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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妇者伏也(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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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寿是南阳人,三国时魏司徒韩暨的曾孙。这人出身好,长的也有型。西晋建立后,韩寿在权臣贾充手下谋生。贾充有两个女儿,大女儿就是贾南风,嫁于司马衷做太子妃。二女儿贾午虽未婚配,但人小鬼大,每当老爹招待客人的时候,就躲在客厅的屏风后面,偷窥来访的男客。来访的客人中,最中意的就算韩寿。所以每次韩寿来访,贾午都目不转睛地盯住人家看,但也只是过足眼瘾,一直没功夫上手。后来丫鬟看出苗头,就自告奋勇,私下做起了媒人。韩寿听说贾午长的如何如何好,对他如何如何有情,色心顿起。他也不要三姑六婆,仗着一身武功,在一个月黑风高夜,跳墙头进了贾午的闺房。孤男寡女在一块,结果可想而知。在长期的秘密交往中,贾午发现自己越来越爱韩寿,家里有什么好东西,总是优先供应给情夫。贾充是武帝第一信任的大臣,家里东西足够小贾送的。所以家里少了这么些东西,从来没有报过案。有一次,西域进贡了一批香水,武帝想,独乐不如与民同乐,于是又转赠给贾充一部分。当然贾充本人是不用的,他一个老头子家,身上洒香水还不让人笑死。所以这些香水最后还是到了贾午那儿,最后不知不觉又到了韩寿手里。据史书记载,韩寿“美姿容”,怎么美没有具体说。但既然史书都说他美,肯定不是一般的美。人一美就臭讲究,这韩寿也不例外,大男人家也往身上洒香水。偏偏这一一次洒的是外国进贡的香水,气味与众不同,结果一上朝就惹得大众侧目而视。其中最吃惊的是贾充。老贾想道:这香水除了皇帝外,就我和另一个大臣有,我的又送给了小女儿,莫非这韩寿与我这死妮子有一腿?毕竟老贾有丰富的对敌斗争经验,用到家内也丝毫不差。他再想想女儿近来的表现,恍然大悟。回到家里再一问,真相大白。贾充了解情况后,表现得相当大度,当即陪送了丰厚的嫁妆,将女儿嫁到韩家。这里,贾充并不以女儿偷情为可耻,也没采取任何掩盖措施,结果韩寿偷香的美名,传遍天下。

直到唐代,家长对子女的婚前性行为仍持宽容的态度。唐大历中,有一个晁采是才女,她的邻居文茂也是文学爱好者。两个人经常写些抒情诗之类的东西,时间长了就成了笔友。最后因共同的爱好,又走到了一起。事情败露后,晁采的母亲不但不责怪,反而感叹道:“才子佳人,自应有此。”晁母之所以如此大度,与当时性解放的社会现实是分不开的。

实际上,当时的少女不但可以亲自找婆家,而且流行试婚,试婚时要签一份“优先婚前同居书”。试婚风俗从一首诗中也可得到证明,一个少女在考问意中人得到满意答复后,就做了一首诗《下女夫词》:“立客难发遣,展褥铺锦床。请君下马来,模模便相量。”所谓“立客难发遣”,说明女方对男方中意了。“展褥铺锦床”是当时的一种婚俗,男女将要成婚时,女家要为新房起床、设帐,以便夫妻共同生活,这里是指准备同居。还要请男方下马来“相量”,相量什么呢?就是双方拟定“优先婚前同居书”了。

