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 满眼风光吾最乐,关心尘迹子堪惊(2)
南宫辰有些享受于和公孙修相处的这些时光,在公孙修的身上,总能体会到久违的真诚,这是朝廷上下都未曾遇见过的。
如此难能可贵的品质,让南宫辰着实欣慰。
“殿下武理尚可,若勤加苦练,定会有一番大成就。”南宫辰站起身来。
公孙修明白,若想将这一招一式尽皆融汇贯通,必然少不了实战和苦练。所谓师父领进门,修行在个人,他的天赋很好,但是这些年来却一直没有机会去接触其他的技巧,今日南宫辰的指点,无疑给予了公孙修新的灵感。
“师父,我记住了。”
公孙修嗖地跳起来,来到南宫辰身边,笑道:“师父,马上秋会就要开始了。咱们要不要去逛?”
“好啊。”
南宫辰闻言,觉得有些惝恍,自己究竟有多少年没去爽快地玩一玩了?趁这个时机,出去走一走也未尝不可。
“顺便把梦云姐也叫上!”
公孙修趴在南宫辰的耳边,说了这么一句话,顿时让南宫辰瞪大眼睛,追着公孙修远去的身影跑:
“好小子,你处处给我下绊子。这还用你说?倒是你,想想你的阿翠吧。”
“师父你真哪壶不开提哪壶。”
“你不也是?给我站住!”
“嘿嘿,来抓我。”
……
明玉安和荆天出了红玉楼后,入了京城,一直徘徊在街头。荆天看着那熙熙攘攘的人群,心里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
明玉安却是心情大好,在他眼里,风云会的那些人并不靠谱,离开那些人,当然是豁然开朗。
他回过头,看向一脸犹豫的荆天,似乎有些心事,他笑了笑,拍了一下荆天的肩膀,问道:“才刚离开那俩怪人,你现在不会想回去吧?”
“他们两个,不像是坏人。他们想要碧海经,不过是想救这个国。”荆天总觉得这其中有什么其他的蹊跷,可总是猜不出来。可他始终也不愿意相信这两人是要害他的。
“好,都听你的。”明玉安耸了耸肩,指了指远处的渡口,笑道,“那也别回去了,咱们去那里租条船玩玩。”
荆天跟着明玉安来到那里,眼看着那里停泊了许多船只,而且都很干净,看得出来,应该经常有人来打理。
这里的人都穿戴整齐,一派井井有序的样子。
两人来到了船夫面前,问道:“请问船家,还有船吗?我们二人想在这玩上一阵子。”
船夫正抽着烟袋,闻声看向二人,见是两位长相俊俏的男人,似是侠士打扮,连忙站起来,敲了敲烟锅子里的灰尘,客气地问道:“有,当然有,请问二位是想在这里巡游,还是……”
“我们巡游一番即可。”
明玉安没和他多废话,只是掏出了怀中的银子,沉甸甸地塞进船夫的手中,道:“这些钱,能上一艘什么样的船?”
“这么多钱,二位可上这一艘,马上就要开船了。”
顺着船夫的手指方向,明玉安看到了一艘红色的画舫,看上去精美得很,解开了系缆桩上的绳子,正欲发
船。
船夫手下了银子之后,嘴里还在嘀咕:
“嘿嘿,巡游好。我们这湖中,可是出了名的清澈,养鱼呀。”
听了船夫的话,明玉安笑了笑,问道:“这湖里的鱼可是让钓的吗?”
“平常自然是不可私自钓鱼的,毕竟这条湖被官府直接封锁管辖,谁也不能违背。可是现在正值秋会前夕,也放开了这条规定,大家钓上鱼来,可以凭借品质来换取奖赏,或是以物易物。”船夫欣喜地讲着,对这些事情,自然是熟得不能再熟。
“哦?大伯,鱼也分品相?”荆天也来了兴趣,笑着问道。
“那当然了,品相不一样的鱼,口感不一样,能入席的,品相已经不错了。能入皇家盛宴的,那品相就是最佳。这还只是放在“食”之领域来讲,剩下的鱼,还有其他效用,如入药、制毒、寻物等等。鱼乃水中之灵,皇室经常用来向天地祈福。你说,这能不分品相嘛?”一谈及此,船夫便滔滔不绝。
“原来如此。”荆天听完船夫的解释,觉得自己有了新的认识,笑道,“那,什么是最好的品相?”
