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飞来横祸
三人钻出电梯间，离开熙熙攘攘的一号交易大楼，沿着院落中一条人少的走廊前行。这里通往交易所侧门外的一个公共停车区。
看四周无人，天野停下脚步：“什么时候有检测结果？”
“半小时之后。”
现在是九点二十分，天野若有所思，“你想赶在十点之前拿到检测结果，然后发去伯爵酒店。有了交易所的检测证明，证明新晶货真价实在你手里，也只有你才能新晶从交易所取走，莫先生就不敢贸然激活‘小鬼’了，对吗？”
花杰竖起大拇指，得意洋洋，“全中！”
果然，保命的时候，人最机灵。天野苦笑道：“接下来呢？难道我们在交易所躲半个小时？”
“当然不是，你得去把新晶拿来。”花杰指了指身后的交易所大楼，“就像你刚才说的，既然‘只有我才能将新晶从交易所取走’，那么，它得先在交易所，对不对？”见天野沉默不语，花杰循循善诱，“放心，没有什么地方比交易所的储物区更安全。只要新晶安全，我们就都安全。我能保命，你能获得一大笔钱修复‘大鱼号’，这不是很完美吗？”
天野喃喃自语：“听起来的确很完美，这么完美的主意，我为什么没有早一点儿想到？”
花杰非常理解地拍了拍他的肩膀，“你还是太年轻啦！”
天野沉默片刻，“花杰，你相信交易所？”
花杰愕然，“为什么不信？我可是靠它混生活的人！”
天野不信，教授的反应更是让他确信交易所有问题。交易所号称能处在一个中立而客观的位置保护每一个交易者，可世上哪有真正的中立和客观？有人的地方就有偏见。天野曾在东方市的那间交易总所里和‘真实的人类’派来的高手火拼连场，当时什么样呢？人都快死了，交易所依旧毫无反应！难道他们一无所知吗？不可能的！事后想来，交易所的沉默意味深长。
交易所内部肯定有人清场，为‘真实的人类’的行动制造了机会。
总所都能隐藏这么夸张的丑闻，光州交易所又能干出什么来？
“我只想用交易所威胁莫先生，进而达成交易。我从没想过要将新晶放在交易所，也不相信他们会对新晶无动于衷。即便你把那颗小小的样品交给了他们，我也不会改变主意。”天野回头看了一眼高大威严的交易大楼
，灯火辉煌的大楼仿佛被一层光幕笼罩，即时他们就在楼下，却依旧看不真切，“嘿嘿，交易所真的是联邦最公平的地方吗？”
花杰有些苦涩，“张天野，难道你之前所说的公开拍卖，只是在骗我的？”
“不，并没有骗你。我的确打算将样品送来这儿检测，也的确想用它将盯着我们的人引出来，但也就到这一步了！”
“可我觉得计划很好呀！公开拍卖是个好主意！交易所是我们唯一能依靠的了！”
天野大怒：“花杰，命是你的，你怎么能把希望寄托在其他人身上！寄托在这栋大楼里？我告诉你，谁也靠不住的！谁也靠不住！”
花杰不由愕然，天野为什么这么愤怒？为什么他的愤怒之中似乎藏着某种痛苦？
见天野大步离开，茶茶用力掐了一把花杰，后者疼得浑身一颤，大叫道，“天野，你要去哪儿？”
“我要去确认几件事情，你们在交易所等着！”
茶茶忽然问，“你要去伯爵酒店？”
天野微微一怔，“你怎么知道？”
“只有去伯爵酒店，才知道教授出现的原因，才知道莫先生到底什么打算。”气氛虽然紧张，茶茶的思维却比往常更清晰，“伯爵酒店一定有答案！”
花杰大踏步跟上天野，“咱们一起去！”
不待天野阻拦，花杰已经紧跟着跑出交易所。
天野心想，茶茶头脑清醒，心思细腻，花杰倒是颇有不及了。
