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生意不好做
光州交易所是东方市那间总交易所的分支机构，位于青山区东南侧最豪华的交易大街，与南港区接壤。青江流经此地南下入海，清新的海风流而上，令人心情舒畅，因此沿江一带，少有密集的建筑物，反倒是滨江公园众多。
东方市那家总交易所位于寸土寸金的联邦中心，占地不大，前后不过十万平方米出头；光州交易所背靠无人的青江，索性圈了一大片地，占地十倍于总交易所，气魄更是远胜之。
当然，这也归因于光州交易和寻宝事业的兴盛。远近三千公里的陆地范围内，只有光州这一座一级安全城；南面纵横数万公里的海域全是核区和遗留区，不知道有多少科技遗珠藏身其中。过去几十年里，无论是军队试探开拓的遗留区，还是上百支大大小小的寻宝队探索过的核区，和未知的广阔地域相比，完全不值一提。
这当然是寻宝队最喜欢的地方，这是他们最好的时代。
也是交易所的黄金年代。
天野和花杰到达交易所的时候，刚过九点。交易所呈品字形排列的三栋十二层客服大楼灯火通明，各式车辆川流不息。多少人在灯红酒绿中穿行，寻找下一个投机的机会？又有多少不能言说的阴谋诡计，在墙角和桌边酝酿？
生意人像游弋在大海中的鲨鱼，一旦闻到血腥味，就会毫不犹豫扑上去！
恰巧，天野手里有世上最浓郁的鲜血。
走进交易所之后，花杰和天野的主从身份顿时调了个个儿。看花杰和来来往往的男男女女游刃有余的打探消息，在不同人的小圈子里谈笑风生，天野心生佩服。不愧是常年混迹于交易所的玉面小郎君，这么看来，还真有几分‘花老大’的气质。反观天野，像个木头似的待在角落里，眼神呆滞，服饰单调，一言不发，神态拘谨，妥妥的小弟模样。
花杰心中得意，和各路人等闲扯完毕，带着天野来到三号客服大楼五楼的高级酒吧区。天野不解，咱们是要出货的人，不应该先去找交易所的专家验货吗？我可是连样品都带来了！
花杰嗤之以鼻，“咱们不能出面。如果是咱们去验货，那就是实名卖家了，会在交易所留下档案的。现在的特殊商品买卖，交易的东西哪有不违规的，谁敢实名出货？都是找一个掮客，一切手续由他代办。交易之后，咱们只管收钱就行。你以为我刚才在楼下交易大厅闲扯呢？我那是在打探情报：哪些掮客比较靠得住，哪些生意最差，最近有没有什么大生意……这些，不在交易所待十天半月，别想搞清楚。而我，只花了二十分钟！”
天野懒得理他自吹自擂，“如果你还想
自夸一会儿，麻烦你换个听众。快干点儿实际的！”
一分钟后，这个游刃自如，号称交易所的老鸟恹恹的站在酒吧区外的走廊上生闷气。
天野强忍着没笑到抽搐。
如果此时能化成一股青烟消失，逃离这个尴尬的地方，花杰是不会拒绝的。
因为门口那个彬彬有礼的服务生说，这里是高级酒吧区，你们既不是会员，又没有交易凭证，更不是贵宾客户，来这儿干嘛？我怎么可能放你们进去？
找人？不行，我们这儿都是预约的……找一个掮客？
服务生依旧极有礼貌，我们这儿只有贵宾级管家服务，什么是掮客？
天野笑眯眯的问：“花老大，你不是号称只需二十分钟就能掌握交易所一举一动的男人吗？”
不再理会尴尬得脸色发白的花杰，天野懒洋洋的在无人的走廊长椅上坐下，他并不着急。走廊上，衣衫华丽的贵宾来来回回，外表惨淡的两人杵在这儿，怎么看都有些膈应。
花杰在天野身边坐下，愤愤掏出一支香烟点上，“明珠在哪儿都是明珠。那个服务生小子之所以只是个看门的小角色，正是因为他没有发现明珠的眼睛。我敢保证，很快就会有人将我们请进贵宾室！得是那种最高级别的接待！”
天野脸上有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能不能进贵宾室，我不知道。不过，除了那个一直在偷偷打量我俩的服务生，还会有人来找我们的，对不对？”
花杰拿着烟的手突然僵住，“谁？”
天野双手揣在兜里，闭目养神，“当然是一个自找麻烦的人。”
一分钟后，走廊尽头出现了一张熟悉的圆脸，正是茶茶。花杰冲她轻轻挥了挥手，有些尴尬地看了一眼天野。天野叹了口气，没有睁开眼睛，“你在楼下大厅像只穿花蝴蝶打探消息的时候，偷偷给她发了信息，真当我不知道吗？”
