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北方的朋友
一刻钟后，青江下游三公里处，天野等人钻出来，踉踉跄跄爬上了滨江公园江畔的湿地。天野喘着粗气，为了把这俩拖过来，他已用尽全力。这里听不见交易所方向的爆炸声，更看不见火光，静谧如常，让人觉得刚才发生的一切只是个噩梦，并非真实。
只有血红的手臂在告诉他，一切都是真实发生的。
皮肤的红潮渐渐隐去，天野的气息渐渐平缓。这两年来，危急时刻，自己的身体就会发生这种恐怖的变化。他虽然忧心，却又不知如何是好，只能听之任之。
花杰和茶茶躺在草地上，就像两具尸体，悄无声息。片刻之后，花杰突然爬起来，吐了一大滩水，算是活过来了。看了看默默坐在一旁的天野，花杰勉力点点头，算是谢过了。等看见身旁躺着不动的茶茶，花杰大吃一惊，刚想凑近做人工呼吸，茶茶一把推开了他的脸。
“别想趁机占我便宜。”
花杰哈哈大笑，难得的没和她斗嘴。大难不死，活着真好！
见天野脸色阴沉，他不由出声调侃，“张天野，咱们能逃出来，还没怎么受伤，说明今晚的运气不错，你别总是哭丧着脸。”
天野翻了个白眼，“‘狼牙’的人，活下来的没几个，莫先生若是看到我们还活着，会怎么想？这也叫运气不错？”
花杰一时语塞，“又不是我们动的手！你猜会不会是寻宝队之间的火并？不是说‘狼牙’和‘探路者’打得很厉害吗？”
“我不知道。我不了解光州，更不了解这里的寻宝队。我只知道，只要不是疯子，就绝不会在城内动用机甲，更别说在交易所附近用机甲火并！”
花杰沉默片刻，“世界上有很多疯子的。有的人连军团都不怕呢！”
花杰这句话，似乎另有所指。天野有些诧异的看了他一眼，突然明白，花杰想起的是老魏。
天野摇了摇头，“既然逃了，不用多想，你们有没有地方可去？”
花杰摇了摇头，猛然想起了什么，懊恼地捂住额头，“完了，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交易所一定会紧急闭所。现在就算我们想把样品拿回来也不可能了！”
天野深深看了看他和茶茶，“那么，我们还要去伯爵酒店吗？”
夜风吹拂，湿衣服紧贴皮肤，花杰顿时打了个寒颤。没这次袭击还好，现在嘛…莫先生遭此重挫，不把他们大卸八块已经是大发善心了，还想用新晶换命？
他不由一声怪叫：“太难了吧！”
天野摇头，“不，越是这样，越得赶紧将新晶出手
。一秒钟都不能耽误！”
见两人还有些糊涂，天野沉声说：“如果教授说的没错，更可怕的敌人正在来抢新晶的路上，我们得赶紧把东西扔出去！”
花杰苦笑道：“道理我都懂，可是，扔给谁呢？”
“库图佐夫！”想来想去，天野只剩下这一个人选，“‘白熊’库图佐夫和莫先生是死对头。莫先生这条路既然走不通了，那就试试另一条。”
花杰和茶茶非常默契地交换了一个眼神，“交易条件呢？不变？”
“不变，我们把新晶给他；他帮你解除‘小鬼’，然后给‘大鱼号’六百万。”天野愤愤不已，“我就不信，不就是一笔生意吗？不偷不抢，这事儿难道还干不成了？！”
花杰点点头，库图佐夫的确是个能保护他们的大人物，“可我们怎么联系他？”
天野想起了那个被自己揍进泥土的混血女人阿缇雅，有些尴尬地摸了摸鼻子，“这个……我倒是认识一个……一个朋友。”
“你竟然还没死！”
半小时后，南港区一座空旷而巨大的废弃仓库里，阿缇雅见到天野之后，啧啧有声。天野摸了摸额头，虽然我揍过你一顿，但你也不用开口就这么诅咒我呀！
阿缇雅冷哼一声，稍稍收起惊愕的表情，“高爆榴弹和‘红圈’炸弹都杀不死你，无耻的人果然活得长，‘白熊’大人对你越来越有兴趣了。”
天野眼角轻挑，“事情传得可够快的。”
花杰大奇，小声说：“天野，你这个朋友的问候真别致。”
天野苦笑道：“北方的朋友比较……坦率。”