公共停车区停着大大小小二十多辆车，其中有几辆小型电动车用于租赁。花杰很快就打开了一辆，天野刚要上车，突然微微一怔。
身后响起一个熟悉的声音，“怎么不动了？不去伯爵酒店了？也好，去取新晶吧，咱们一起去！”
天野缓缓回头，正是教授。
黑暗的公共停车区边缘，十几个全副武装的‘狼牙’成员慢慢围了上来。天野皱了皱眉，摸了摸外套，果然，外套下摆多了一张拇指大小的贴片式窃听器。应该是和教授在走廊长椅上交手时中的招。
这些人武器精良，天野觉得自己逃走的可能性虽然还有少许，但花杰和茶茶可就死定了。
花杰虽然心虚，嘴上却不认怂，“你就是教授？敢在这儿开枪？笑话！两百米外就是交易所大楼，开枪的后果是什么，你不知道吗？快逃命吧！这会儿，交易所的安保系统肯定已经发现你们了
！”
教授摸了摸残缺的帽檐，看花杰的眼神就像在看一个死人，“告诉你一件事情：钱才是最好的武器。花点小钱，屏蔽这么大一块地方的监控，不难。”
花杰愕然望着不远处热闹依旧的交易大楼，那里没人觉察公共停车区发生了什么。相隔不到两百米的两个地方，却像天堂和地狱一样遥远。
如果再给花杰一次机会，他一定不来这个鬼地方！
“我只有一个问题。”教授的目光在三人身上一一扫过，最后落在天野身上，“你说已经将新晶的样品交给了交易所检测，交给了谁？为什么我没有找到？！”
天野微微一怔，看了一眼同样愕然的花杰，突然明白这是一线生机，“看来你在交易所的内线不怎么厉害，这么简单的事情都搞不定。”
教授脸色阴沉，他指着花杰，“你单独回交易所，拿回那颗样品，撤回检测！”
天野摊开双手，示意花杰赶紧走。
花杰气呼呼的跳下车，“好，我跟你去！你得保证不伤害他们……”
教授粗鲁地打断了他，“我知道该怎么做！快！快！”
随后教授拉开身后的装甲越野车车门，扔给天野一个手铐，冲天野做了个‘请’的手势，“你知道该怎么做。”
天野没有拷上自己，站在原地思索片刻。教授的行为很奇怪。之前在走廊上和对方的对话，天野记得清清楚楚，是什么让教授突然变得这么慌张，不惜铤而走险？仅仅是害怕新晶的事情被公开？
见天野不动，狼牙的人慢慢缩小包围圈。
花杰慢慢走向灯红酒绿的交易大楼。
茶茶被一个‘狼牙’成员持枪胁迫上车。
教授盯着天野的眼神阴沉如水。
天野突然有一种强烈的不安，毫无来由，只是身体的本能反应。为什么？
下一秒，他突然看见了教授眼中的惊恐！
和教授相似的惊恐神情，天野见过很多次了！
一瞬间，天野只觉得汗毛倒竖。不用思考，他的身体就已经做出了应激反应：身体微微一沉，双腿用力一蹬，如同一枚箭矢射进了身旁的装甲越野车！没等他拉上车门，眼前火光一闪，空气遽然收缩，然后以千百倍的速度向外喷发！
巨大的冲击波顿时将越野车掀到了半空中！
是高爆榴弹！难道是机甲来了？！
即使身处正在半空中不断翻滚的越野车，天野的身体
依旧绷得笔直。他虚坐在座椅上，双腿像是长在车上，跟随车身不断翻转。
不要慌，不要慌！张天野，你会有办法的！
时间似乎放慢了无数倍，只是一眨眼的功夫，他的视线已经穿透了火光，穿过夜幕，看到了极远处。
敌袭！
高爆榴弹是从西北面一千八百米处的青江对岸射来的，那里是滨江公园的一角，树木繁盛，平时罕有人迹。偷袭者驾驶的是一台c级机甲，因为开火时机甲的电磁屏蔽能力自动降低，天野手腕的电磁探测清楚的显示了那台庞然大物的身影。虽然机甲没有现身，但仅凭黑暗树林中接二连三的火光闪烁，他就已经知道情况很不妙了。
连续闪烁的火光，意味着短短两秒钟里，又有两颗高爆榴弹呼啸而来！