到了宋代,情况发生了变化。由于宋室衰弱,民族主义思想严重,士大夫颇流行讲气节。不但男人讲气节,妇女也要讲气节,三讲、两讲,最终又讲到女人头上去了。女人婚前放纵自己,就是没有气节,男人如果娶这样的女人,也是没有气节。尤其明代以后,程朱理学占据正统地位,妇女婚前发生性关系,已经成为严重的政治性错误;男人娶这样的妇女不但自己没有面子,整个家族都会感觉耻辱。为了确保所娶妻子为处女,社会上竟然出现了“验红”这一新兴学科。所谓“验红”,也就是看新媳妇第一次性交是否流血,如流血见红,就是处女,否则就是破烂。最奇怪的是,验红本应是很私人的事,但人们太在意这个了,竟然公开展示成果。在新婚的次日晨,伴娘将新婚夫妇****时擦用的白绸绢,托在银盘上示众。若白绢沾有血迹,表明新娘为处女,于是大伙纷纷致贺。次日男方派人送写有“闺门有训,淑女可钦”的大红喜帖向女家报喜。女家便兴高采烈,四处炫耀。如系白绢一片,新娘就可能当场被休,即使留下也会失去应有的尊严。有的家庭则是先行“验红”,再拜天地。新妇“落红”,当即鸣炮奏乐,夫妻拜堂;如无“落红”,拜堂这一程序就免了,怪不得当时人感叹“落红不是无情物”,看来只有落了红,才有夫妇情啊。

二、守贞

古人重视婚前守贞,更重视婚后守贞。毕竟婚前并无夫妻关系,尚可原谅。婚后所有权已定,再与别的男人私通,就是不忠的行为,丈夫肯定心里不美气。所以,最初的守贞主要指的是妇女婚后要忠于丈夫。但根据史实,古代发生婚外性的也比较常见,有些丈夫表现得也较为宽容。比如齐悼公在鲁国流亡的时候,季康子把自己的妹妹嫁给了悼公。悼公回国争位的时候,这个季姬耐不住寂寞,居然与自己的叔父发生了关系。等到悼公在齐国即位,要把季姬迎回齐国,季姬这才把自己的丑事告诉了季康子。季康子自知理亏,不好意思把妹妹送到齐国,便编了个理由把齐悼公搪塞过去。不料,悼公最后还是知道了季姬乱伦的事。公元前487年5月,悼公派兵攻打鲁国,接连攻下了两邑,并摆出一副决不善罢干休的姿态。季康子没有办法,只得把妹子季姬仍旧送给齐悼公。出人意料的是,齐悼公并没有纠缠于季姬红杏出墙之事,对季姬甚是宠爱,把先前攻占的两邑也归还了鲁国。

更有甚者,还有主动为妻子的婚外情提供便利的:宋国公子名朝,称宋朝,是个帅哥,在卫国任大夫之职,卫灵公很欣赏他。不料宋朝利用职务之便,竟同时与灵公嫡母宣姜及夫人南子发生了奸情。时间长了,宋朝担心出事,于是先下手为强,与人合谋作乱,将卫灵公驱逐出境。后来卫灵公反击成功,宋朝只好流亡。不料南子对宋先生一片痴心,竟至不思饮食的地步。卫灵公为了安慰南子,不但饶恕了宋朝,还私下安排宋先生与南子相会。

由于丈夫对妻子的贞操不甚在意,有的人异想天开,竟然搞起了换妻的勾当,比如鲁国权臣庆封,与家臣卢蒲赘关系密切。有一次庆封到卢蒲赘家里,见他的妻子长得漂亮,就和他妻子勾搭上了。从此以后,庆封就将政权交由儿子庆舍掌管,自己却带着妻妾财帑,搬到卢蒲婺的家里。两人共在一处,饮酒欢谑。两家妻妾,彼此通用。

至于寡妇,婚外性更为常见,春秋时陈国有个寡妇叫夏姬,住在株林,其美貌远近皆知。丈夫夏御叔死后,陈灵公就让她的儿子夏征舒袭了父亲的职位。那时,陈灵公和大臣孔宁、仪行夫三人都和夏姬私通,每当夏征舒离家上朝时,这君臣三人就轮流乘车去株林和夏姬幽会。在幽会的过程中,夏姬把自己的内衣分别送给这三个情夫,而这君臣三人竟无耻地穿着夏姬的内衣去上朝,并且在朝廷上大谈夏姬的风情、通奸的快乐和夏征舒究竟是谁的种。

到了汉代,人们对婚外性仍抱宽容的态度。汉武帝之妹馆陶公主寡居,私宠董偃,武帝不仅不以为非,当他访问馆陶公主家时,还与董偃开玩笑说:你才是这儿的主人啊!有其姑必有其侄,汉武帝之女鄂邑盖公主寡居,也与丁外人私通上了。当时的皇帝昭帝与执政者霍光不仅不加谴责,反而下诏让丁外人服侍公主,大臣上官桀甚至请求朝廷封丁外人为侯。