花杰顿时不觉得尴尬了，哈哈一乐，“你小子还装什么都不知道，很够意思嘛！”
还有一件事情，天野本想戳穿，可眼见花杰开心的模样，一时却又懒得说了。花杰真的进不了高级酒吧区吗？当然不是，没有人会将生意拒之门外，交易所更不会做这种蠢事！
难道花杰真的以为，天野没察觉他和服务生之间鬼鬼祟祟的小眼色吗？
花杰是故意被门口的服务生拦下来的，因为他要先等到茶茶才能安心。
这个无时无刻不在挂念女人的笨蛋！
每分每秒都很宝贵呀。花杰，你是那么聪明的一个人，你曾经是我钦佩的对象，却把太多心思花在女孩身上，于是越来越笨，多年来实力毫无长进。
话说，女孩子有什么意思？
天野还没有遇到过心仪
的女孩，不知道爱情是人类仅剩的美好事物之一，所以花杰离开走廊之后，他和茶茶去了哪儿，私底下在聊些什么，天野毫不在意，只是腹诽了几句。他不担心他俩的安全。
这里是交易所，没有人会在这儿动手的。
几分钟之后，他意识到自己还是天真了。
看见走廊另一侧缓缓走来的那人，天野的眼神突然变得锐利。那人五十多岁，头发半白，看起来像是某个大学的教授，文质彬彬，走到天野身旁时，他还不忘欠身致意，这才坐下。
天野叹了口气，“能别坐这儿吗？有人了。”
“你可能不知道我是谁，”教授模样的人摘下礼帽，轻弹帽檐，“我为莫先生做事，你可以称呼我为‘教授’。我是个老派的人，喜欢照规矩做事，所以，只要你守规矩，我就一定尊重你。可你出现在这儿，就太不尊重我了。”
天野淡淡的问：“看不出我来这儿，和你有什么关系。”
“你和花杰不应该来这儿，你们应该去伯爵酒店，那里有人在等着你们。”
教授穿着贴身的西装，衬里肯定是件极轻薄的防弹衣；他的右臂托着风衣，风衣下藏着的体感式手枪瞄准了天野；左手的礼帽边沿是某种合金材质，天野毫不怀疑那是教授在近战时用来破防的利器。斯文只是表象，杀戮才是真实。
天野叹了口气，“我听说，战争爆发的时候，乖乖投降的人往往是第一批被屠杀的人。”
教授轻笑，“这不是战争，你们也没有投降，更没有谈条件的资格。”
天野也笑了，“‘小鬼’的确很厉害，但也不是非得莫先生才有办法解除，对不对？”
教授摇了摇头，“新晶在你们手上毫无用处，别为了毫无意义的东西冒险。你们这样乱跑，我跟在后面给你们擦屁股，很累的。”
天野微微皱眉，“难怪我觉得身后少了不少监视者，是你们的人在清场？我很好奇，都有哪些人？”
教授笑了，“这不重要，交出新晶，就不会有监视了。”
天野笑了，“我觉得，真要是偷偷交给你们了，我们恐怕会死的更惨。你之所以在这儿跟我和和气气说话，说到底，因为这里是交易所的缘故。寻宝队和交易所关系太近，无论如何，你们都不能在这儿动手，而且，你也没有把握不动声色的拿下我，对吗？”
教授眼神闪烁，“你倒是个很自信的人。”
天野冷哼，“一点儿自信都没有，还怎么做生意？”
教授冷哼，“别废话，说吧，你的条件。”
“这就对了嘛！明明可以好好做生意，为什么一定要动手抢呢？”天野伸出手，比划了一个手势，“一千万。”
教授
气得两眼一黑，破口大骂，“臭小子，你怎么不去抢？！”
天野撇撇嘴，“做生意，不要急嘛！教授，我也曾见过几个你的同龄人，他们都是很棒的前辈。看在他们的面子上，我可以给你打个六折，如何？”
教授嘿嘿冷笑，“刚从海盗手里逃出来，转头就开口要六百万。六百万，一台配置不错的c级机甲也就这么多钱！年轻人，你的朋友没教过你做事要踏实吗？”
“六百万才让人心里踏实。怎么，你也见过海盗了？”
“在光州城里，我们想要盯着某个人的一举一动，并不太难。”教授懒洋洋的说，“这么多钱，我怕你有命要，没命拿走。”
“别担心，反正又不是我来花这笔钱。其实我一直很好奇，为了这颗新晶，你们费了不少力气，可那都是毫无意义的呀！为什么不干脆明抢呢？我和花杰可不是你们的对手。”见教授没有开口，天野思索片刻，“有什么东西束缚了你们，让你们束手束脚，使不上力，对不对？”