船夫向湖中看了看,边用手指比划边道:“这最好的品相,就属金锦鲤、天银鱼、赤鳞鱼,赤麟鱼还算是好钓,但那金银二色鱼,根本没有多少人能找到,更别说钓的起来。还有次一点的品相,那便是雪鲈鱼。这条鱼虽不及前三条鱼好,但也不错了。”
“那这些鱼的价格如何?”荆天继续询问道。
“要是雪鲈鱼的话,算作二千文一尾,也就是二两银子。其他的鱼大抵都是一百文到一千文不到。诶……少侠,你可别问我前三条鱼价格怎么算,老夫我平生只见过一条,还是许多宗门争先恐后以物易物换了去。”
船夫说罢,那边的画舫上突然传来了一声尖利的女高音:
“你们两个,快些上船,别耽误了我家王爷的时间!”
“呀,还有高官贵胄呢。气派。”明玉安笑着看了一眼荆天,语气有些戏谑。
“王爷?是哪个王爷?”
荆天声音有些低,疑惑地看向画舫。
随后,荆天又转身向船夫感激道:“多谢老伯为我解惑。”
“无事,只是你们多上心就好了。”船夫大有深意地望了两人一眼,舌头在烟袋上舔舔,继续抽着。
“湖中果然卧鱼龙。”荆天盯了一眼画舫,跟着明玉安一起走上去。
画舫里的装饰华丽,奢侈,一切都充满着奢靡的气息。荆天暗道,难怪人家都说,这里是天子脚下最为繁华的地方。
再抬眼望去,公孙修戴着紫金面具,坐在正位,身旁跟着的是南宫辰。饶是他这般低调行事,刚刚随身带出来的女婢还是把自己王爷的名号叫出来了,这让他有些无奈。
“这女婢跟了你多久?行事如此生疏。”南宫辰淡淡开口。
“时间不长,主要是不想劳烦阿翠她们跟着我出来,顺便锻炼这些新来的丫鬟,下次我一定带阿翠来。”
本来公孙修是不想让阿翠来的,中州
明面上和和气气,实则暗中积怨已久,公孙修就怕有人来袭杀皇室的人。公孙修身边虽然有南宫辰坐镇,但也怕一个疏忽让阿翠受伤,所以这才用了这个懂武功的女人。他和这女人切磋过几次,起码能和自己打几个回合,能保护好自己。
可没想到这女人如此没深沉,公孙修一咬牙,此刻他有些后悔了。
“还说不对阿翠上心,三句两句里全是阿翠的影子啊。”南宫辰看向公孙修,笑容越发灿烂。
“师父你又说!”公孙修急声道。
荆天和明玉安两人上了船后,随意找了一个地方坐下,明玉安则是没有拘束,靠在没有人的一侧,直接翘起腿躺在了位子上,打起哈欠。
公孙修看向这两个少年,有些惊讶,这些人比自己看起来长了几岁,却没想那些人一样向自己行礼,在知道自己是王爷的情况下,举止之间毫不做作,坐姿依旧毫无礼数。
他越看这两人,越觉得顺眼,心中不禁暗叹。
何时他能像这两人一样潇洒?
但那个女婢看到这两人进来,看到王爷后,不行跪拜礼,反倒是直接坐在了船舱中央的椅子上,便冷着脸来到了荆天的面前,睨着白眼,喝道:“你们都是哪家小厮,胆敢如此无礼,见王爷不跪,是眼瞎了吗?”
南宫辰听这女婢骂的太难听了些,便顺着她的声音看去,只看到荆天坐在船上,一下子顿觉恍惚。
“怎么又遇到了荆天?”