“全光州的寻宝队都知道了交易所门前的火并。交易所大丢面子，这会儿，他们的安保和警局发了疯似的在全城寻找动手的混蛋。恭喜，你们三个也是搜捕对象。接到你的消息，我可是费了好大气力才按下了出卖你们的诱惑。”阿缇雅将手中的背包扔给天野，“当然，‘狼牙’也在挖地三尺，想把你们几个揪出来！”
背包里装着三套干净衣服，以及‘尚氏’的c级防弹衣，轻盾，反热感探测腕表。这是天野见阿缇雅之前提出的条件。没有这些装备，他们随时都有可能被正在夜空中巡航的机甲发现，甚至被冷枪轻易打死。
“到底是哪个疯子动的手？”天野急急换上防弹衣，询问靠在墙边抽烟的阿缇雅。后者弹了弹烟灰，慢吞吞的说：“c级两栖机甲‘锐金70’。从水道来，从水道走，躲过了警局的第一波搜捕。”
“两栖机甲？”自从上船工作
，天野便对各种特定型号的机甲有所了解，两栖机甲在一些港口和海岛挺常见，熟练使用它的人……
他灵光一闪，“海盗？！”
“聪明。”
丽花酒廊那个大耗子凶恶的眼神再一次浮现在脑海，天野点点头，“那海盗的确是个疯子，什么都做得出来。不过，惹恼他的人明明是我，他为什么要对狼牙的人下手呢？”
“哼，任你再聪明也想不到。”阿缇雅得意洋洋，“今晚八点四十分，教授带人困住了马光远，却不知怎么又让对方跑掉了。你们常说：陆地的归陆地，大海的归大海。可惜，这个海盗不这么认为。谁要是在陆地上整他，他会还手的。”
原来那个大耗子先在自己手里受挫，又被教授当狗撵，这才愤而报复，不惜用上了机甲。这么说来，自己和‘狼牙’被攻击倒也不冤。
天野眼神闪烁不定，“看来，你们的人一直盯着狼牙的一举一动？”
阿缇雅呵呵一笑，即便身处黑暗也难掩媚态。实际上，她已全神贯注，一旦天野有什么异动，她就将暴起发难！
她当然发现了天野的疑虑越来越重！
“我们是外来者，人生地不熟。强龙还不压地头蛇呢，何况我们不是龙，只是一头白熊，所以只能跟在本地的大人物后面乖乖捡漏而已。话说回来，二位先生，我独自出现，听从你们的安排，已经表达了白熊大人的诚意。接下来，是不是该轮到你们表现诚意了呢？”
花杰心想，说到做到，的确很有诚意，可为什么总觉得‘探路者’过于爽快了呢？
他问：“我们的条件，你们都能答应？你打算怎么解决‘小鬼’？”
阿缇雅掏出通信器，不知做了什么操作，花杰突然浑身一震，拉开了防弹衣，露出手臂。透过防磁绷带，隐约看见他的左臂有一个蓝色光点闪烁，是‘小鬼’在活跃！
天野握紧轻盾，缓缓上前，死死盯着阿缇雅！
见众人面色不善，阿缇雅放下通信器，装作大惑不解的样子，“咦，刚才发生了什么？你们这么紧张干嘛？”
花杰颤声问：“你有‘小鬼’的控制器？”
阿缇雅的笑容里藏着难以言说的意味。茶茶突然用力抓着花杰后退，一直退到离阿缇雅足有二十米的位置！
阿缇雅微微点头，“聪明的姑娘。”
在这个距离，茶茶为‘小鬼’所做的电磁屏蔽足够强，足以抵抗阿缇雅的控制。
天野松了口气，松开了紧握轻盾的手，示意自己绝无动手之意，“钱呢？”
“百万一张的不
记名现金卡，先给三张；确认无误后，另外三张三天之内交付。我们会有妥善的办法抹去资金流动的问题。”
果然财大气粗。
天野微微点头，“还有一件事情，海盗姚天盛和‘狼牙’的莫先生都知道新晶在我们手里。也许还有其他人也在盯着这颗新晶，盯着我们，只是我们不知道而已。既然我们准备把新晶交给‘探路者’，那这口锅我们也不打算再背了。”
阿缇雅剑眉微张，“你什么意思？”
“我们得让其他人知道，新晶落在了白熊先生手里！”
“不行！”阿缇雅冷冷的说，“我们可不想成为众矢之的！这次交易不能让其他人知道。如果你们觉得不安全，我可以送你们离开光州。”
花杰苦笑道：“来不及了。”
阿缇雅微微一怔，很快就明白发生了什么，她忍不住尖叫道：“交易所！你们这些蠢货！你们去交易所真的是为了公开拍卖！”