再如东汉时的黄昌,他的老婆戴氏回娘家途中被人拐卖,辗转到四川后,嫁人生子。后来戴氏儿子犯事,戴氏鸣冤。不科这时黄昌升官,也到了四川,受理案件的正是黄昌本人,因而导演了一出大堂认亲的悲喜剧。两人“相持哭泣,还为夫妇”,黄昌并没有因为戴氏中间曾为人妇而歧视她。

唐代思想同样解放,发生婚外性的比比皆是。襄阳公主嫁给张克礼后,对老公不太满意,时常到外面吃野食。她同时爱上了薛枢、薛浑,经常到他们家约会。襄阳公主尤其喜欢薛浑,见丁薛浑的母亲直接行事姑之礼。最可笑的是杨国忠的夫人。当杨国忠出使在外时,他的妻子却怀了孕。杨国忠回家后,妻子解释说是太想他了,结果梦中与他交合,不料也能怀孕。杨国忠大度地回答说:“这是夫妻关系太好了,所以有这事一点不奇怪。”要是换成现代人,没人会相信老公不在妻子却怀孕,原因竟是夫妻感情太好。

以上例举大都是宫廷显贵的家事,总体而言,一般妇女对婚外性还是比较谨慎的。这实际上是爱情的独占性这一特点决定的。尤其宋代以后,妇女们就没这么自由了,守贞也成为很多妇女的自觉行动。比如五代时就有个“寡妇断臂”的故事,说的是一个女子运送丈夫的灵柩回家,夜投逆旅。旅店主人认为不吉利,不让她住店。中间少不了拉拉扯扯的,店主人一不小心碰了她的胳膊,这个寡妇认为自己被玷污了,竟一刀把自己的手臂给砍了下来。这种现象在五代并不普遍,但到了宋代却被当做“楷模”大力宣扬。经过宋代的提倡,此风日盛,到了元代又出了一个“乳疡不医”的事:有一位节妇姓马,****上生了病,但却拒绝治疗。她认为****是女人的隐私,不可轻示于人,否则就是失节。最后这个马氏竟然不治身亡。对于这些所谓的节妇,官方都给予表彰。相反,如果妇女不安于室,就可能付出生命代价。清乾隆时,山西有个姓李的人,是个阳痿患者,求医问药也没治好。他的妻子陈氏忍不住青春寂寞,老是往娘家跑。他的父亲很生气,竟把女儿活活吊死了。

三、守节

守节指的是丈夫死后,寡妇不可再嫁,也就是儒家所宣扬的从一而终。比之处女贞与守贞,守节是最难的。因为这意味着失去丈夫的妇女,这辈子休想再有男女之爱,而这是违反人之常情的。也正因为这个原因,守节的现象在元代以前较少见。直到明代以后,由于官方与民间的互动,这才深人人心,成为广大妇女的自觉选择。

先秦时代,官方与民间对寡妇再嫁基本不予禁止,“从一而终”的观念则远未形成,“内无怨女,外无旷夫”是构建和谐社会的内容之一。比如管仲曾特别设立了寡妇改嫁的国家机关,规定凡是男人没妻的就叫做“鳏”,妇女失去丈夫就叫做“寡”。对于这一号人,国家要通过“掌媒”这一机关,将他们撮合在一起,并美其名日“合独”。事实上也是如此,先秦休妻的多,改嫁的也不少。如齐桓公将蔡姬休掉以后,蔡姬的哥哥蔡侯马上把妹妹转手嫁到楚国,成为成王夫人。可能齐桓公也是一时生气,想着过一段时间再把小蔡接过来,不料这小蔡竟如此耐不住寂寞,这么快就改嫁了。人刚走,茶就凉,连个反思的机会也不给。齐桓公一时想不开,冲冠一怒,竟然发兵要攻打蔡国。这楚成王既成了蔡侯的小舅子,哪有坐视不管的道理,结果导致齐楚间有名的召陵之战。