南宫辰有些没反应过来,不过这也正常,此二人也一定是来京城游玩的,只是如此突然的奇遇,倒是措手不及。
荆天抬眸,看向那女官依旧和自己对视,只是做无视。明玉安听这声音太过刺耳,挠了挠耳朵后,随口道:“真气派,我等举足是错,呼吸是错,莫非下次有皇家的人在此,还不让呼吸了不成?”
“你!”
女婢听到明玉安如此狂妄的语言,彻底被噎住,怒视着明玉安,来到他的面前,抬起玉指横在他的面前。
“怎么这么生气。”明玉安懒散地抬起头,睁开一只眼睛看了看,笑得一脸无辜,“好,我不呼吸了。”
说罢,捂住了自己的口鼻。
“哈哈……师父,哪来的这么有趣的人?”公孙修被明玉安那滑稽的动作逗得忍俊不禁,看向南宫辰。
南宫辰摇了摇头,笑道:“逍遥酒徒明玉安,是个狂人。十几年前在朝堂之上,他连皇帝也骂过。”
“这么说,他是给足了我的面子呀。”公孙修笑眯了眼,他还从未见过有人敢骂皇帝。
公孙修和南宫辰那边谈的热烈,女婢这一边就不是那么好受了,顿时气得跳了起来。她从来没见过这般不懂规矩的人,竟然连皇室子弟的驾临都敢顶撞。她看向明玉安的目光,充满了怨恨。
“大胆刁奴,摆正你的位置!”
女婢抬掌向明玉安挥去,却被明玉安轻而易举的抓住手腕。
“居然还会内力,你这丫头也有点功夫。”明玉安嘴角噙笑,一甩手,将女婢扔到了一
边。
“你!”
那女婢觉得这亏吃的有些憋屈,刚刚自己可是使了全力,冲着把他打吐血去的,但在一瞬间自己的力全被化掉了,还尽数回到自己的身上。
看这小白脸的样子,没想到武功还这么高。
她不服,再次起身,继续向明玉安走去。
“好了,阿竹回来。”
公孙修适时出口,打断了阿竹的鲁莽行为。
“是!”
阿竹虽心有不满,但也不敢逾越,她收了招势,回到原处,一副恭敬的模样。
“莫要焦躁,下一次对我请示过后再行动。”公孙修淡淡吩咐,阿竹应了声是,垂眸站立,再次变得规规矩矩。
“少侠,刚刚是我们无礼,还请你们原谅。”
南宫辰来到了荆天和明玉安的面前,拱了拱手,态度谦逊,不似刚刚阿竹那般盛气凌人。
“无妨。”荆天摆了摆手。
“既然如此,就不再打扰二位歇息了。”
南宫辰说罢,跟着公孙修和阿竹退到了一边。
荆天望向南宫辰,总觉得他想要和自己说些什么,正凝望时,明玉安悄悄走到了荆天的身后,蓦然拍了一下他的胸脯。
“啊!”荆天被吓了一跳,转过头才看到是明玉安,于是责怪道,“你是故意的对吧?”
“是故意不小心的。”明玉安笑道,“几个沐猴而冠的小丑罢了,看什么呢?”
荆天摇了摇头:“你不觉得那王爷,还有那人,和朝廷的大多数人不一样吗?
若是换作别的王爷,刚刚就凭你那行为,早够给你定罪了。可是那王爷没有,到底是怎么回事?”
明玉安托腮,笑着颔首:“嗯,没错。对于官来讲,一般我都加‘狗’作于前缀,这几位勉强可以称之为‘人’。”
“人官。”
“对,人官。”
“哈哈哈哈。”
荆天和明玉安相视而笑,这词汇简直太过荒唐,还有些戏谑。
笑声很大,传遍了整条船,引来了不少的目光。
“咳,别笑了,有人看。”
“有人看能怎么样……他能……”
“碰!”
明玉安的话还没说完,二层里传来东西摔碎的声音,两人将视线望去,那不是南宫辰等人离开的地方吗?
第二层到底出了什么事?
