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反刍
赛后的食堂热闹非凡，场外围观的队员热切地讨论着刚过去不久的比赛，期待着自己什么时候也能上场。而一军的队员看起来心情就没那么好。虽然这场练习赛是为了测试两位新人投手，输赢不必太过在意，但差距过大的比分依旧刺激着每一个人的神经。作为队长的结城快速解决掉晚饭，头也不回地离开食堂。他身后，伊佐敷和增子也都跟了出去。
“前辈们看起来对结果很不满意啊……”
“这么早，是要去挥棒吗？”
“可是明天还有比赛诶！”
御幸没有跟着出去。他比其他人晚到一阵，现在正端着餐盘四处打量着留在食堂的投手。
丹波看起来表情严峻，似乎是感受到了来自后辈的压力。宫内坐在他旁边，不知道和他聊着些什么，他看到丹波连连点头。这个时候还是不要打扰比较好；
川上低着头，看不到表情，是不是在为明天的比赛感到紧张，待会还是过去聊两句吧；
降谷什么时候都是那副没表情的脸，感觉在发呆。今天应该很累了吧，不过做得很不错，留点时间给他消化好了。
东条那边他实在是不懂该怎么应付，之前可没有遇到过这么乖的投手，或许应该请教一下克里斯；
泽村不知道跑哪里去了，好像不在食堂；
月升正盯着面前的碗出神，应该还在回想今天的比赛，不知道能领会到什么程度，这个时候还是交给他自己吧。
想到这里，他麻利地端起餐盘，朝川上那边走去。
“嘿，阿宪，怎么了？”他表情放松地问道，把餐盘放在和自己同届的投手旁边，“还在想比赛吗？”
川上手一抖，筷子上的排骨掉下来，在地板上滚了几圈。
“……”心疼。
“……不好意思。”
川上抖了一下，转过头看着御幸。对方依旧笑得自在，好像什么都打扰不到他的心情。他暗自叹口气，羡慕的情绪油然而生。
他要是能跟对方一样强大就好了。
明天是集训的最后一天。和去年一样被安排了两场比赛。丹波会对上地区新锐修北，而他将面对稻实。
想到这里他不禁攥紧了筷子。
那可是近五年来与市大三一块瓜分了西东京进入甲子园名额的强校，青道同赛区最强的劲敌。面对这样的对手，自己能行吗？
一想到今天发挥得还不错的两个后辈，川上感觉自己的情绪又低落了几分。
他们俩都发挥得这么好，我之后该不会被踢出一军吧？
越想越泄气，御幸在一旁看着他头都快埋进碗里，伸手给他拽了出来。
“嘿别紧张嘛”他朝四周扫一眼，确定没人看向这边后向川上凑近，“明天你可是要对上那个稻实诶。”
川上的表情瞬间垮下去。“吃饭的时候不要提这个啊……”
“可是教练刚才当众宣布的诶，”御幸眨眨眼，凑得更近一点，“你不去想想背后的用意吗？”
背后的……用意？川上一脸狐疑。
“你想啊，修北和稻实比，那肯定是稻实强吧？丹波前辈之前一直有些低落，所以教练安排他对付修北来恢复信心。这样对上稻实的就是我们的中流砥柱了。”
像是嫌威力还不够大，他靠在川上耳边，用只有他们俩能听到的声音继续加码：“你现在，可是青道投手阵的门面担当啊！”
轰隆——
不大的声音落在川上耳边，如同一道落雷，从耳朵向四处蔓延。
门……门面？我这样的人？
他飞快地红了脸，在心里骂一句自己真不争气。感觉到对方的情绪已经平复，御幸坐回自己位置上，开始解决晚餐。在离开食堂前，不忘回过头加一句“我期待你明天的表现~”
川上一下子坐直了身体。
晚上九点，青道的球场边依旧人声鼎沸。有人看了比赛激情澎湃，自觉加入挥棒队伍。也有人自省没有发挥好而主动加练。两大阵营的加持下那些原本打算摸鱼的队员也坐不住，拎着球棒出了门。白州中场休息的时候，看到麻生一脸难为情地走过来。
室内训练场一侧被大家体贴地留给了丹波。这位背负着大家信赖的高年级投手正在和宫内一块，为明天的比赛抓紧做最后的调整。川上留在寝室里，塞上耳机开始播放稻实先前的比赛录像。东条这会已经加入了挥棒大军，背后和脸上全都是汗。泽村站在牛棚里，拉着狩场尽情挥动手臂。
月升远离了人群，选择在球场上跑圈放空大脑。教练和前辈的用意他模模糊糊能够明白一点，但不多。朝着球网投出的球依旧偏离既定轨迹。他纠结了一会，索性把投球先丢在一边，跑出来放松自己。
夏天已经越来越近，夜晚的球场还留着白日的余温。绕着球场跑步时似乎还能听见几个小时前的欢呼和呐喊，还有手套捕捉白球和球棒撞击的声音。
降谷和东条就是在这里迎战大阪桐生的。
一想起这个名字他脚下一顿，停了下来，看着不远处的投手丘。眼前似乎还能看见那颗令他惊艳的高速球轨迹，带着排山倒海般的气势闯入捕手的手套，发出巨浪拍击礁石一般的声响。
是真的羡慕……
他默默看一眼，抬脚继续朝前跑去。
如此轻易便拥有了自己梦寐以求的才能，而本人似乎毫无知觉。
真的羡慕。
正当他放空大脑去想象要是他也有这样的才能会怎么样时，身后突然传来一阵脚步声。什么东西被拖动的声音和沉重的喘气紧跟其后。他警觉地回头，看到降谷正拖着一个轮胎跑在他后边。
“体力，控球，体力，控球……”
月升稍微放慢了一点速度，跟着降谷并排奔跑时听到对方一直小声念叨。
这家伙对自己的发挥这么不满意吗？！
他愣了一下，很快就被对方抢了先，并排的对象变成了轮胎。他有些无语，赶紧加快脚步跟了上去。
至少现在拼体力的话我是不会输的！
晚上十一点，降谷在球场边上躺成一条死鱼。月升也好不到哪里去，双手撑在膝盖上直喘气。
“还活着吗？”
降谷肩膀稍微动了一下，没有吱声。月升闭上眼睛努力平复下呼吸，伸手将对方拉起来。
“要喝点什么吗？我请客。”回去路过自动贩卖机，月升停下来，偏头问道。
降谷看起来还处于跑步后的恍惚状态，睁着眼看着月升，好一会才摇了摇头。
“那好吧。”月升耸了耸肩，投下硬币，从出口拿出一瓶可乐，三两口就喝光。“呼——好爽。”
降谷立在一旁，静静看着他。等他把空易拉罐以投三分球的姿势丢进垃圾桶后，才终于开口说话。
“你没事了吧？”
“……？”
“就是上回……的事情。”
突然提起的模糊话题让月升有些意外，过了好几秒才反应过来对方指什么。
“没事，我能有什么问题。”他说着，上去揽过降谷的肩，“倒是你，白天比赛都这么累了晚上还要出来拖轮胎跑步，不怕把自己累垮吗？”
比他高小半个头的少年稍微弯下腰，声音不大，却清晰无比。
“我答应你的。”
“……哈？”
降谷松开他的肩，站直了身体，一脸认真。
“我会带领大家进入甲子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