。原来自己的一举一动，早就在对方眼里！
女孩缓缓站起来，踉踉跄跄走向湖边，不住咳嗽，断裂的肋骨刺伤了她的内脏。若非
格斗家的自愈能力超级强悍，她别想活着游过静心湖。可她还是停下了脚步。要不问个清楚，她觉得会把自己憋成内伤。
“我听说…ai事务局有个联邦最顶尖的格斗家，能够抗衡机甲，不逊于当年的无刃。这个人…是你吗？”
那人冷冷地说：“很遗憾，你没有和她交手的荣幸。那个人已经死了。”
医疗室里，钟陌又一次呼叫护士。过去的几分钟里，对面那栋楼楼顶突然亮了几束白色光芒，然后又迅速消失。钟陌趴在窗户上盯着看了很久，发现黑暗的小楼再无动静，他终于松了口气。
自己的幻觉总算消失了。
咦，护士怎么还没来？
自己按过好几次呼叫键，肯定都被监控看见了，那些监视人员就不能帮忙叫一下护士吗？明明只是举手之劳的事情呀！
他愤愤的想，自己和牢犯没有区别！被关在这个三十平方米的小房间，仅有的两扇窗户是强化的防弹玻璃，房门也是特制的钢化材质，电子锁开关，它们将自己与外界隔绝，连声音都漏不进来！
钟陌觉得应该跟护士讲一讲自己的幻觉。
就在这时候，有人推门进来。
钟陌回头一看，是个从没见过的护士呀。不对，这个人并没有穿护士的工作服，竟然……还有些眼熟！难道自己在哪儿见过对方？
脑海中无数画面闪过，他浑身一震，终于想起了自己在哪儿见过她！
千言万语憋在心头，憋得他涨红了脸！但他不敢说话，自己稍有异动，就会被监控发现的！
他使劲儿眨了眨眼，希望面前的女人能够明白自己的意思：小心监控！
可那人竟然施施然在门口坐下，“你认识我？”
钟陌愣了愣神，难道她不知道这里的监控有多严密吗？
对方摇了摇头，“没有监控了。”
钟陌一愣神，对哟，如果还有监控，对方怎么可能大大方方地走进来？他点点头，然后又猛地摇了摇头，慌慌张张的，就连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他的眼角瞬间湿润，等这个人等了太久，再次说话时，却又不知道该从哪儿说起，只是想哭又想笑！
“有一个人…有一个人让我等你。武先生，对，武先生让我一定要等你！”
钟陌磕磕绊绊地说起了那天和武成靖经历的一切，从他和刘冬冬的秘密被武成靖发现开始。安康酒店后巷的枪火，飞檐走壁的格斗家，被打死的特勤，临终时的刘冬冬……直到最后，他被武成靖一拳打晕，醒来时已经在ai事务局的冲冲保护之中。
偶尔，钟陌会停下来，想一想当时的画面。为了抵抗重重审讯，他曾经强迫自己将当天发生的事情忘得一干二净，仿佛自己真的被打傻了，什么都不知道。
可是现在，只要开了个头，他就能断断续续往下说，而且一点不错！
原来，自己早已将当时的所有画面都刻进了脑海深处，任谁都无法磨灭，就算是自己也不行！
那人默默听完，“后来你就一直在这里了？”
“对，他们把我关在这儿，天天审问我，但我什么也没说。我再也没见过武先生……他怎么样了？还活着吗？外面现在怎么样了？”
“他很好。不过外面不好，你继续待在这儿，什么也不要做，很快……你就自由了。”
钟陌原本松了口气，可看见那人要走，他不由愣住了。难道自己还得待在这间‘牢房’里装傻吗？
那人突然回头，笑着问：“你见过我吗？”
钟陌一愣，这是什么问题？
看着对方的眼睛，他福至心灵，笑着摇了摇头
，“没见过。”
“很好。“女人柔声说，”杀了刘冬冬的人，我帮你杀。”
离开小湖之后，王聪和武成靖沿着湖畔走了一段距离，跳上了一辆停靠在此的小车。武成靖没有发车，而是在弹出的虚拟画面里找到几张照片。
那是一条仅容一辆车经过的街巷，傍山而下，小巷两侧郁郁葱葱，多是两层或是三层小楼小院，令人不由想起了清晨的河乐谷，安宁的河乐谷。
武成靖问：“认识这个地方吗？”
画面越来越多，不断变化：街角的篮球架，山坡上的果树，玩闹的儿童，阴凉的庭院……刚刚逃得一命，现在还躲在无人的黑暗之中，突然看到这些温馨的画面，王聪顿时觉得诡异极了。
“武先生，咱们难道不应该赶紧离开这儿吗？你都说了有办法找到那个叫‘鹰隼’的凶手，咱们赶紧去呀！总不成，凶手住在这个小巷里？”
武成靖不厌其烦，“再看看。”
“看什么？武先生，我不认识这个地方，什么也看不出来！”
武成靖没有清除这些画面，他沉默片刻，小声说，“原来你一点儿都不记得了。七岁以前，你和黎芮住在西陆区东华巷。那条巷子从小东山延伸而下，直到山脚。巷子很长，住户却不多。”
“你家是半山坡上一家独门独户的小院，小院门口有一排杨树。你小时候，喜欢和其他小朋友一起，在树上爬来爬去。邻居现在还记得那个小男孩，说他没少为这个挨打。”
王聪猛地一震，紧握手枪的手微微颤抖！
他不记得东华巷，七岁以前的记忆，他一点儿都不记得，仿佛自己生下来就已经七岁，住在南山区的那栋居民楼里。他想说这肯定是假的，可武成靖为什么要骗自己呢？而且是这么容易被戳破的谎言，何必呢？
他呐呐地说：“武先生……我不明白，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就是因为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所以才不断的找呀找。黎芮去世的第二天，我就开始了寻找，一直找到这条小巷。”
武成靖收起画面，“这一个多月，我每天都在琢磨你们。我想，这世界上恐怕没几个比我更熟悉你们母子的人了。越是熟悉，我就越是觉得，你们都不是坏人，甚至和‘真实的人类’没什么关系！”
“很多事情，我本不想问你，因为在我预想中，无论如何，赵桐都会活着从核区回来。她会告诉我一切。但她没能回来。我失去了一个可靠的伙伴，所以我现在需要另一个可靠的伙伴。王聪，你可以对我有所隐瞒，但你得相信我。比如现在，你就不能偷偷拿枪指着我。”
王聪呐呐地收起枪，“武先生，虽说赵桐让我来找你，可我…我毕竟是联邦通缉犯。但你发现我的一瞬间，就选择了站在我这一边，和我一起逃出来……你凭什么这么信任我？”
武成靖沉默片刻，“因为在我看来，你一定会被赵桐找到。你回来，一定是她的意思！我信任她，所以信任你！”
王聪一怔，原来武成靖这么信任那个马尾辫姑娘！
谁都听得出来，武成靖更希望回来的是赵桐，而不是王聪。
恐怕就连王聪也觉得，赵桐比自己重要多了！
武成靖大笑道：“……不过，这都不重要了。她不在了，难道事情就不做了吗？咱们两个大男人，总不能聚在一块儿抱头大哭吧！”
王聪不由一笑，难怪赵桐会信任这位武先生，他的确是个容易令人相信的人物。
“武先生，能不能先告诉我，西陆区东华巷……是怎么回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