两人面色皆微变,不约而同的站了起来,往第二层走去。
“轰!”
没走几步,一个书生模样的男子被人从楼梯上踢了下来,砸在甲板上,一口鲜血喷出,染红了甲板。
那书生落地,爬起来刚想逃走,阿竹从楼梯上跳了下来,一记膝撞顶在了书生的后背上,吃痛得又跌在地上趴着,阿竹将那书生的手臂反锁擒住,嘴里还喝着:“都什么时候了,还想逃走?跳进湖里溺死不要紧,别污染了水!”
阿竹脚顶在书生的脑袋,踩得咿呀直叫。她一把扯开了那书生的衣服,露出里面的黑色夜行衣。
“哼,果然有问题,你穿这夜行衣干什么?”
阿竹将夜行衣摔在地上,一脚踢翻书生,将脚踩在他的胸脯上。
荆天和明
玉安没明白到底出了什么事情,明玉安则是走上前贴在荆天的耳旁,笑道:“这妮子不会是气毁了,找个人发泄吧。”
“不明白,我们继续看。”
随后,公孙修和南宫辰也从楼上走了下来。
看到阿竹,公孙修问道:“阿竹,你确定这人就是朝廷要捉拿的人吗?”
原来,刚才阿竹上了二楼后,扫视了一周,发现一人藏在角落里鬼鬼祟祟,仔细上前一看,果然有些像朝廷要求缉拿归案的文人其中之一,便将其制伏。
“是!这些文人谋划已久了,几年前,他们中举进京做官。最近居然在计划着进入宫中抄写机密公文,还有意隐瞒皇上,一定是心怀不轨。那几个人的模样,贴在宫里,我每日都能看到,岂会认错?
奴婢都是为了王爷着想,才不惜擅自出手教训他,请王爷原谅奴婢的良苦用心。”
南宫辰听出来了,这些文人是私自调查朝廷秘闻,才遭皇帝严惩的。
按理说,这些东西都是符庆平管理的,他怎么会出错?
看来,不光是江湖上的风吹草动要好好打量,这些东西也一定要搜集到手才行。
公孙修点了点头,来到了他的面前,说道:“你把他放开吧,我先问着,若是真的,再交给衙门坐实处理,也未尝不可。”
“王爷英明。”
阿竹松开了脚,将那文人扶了起来,后者捂着被阿竹揍青了的脸颊,愤怒的瞪着公孙修。
公孙修走上前,蹲下身,与书生四目交接,笑容温雅。
“你是何人?”
书生见他问得如此温柔,竟是一愣,随后又冷哼一声,别过脸道:“狗官,狗皇帝,我就是谋划抄录朝廷秘密公文的一员,你把我抓去杀了吧!”
南宫辰被他的话震得脸色一麻,好啊,倒是有几分骨气,可是这样唐突地承认了,算是怎么回事?连挣扎也不挣扎,这让我如何替你求情?
荆天叹一口气,这书生也着实是个死古板。
阿竹听了,立刻上前踢了这书生一脚,忙道:“王爷,您看,奴婢没有认错!这书生还对您出言不逊,交官之前,且看我收拾收拾他!”
公孙修站起身来,并没有生气,只是笑意愈深:“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
书生又是一愣:“你说啥?”
“从容赴死,还是……”
“英勇就义,不给你的同伴负担。”
听了公孙修的话后,也明白是什么意思了,那书生丝毫没有畏惧,站起身来喝道:“你就算把我抓去,坐上十年牢狱,每日再来九八种酷刑,六七次审问,四五次折磨,不给我三餐饭食,我也照样是送你两字,呵呸!‘狗官’!一点也不怕你!”
公孙修听了这书生的话,也是有些滑稽想笑。果然是没救了,直到现在,说话还带着文字游戏,看来是书中大义入了脑,却出不去神呐。
阿竹听着,眼中泛起冷光,上前一步又是一记膝踹,书生再次扑通跪在地上,这次没有了刚才的嚣张跋扈,却依旧坚持着,咬牙道:“英雄本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