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愤怒的阿尼曼鲁
僵持的气氛骤然消失得无影无踪。月升惊讶地抬起头。场边高大的身影从人群中探出，隔着一道铁丝网与克里斯怒目相视。
即便已经从体育生涯中离开多年，阿尼曼鲁依旧保持着锻炼的习惯，站在一群弯腰驼背的同龄人里十分显眼。月升打量着他的脸，又转回来看着克里斯，在两张相似的脸上模糊得到了答案。
他们俩该不会是……
“爸。”很快，克里斯的反应再次坐实了他的猜测。
人群的焦点一下子从比赛转移到阿尼曼鲁身上，连黑土馆的队员都不由自主地停下脚步，望着这位突然冒出来的冷脸家长。
“阿尼曼鲁……这名字有点耳熟啊。”
“那个说着一口蹩脚日语但是人气很高的搞笑艺人！”
“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周围窃窃私语一下子打破了阿尼曼鲁的外壳。月升看着他严肃的表情一下子崩裂，手舞足蹈地朝观众嚷嚷。
“谁……谁是艺人了？！”隔着老远，月升看不清楚，只模糊地感觉这位人群的焦点似乎涨红了脸，“我可是棒球选手！虽然是退役的……”
后边这句声音很小，一出口立刻消散在空气当中。
而周围的观众似乎对这个身份并不在意，掏出纸笔围上去让他签名，拍着他的背称赞他上一次综艺里令人捧腹的名场面。场外一下子变得热闹非凡。月升转过脸，看向不知道什么时候低下头的克里斯。
“前辈，真的要去吗？”
他的前辈沉默地看着眼前敞开的箱子。捕手护具就安静地躺在里面，一伸手就能拿到。但此时的他却离他想要的东西还有十万八千里，如果强行戴上，他好不容易恢复的身体可能会再次出现裂痕。
想想这一年来的辛苦复健，想想这一年来的辗转反侧，多少次在拿着报告的医生面前忐忑不安，就怕对方下一句就是“很抱歉，根据检查结果，你以后大概是打不了棒球了”。
他坚持这么久才终于有了起色，在医生千叮咛万嘱咐的“不要提前上场”中熬到了今天。虽然高中阶段是打不了了，但至少可以期待一下大学。
再过一年，就可以穿上他再熟悉不过的护具，回到他梦寐以求的场地。
但现在他的后辈还在等着他。
克里斯偏过脸，不去注意父亲刺在身上的视线。
“你不会想参加比赛吧？”阿尼曼鲁喊着，大步跨进球场来到选手席边，在看清了儿子面前的东西后勃然大怒。“你昨天给我打电话的时候我就有不好的预感，这个学校果然是想毁了你！”
“爸，”克里斯头一回露出慌张的表情，想要阻止父亲的发难。“这是我自己想上去的。”
“你当然想，”阿尼曼鲁冷冷哼了一声，绕过儿子看向依旧端坐在一旁的教练，“上一年优受伤的时候，我就警告过你让优留在棒球社可以，但是不能让他上场。不是我今天来，你还真打算让他上场吗？”
片冈的脸色有些难堪，但依旧挺直背板。“队员之间的团结和互相鼓励能激发队伍的最大潜能。”
“呵，潜能？”他讥讽道，“你是说谁的潜能？场上那个瞎投的臭小子？”
“阿尼曼鲁先生请克制一下您的语气——”
高岛想要阻拦一下。正在气头上的前职棒选手脸上的肉都在发抖，此刻也顾不上在外的礼节。
“为了激发另一个人的潜能就对我儿子的身体不管不顾吗？”
他大步走到片冈面前，居高临下地望着对方。
“你对投手的执念未必过分了点吧？野手就不是人了？”
“阿尼曼鲁先生不要这么激动，这也是您儿子的选择。”
阿尼曼鲁冷笑一声，“我当然知道这是他的选择，他可是我的儿子。”说完，他在众人面前解下外套，卷起袖子，毫不掩饰地裸露出陈年旧伤。
一道蜿蜒又丑陋的伤疤，长长的，几乎横贯了整个右肩膀。
四周一阵吸气声。
“优和我是一类人，总觉得再勤奋一点就能更优秀一点。”
他说着，那些早该埋在心底的糟糕回忆却在这时一遍遍地重现。
——喂，阿尼曼鲁快停下！明天你还有比赛啊！！
——别管我！这是我的人生！反正我不挥两下棒子就睡不着！
——你这样身体迟早会吃不消！
——都说了不用你管！
那个时候的自己对棒球有着火一样的热情，自负身体素质足够强大，一切伤病都与自己无关，眼前只有更高更远的境界。
要瞄得更准，要轰得更远，要跑得更快，要在所有人羡慕的目光中登上最高峰。
他以为年轻就是资本，却从没想过资本早已透支，在尚未达成目标的某一天突然崩溃。
“可笑的是我们的经历也几乎一样，我已经不能继续打棒球了，但优还可以，我不能对他坐视不管。”
他回过头，看着脸色发白的克里斯：“还是你就打算逞一时之快，把你之前的努力连同将来的几十年一块毁掉？”
“不……”
“那就听我的，这场比赛——不，在高中毕业之前都不许上场。”
几经犹豫之后，克里斯最终还是依照父亲的话，没有戴上护具。他坐在选手席里，左手握着右肩看着场上的比分不停刷新。没一会的功夫，黑土馆已经反超五分。
刚下场的泽村脸色比克里斯还要苍白，不知道自己哪里做得不对。明明已经受到教练的开小灶指导，但发挥依旧不理想。他想要努力找回状态，却还是用力过猛，在还没拿到一个出局数的情况下被迫降板。
投手再次更替，关门的任务落到了金田头上。这位没什么名气的选手艰难地扛住了黑土馆高昂的士气，却没法挽回败局。
青道二军的最后一场练习赛最终以四分差落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