‘狼牙’的人虽然全副武装，但在高爆榴弹面前，脆弱的c级单兵防装怎么可能扛得住？只有机甲才能扛住机甲。可光州城内严禁机甲夜间出动。‘狼牙’今晚出动的人力，足够在这儿横着走，却万万没想到偷袭者竟敢无视光州管理委员会的严令。第一颗高爆榴弹爆炸之后，已有一半人倒在了血泊中，侥幸逃脱的‘狼牙’成员纷纷躲进各式装甲越野车里，启动车载轻型武器，就地反击。可随后飞来的两颗榴弹，炸飞了四辆越野车，炸得其他人也不出声了！
整座公共停车场瞬间成了一片火海！
火光中没有花杰和茶茶的身影！
教授呢？教授首当其冲，已被炸成了无数碎片！
天野紧握双拳，愤怒令他双眼通红。就算‘狼牙’的成员刚才还在胁迫自己，但眼见他们瞬间屈辱的失去生命，天野依然感到无助和难受。
到底是什么人敢在交易所附近用机甲大开杀戒？
越野车摔回地面的一瞬间，天野猛地推开车门，闪身跃出！他手里只有一张从车里拿出来的轻盾，他只能靠这张轻盾抵御偷袭者的火力，尽快找到花杰！
地面没有他们的尸体。
天野趴在地上，透过重重火光，遍寻四周。
花杰和茶茶没有躲在车底。
天野挥盾冲进火场，抓住一个受伤的‘狼牙’成员，“我的朋友呢？！”
这人伤势太重，无法回答他。天野心中焦躁，却还是将对方拎出火场，扔到公共停车场外。再次冲进火场寻找时，空中突然传来一声尖锐的轻响，一朵烟花在
头顶绽放。那是一朵红色的莲花，以花蕊为圆心，数十颗淡红色的花瓣雨点般掉落，准备将地面上一个半径三十米的圆填满。
好妖艳的烟花。
耳旁突然响起了花杰的怪叫：“是‘红圈’！”
天野一怔，回头一看，花杰在一辆起火的越野车旁钻出来，正被茶茶拉着逃出公共停车场！天野心中一喜，可花杰看起来面如死灰。天野心中一沉，红圈？
联邦有一种绰号为‘红圈’的非常规炸弹，是热压冲击的低配版本，某些常规机甲会配载。顾名思义，这种新材料炸弹激发后形如红圈，能将爆炸半径内的所有人和机器统统烧起来，烧得一干二净，最后，只剩下一片红色的土壤！
天野并不了解这种炸弹，但他了解花杰，看见后者眼神中的无助和抱歉，天野就知道了：手中的轻盾绝无可能挡下任何一朵即将飘落的花瓣！
于是天野突然弯腰，消失在火海中！
花杰大吃一惊，“张天野！”
他刚扭头，茶茶就已经把他扯了回去，“你找死吗？！”
快跑！
火场里的天野只有一个念头：我不会死的！
轻盾扛不住‘红圈’，但能挡住地面的火！他将自己缩成一个大球，盘坐在轻盾上！只需双掌向后轻拍，轻盾就像一块滑板，在火焰和泥土组成的崎岖表面飞速滑行，瞬间便已接近公共停车区边缘。只差一点，他就能逃出‘红圈’的杀伤范围！
可偏偏就差了一点点！
一朵花瓣掉落在面前那辆越野车上，车顶那张超过三厘米厚度的防弹钢板被花瓣无声无息地切断，仿佛它只是一张薄纸。花瓣还在下坠，它还会切开座椅，切开车底……
生死关头，天野右拳一紧，全身的力量汇聚于一点，然后他一拳砸在地面上！身后碎石乱飞，巨大的反震之力使得他浑身一震！下一瞬间，轻盾滑板闪电般从越野车车底钻过去，他居然擦着花瓣逃了出来！
花杰震惊地张大了嘴，随后突然身体一轻！原来天野已经冲到了花杰和茶茶身边，一把提起两人！这一刻，他像是发了狂，若是扯开他的衣袖，就会发现他全身已是红斑遍布，仿佛鲜血都从毛孔里钻出来，极为可怖！他的速度疾若奔马，闪电般向西面冲去！三人就这样冲出停车场，冲进了青江，消失不见，将所有的喧嚣与杀戮都留在了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