教授没有回答他的问题，“你想要钱，是为了大鱼号？白发鬼？我猜对了？坦白说，你这样天真的船员可不多见。‘大鱼号’麻烦这么大，换了别人，早去新东家了吧。”
天野摇头，“沉船的时候，不是每个人都选则弃船逃命，总有些人是不一样的。不过，别想拿‘大鱼号’来威胁我，没用。”
教授思索片刻，“我帮你修理了马光远，这算不算帮了你一个小忙？”
天野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原来那个耗子模样的海盗叫马光远。教授先生，这样一来，咱们做生意的确没有阻碍了。当然，我和花杰都不傻，最好的是这条路：甩掉‘小鬼’，拿到钱。不过，不能是伯爵酒店，得在这儿，得在交易所的公证下完成交易。”
教授毫不犹豫，“只能在伯爵酒店，和我们指定的人交易。”
天野摇头，“太晚了。”
教授一惊，终于失去了镇静，“你做了什么？”
天野耸耸肩，“我只是将一个小小的样品给了交易所，请他们确认‘新晶’无误。之后，大家就能进行交易，如何？”
教授浑身战栗，手背青筋暴起！他要动手？！
天野反应神速，猛地向对方靠过去！肩膀轻碰时，教授只觉左肩一麻，提不起半点力气；右手刚想开枪，却被天野伸手一扣，在第一发电磁微冲爆发之后，指纹识别发射便被终止！替天野挡下电磁微冲的，正是他一早抢到手的教授礼帽！
教授面如死灰，良久之后，他嘿嘿冷笑数声，“小子，若是你们将新晶交出来，我们本可以保住你们的小命，可你们犯下大错了！你们对自己的
敌人一无所知！”
只剩一半的礼帽被天野随手按在风衣上擦了擦，扑灭了黑色火焰，他压低声音，“教授，难道交易所有什么问题？”
教授摇了摇头，起身就走，迅速消失在视线中。
事情有些不对，可到底哪里不对？！
教授给人的印象不坏，天野觉得对方的威胁不像是逞强。难道将新晶公开的决定是错误的？难道，围绕这颗新晶，还有更多的秘密，更大的危险？难道交易所也不可信？
还好自己只是撒了一个谎，还没有将样品交给交易所！
天野猛地跳起来，向花杰消失的方向跑去！在电梯间附近，他撞见了迎面走来的花杰和茶茶，不等两人开口，天野拉着两人钻进电梯，“狼牙的人来了。”
美人在侧，花杰顿时记起了自己身为玉面小郎君应有的优雅气质，“别担心，他们可不敢在交易所动手！”
天野给了他一个鄙视的眼神，讲述了刚才和教授的见面。他使劲儿挠头，“教授的反应不对。难道他是真的想和我们做一笔交易？可在我撒谎骗了他之后，他的反应不像一个搞砸了交易的人，反倒是……反倒像是事情脱离了他的掌控，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即将发生！他说的‘敌人’指的不是‘狼牙’，还有比‘狼牙’更强的势力在盯着！幸好我们还没有把样品交给交易所！”
花杰和茶茶有些古怪的看了一眼对方，他用力咽口水，惴惴不安，“我……我刚才去了一趟检测室……”
天野目瞪口呆，“大哥，你已经把样品给出去了？！”
花杰点了点头，睁着一双无辜的大眼睛，像是在说：老弟，明明是你要我把事情捅出去的呀？
天野叹了口气，“难道你去之前，不该和我打个招呼吗？你不说得先找掮客吗？说来说去，你说的一切全是屁话！都是为了拖延时间，拖到她来这儿！对不对？”
茶茶闻言低下了头，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花杰非常默契地搂住她，理直气壮，“我哪知道你会遇见教授！再说，你怎么知道教授不是唬人的？我当然得先等到她过来！莫先生既然能把藏着尸体的冰柜从港务局偷走，也就能把她从港务酒店偷走。我怎么能把她扔在那儿不管？“
天野呆了呆，刚想损几句，却又被花杰打断。
”再说了，是你让我出面处理这颗新晶的，对吧？既然要我抛头露面冒险，我又不是你编好了程序的机器人，怎么可能做到事事都按你的心意精确到每一秒？”
面对玉面小郎君激活状态的花杰，天野彻底无语了。
花杰得意洋洋，用力搂紧茶茶，茶茶狠狠瞪了他一眼，终究是没有挣脱这个假公济私的家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