花杰叹了口气，“天野，你的这位朋友……真的很坦率。”
“白熊大人拒绝了你们的要求。”单独和库图佐夫通信之后，阿缇雅回来告诉大家，她面色沉得能挤出水来，“交易必须保密，不能向任何人公开。”
“必须公开，”天野寸步不让，“要不然，如果海盗和莫先生再来找我们，怎么办？”
“那是你们的事情，和我们无关！”
“既然如此，这笔交易做不成了！”
“好呀！我看你们拿着新晶还能活多久！”
见对方态度如此强硬，天野不由怔了怔。是什么给了阿缇雅底气？
对于那位从未谋面的白熊库图佐夫，他的脑海里突然有了更清楚的印象。
很厉害的人呀！
库图佐夫明明很想要这颗新晶，甚至敢偷偷对‘狼牙’的人下手。一击不中，他马上藏在暗处，盯着‘狼牙’和天野的一举一动，可现在新晶几乎是送来门来，只要伸手就能够着的时候，他却很沉得住气。他一定对现在的局势一清二楚：天野等人处境不妙，比他这个买家更着急！
仓库里的气氛有些压抑。阿缇雅依旧靠在墙边，小心观察天野；茶茶拉着花杰远离‘小鬼’控制器的有效范围；天野独自站在双方之间，低头沉思。
“样品检测已经来不及撤回了。”花杰苦着脸，紧张地搓了搓手，“刚才我联系了交易所，因为袭击的缘故，紧急闭所。明天上午十点警戒解除之前，我们什么也做不了。”
“忘了提醒你们，”另一端的阿缇雅慢吞吞的说，“花杰先生体内的‘小鬼’有
定时触发设置，设定时间是今晚十二点，唔，还有一个小时。”
众人顿时僵住。定时触发？莫先生早就设置好了杀死花杰的时间？！
“不可能的，你唬我！”花杰大惊，“我和莫先生约好了今晚十点在伯爵酒店见面，他没理由再设置一个两小时之后就会激活的程序要我的命！”
“我反而觉得，这样才合情合理，”阿缇雅看他的眼神里并无怜悯，只有嘲讽，“不管你会不会把新晶交给他，他都会杀了你。因为知道新晶去向的人越少越好，不是吗？”
茶茶缓缓点头，“有道理。”
“有道理个屁！”花杰当然知道有道理，可这话你用得着说出来吗？他哭丧着脸，哀求道：“这位美丽的小姐，你不会眼睁睁看着一个有价值的人类就这么毫无价值的死在你面前的，对不对？”
阿缇雅眨了眨眼，“有没有价值，你说了不算，得是我说了算。”
花杰看了看天野，欲言又止。茶茶握了握他的手，轻轻摇头。这时候不能开口求人，一旦求了，就再也没有主动权了。花杰心中哀嚎不已，大小姐，‘小鬼’不在你身上，你当然淡定了，可我的两腿真的软得站不住啦！
张天野，别提条件了，赶紧答应她！
天野却是松了口气，“我明白了。”
众人愕然，他明白了什么？
阿缇雅有些不安，因为天野眼中的困惑和失神渐渐消失，不知不觉，他又变成了之前那个镇定自若的年轻人，那个暴打自己的年轻人。
那可是阿缇雅最恨的样子！
天野轻笑道：“除了海盗和莫先生，还有人在盯着新晶，盯着你们。他比你们强大很多，可以轻易扫平你们所有人，对不对？”
阿缇雅心中一惊，“你这么瞎猜可没什么用。光州有实力的人很多，想要轻易扫平我们的人却是还没见过！”
“别装，虾米吃水草，小鱼吃虾米，大鱼吃小鱼，总有更强大的人躲在暗处。你们得罪了那么多寻宝队，早就是众矢之的了，多一颗新晶也没什么。可这颗新晶招惹的肯定不是寻宝队，而是远比你们强大的对手。”天野笑了笑，“要么是军团，要么是交易所。知道还有大鱼在游，你们这些小鱼在光州这个小池塘里不能肆无忌惮，我反倒安心了不少。走了！”
众人一愣，“去哪儿？”
“当然是交易！把新晶交给‘探路者’之后，我们再想办法保护自己的安全！”
事情既然没有回旋的余地，那就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总不能傻站在这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