秦汉以后,情况并无大的改变。比如秦末的张耳,娶的就是寡妇。根据《汉书》记载,张耳于秦末造反不成,亡命外黄。外黄有一美女,家里钱多,脾气贼大,嫁人后总觉得老公配不上她。后来干脆回娘家,要求停婚再嫁。并声明条件,丈夫必须有才干,不能窝窝囊囊。恰好张耳到此,当时也跟流亡革命家差不多,有相当的魅力。于是就有人从中说合。两人一见之下,相见恨晚。张耳没嫌她是二婚,她也不觉得张耳寒酸,很快成就美满夫妻。后来张耳封王,世守西凉,可见再婚也是不错的选择。

又如陈平,所娶的不但是寡妇,而且是嫁过五次的寡妇。而且每次都将丈夫克死,以至没人敢再娶她。不过这寡妇也有优点,就是家里特有钱。陈平年轻时没钱,但有志向,结交的都是有钱人。他听说这事后,有意结这门亲事。所以趁着寡妇家里办丧事时,借帮忙的机会,极力给他们家留下好印象。寡妇的爷爷看出来陈平不是凡人,经考察后更感觉陈平前程远大,于是决定将孙女嫁给陈平。这里,寡妇嫁不出去是因为克夫,而家里并不因为寡妇的身份就降格下嫁,而是有所选择的,可见寡妇身份对再嫁没什么影响。

东汉的情况也差不多。刘秀的姐姐湖阳公主死了丈夫,刘秀竟然要在朝臣中公开替姐招夫。事先征求姐姐的意见,偏偏姐姐爱上了有妇之夫宋弘。为此刘秀还特意找宋弘谈心,做他的思想工作:朕听说一个人地位高了就要换朋友,钱多了就得换老婆。你和湖阳公主年貌相当,不如我给你做个大媒,咱们就做一亲戚如何?宋弘本是个正人君子,很客气地谢绝了刘秀的好意,回答说:“我也听说过一句话,叫做贫贱之交不可忘,糟糠之妻不下堂。”结果事情没办成,但寡妇可以再嫁,却是毫无异议的。

再嫁的女子也不被人歧视。如著名学者蔡邕之女蔡琰博学多才,相继嫁给河东卫仲道、匈奴左贤王。曹操赎她归汉,又嫁给董祀为妻。人们并不因为蔡琰三度嫁人而责备她失贞,《后汉书》列女传中就有蔡琰,说明此时列女的条件与后世也有所不同。又如曹操的爱妃杜氏,本来是秦宜禄的老婆,嫁给曹操时,已怀上秦宜禄的孩子。曹操不但不嫌杜氏为再嫁之身,而且对她非常宠爱,甚至生下的遗腹子秦郎,也成了曹操的掌上明珠。据说关羽也打过杜氏的主意。原来,刘备被吕布夺了徐州后,前去投靠曹操,曹操为了给刘备出气,亲率大军与刘备进攻徐州,吕布敌不住曹军的攻势,便派了一个叫秦宜禄的人去袁术那里讨援兵。哪知道秦宜禄被袁术看中,强行要他娶了汉王朝的宗室女子,而他的妻子杜氏当时还留在下邳。关羽在围城的时候请求曹操说,那秦宜禄帮吕布讨救兵,作为对他的惩罚,大军破城以后,希望将他的妻子杜氏赏给自己,曹操便答应了。后来城要破的时候关羽又一而再,再而三地向曹操说起这件事。曹操是何等人,当下便起了疑心,怀疑那杜氏是个绝色佳人。于是在破城以后,曹操一声令下,将那杜氏先带来让自己看看。这一看之下,发现她果然是个绝代佳人,立时便据为己有。对于曹操的横刀夺爱之举,关羽很生气,后果自然也很严重。在官渡之战时,曹操一方左看右看上看下看都要输。关羽想起前事,怨从中来,心想不如弃暗投明,仍找刘备再续前缘就是。据此看来,曹操与关羽两位英雄,竟为一个寡妇闹到分崩的地步,可见妇女再嫁,行情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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