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说她刁蛮骄纵
前厅里。
一家子人早已经在里面坐好，就等苏锦瑶过来。
苏锦瑶刚走进前厅，就被身后的丫鬟悄悄踢了一脚膝盖窝，迫使她跪在了地上。
那两个丫鬟先是对着首座的男人行礼，才缓缓退到了一边。
苏锦瑶跪在地上没有动，想先看看这些人的反应。
紧接着，就听男人身旁的女人开了口。
“哎呀，我就说这丫头在后院过得好好儿的吧，妾身可是专程派了身边亲近的两个丫鬟去照顾她，老爷您还非要看看。”
“这两个丫鬟从前可是在我身边做事的，手脚麻利的很，她们两个一起去找，都费了这么多时间，怕不是她不愿意过来呢。”
说着，柳氏的语气里还带着些深长的意味，朝一旁的丫鬟那里看了一眼。
枝儿听了她这么说，也是麻利地跪在了地上，朝着首座的男人磕头。
“老爷恕罪，奴婢和青桃二人在后院找了小姐许久。”
“她一直说着不愿意过来，奴婢们好生求了一番，这才费了些时间”
原来这两个丫鬟不是被派来照顾她的，而是来关注她什么时候咽气的眼线。
苏锦瑶这时候才抬起头，看向坐在堂前的男人。
男人面容严肃，眼神深邃，下巴处还留着山羊胡，颇有一家之主的风范。
这个男人苏锦瑶是认识的，就是她那便宜爹苏尚举。
在她还在襁褓里的时候，他们曾见过几面。
而男人身旁的女人，苏锦瑶就更熟悉了。
柳氏。
曾经在后院，和她娘姐妹相称的姨娘。
也是那天，害死她娘后还想掐死她的凶手！
女人容貌艳丽，风韵犹存，一双丹凤眼微微上挑，透着几分精明与狠辣。
苏尚举见苏锦瑶还跪在地上，却迟迟不向他请安，眉间的“川”字更深。
苏锦瑶的面容有九分都像了她娘林氏，哪怕如今尚且年幼，也能从眉眼间看出几分林氏的影子。
不知是忽然想到了什么，苏尚举的语气明显不悦。
“之前就听柳氏说，你的脾气甚是古怪，一日三餐都要人送到你院子里去喂你吃，还很是挑食。”
说着，他上下扫视了苏锦瑶一眼。
看到她面容消瘦，不比同龄的孩子有生气，身上的衣服也脏的不行，便气愤地“哼”了一声。
“三餐都让人送到嘴里了你还挑，现在看看，还真是柳氏给你惯坏了，一点规矩也不懂！”
“知道要来前院见长辈，还穿成这样就过来了，浑身脏兮兮的，成何体统！”
本来他还想着自从林氏过世后，他都没怎么管过这个女儿，今天刚好想起来，想看看她过得如何。
现在一看，还真是不如不看。
也许是他的语气冲了些，把在旁边唆着手指的奶娃娃给吓到了，当即便“哇哇”地哭了起来。
柳氏见状，赶紧上前去将那奶娃娃给抱了起来，轻拍着她安抚道：
“哎呦我的宝贝女儿，别怕别怕，你爹这是在教训你姐姐呢，不是骂你。”
眼看自己的目的已经达到了，柳氏便也不再多留。
她转身朝苏尚举行了一礼，就要回去哄孩子，苏尚举也是应允了。
等柳氏离开后，苏尚举又开始训起了苏锦瑶。
无非就是说她不知礼数，成何体统，苏锦瑶心里一点所谓也没有。
她撑着膝盖从地上站起来，拍了拍身上就算再怎么拍也拍不干净尘土，朝苏尚举看过去。
苏尚举见她没有自己的允许就站了起来，更觉得她毫无规矩，当即用力一拍桌案，就要教训她。
哪知苏锦瑶不禁毫不畏惧，甚至还直视着他的眼睛，声音稚嫩却有力。
“我自小没有娘教，当然不知道什么为礼数。”
“只是老爷你，从前两年对我不管不问，现在却要摆出一副要教我规矩的模样，难道自己就不觉得可笑？”
听到她的话，苏尚举明显一顿。
苏锦瑶喊他“老爷”，而不是“父亲”。
“你”他开口想说什么，却被苏锦瑶打断。
“只是两年过去了，不知苏老爷您，可曾有片刻怀疑过，当初我娘死得蹊跷？”
闻言，苏尚举的目光有瞬间的闪烁，随即用力一甩袖子，沉声道：
“前面两年我虽然没去看过你，但是我已经托了柳氏照顾你。”
“她说她事事顺着你，还派了身边两个亲近的丫鬟照顾你，这还不算照顾吗？”
“更何况，当初你娘的死府医也说了，就是因为生你导致落下了病根，才不治而亡的。”
“说到底，你娘的死还不都是因为你！”
听了他的话，苏锦瑶不由在心里冷笑。
还派了两个丫鬟照顾她，看来他这个渣爹不仅没有良心，眼睛也是瞎的。
那两个所谓照顾她的丫鬟，早在刚才就跟着柳氏离开了，他却毫无察觉。
到底是毫无察觉，还是就算知道，也不想管？
就这么着急把所有的罪责往她身上推，将一位母亲的死压在她这个三岁的孩子身上。
苏锦瑶没搭理他，心里已经有了主意，知道她娘的死估计也和眼前这个便宜爹脱不开关系。
她把目光移到斜前方不远处，从刚才起就一直站在那里，看着她这边的人的身上。
那是苏锦瑶的亲哥，在她小的时候也很喜欢跟她一起玩。
只是后来娘过世后，他就没再去看过她了。
注意到苏锦瑶的视线，苏尚举也看向了身后的苏逸轩。
“这是你哥，你还记得？”
“听柳氏说你现在和你哥也不亲了，怎么？现在挨骂了，就知道看他了？”
说到苏逸轩，苏尚举也是没什么好脸色。
他这个儿子都五岁了，还每天只知道跟柳氏的女儿玩，心思一点也不在读书上。
要不是柳氏的肚子没用，给他生了个女儿后就再也没有动静，他也不至于把所有的心思都压在苏逸轩身上。
不过到底苏逸轩是嫡子，是苏家主母所出，如果他能争气些，自然是更好。
“你也是，既然给你送去了学堂，就应该多看些书，将来考取功名，好为我们苏家光耀门楣！”
苏尚举对苏逸轩说道。
苏逸轩不敢和父亲顶嘴，老实作揖道：“儿子知道。”
他刚才没忍住，多看了苏锦瑶几眼，没想到竟然被她察觉到了。
到底还是自己的亲妹妹，就算是她害死了娘，可毕竟血缘关系还在那里。
看着眼前这一对嫡出的儿女，苏尚举只觉得头疼，按了按眉心，便让他们退下了。
两人刚走出前门，一旁早就在候着的丫鬟便走了过来，跟苏逸轩说柳氏在找他，让他去柳氏院子里。
临走前，苏逸轩回头看了苏锦瑶一眼。
苏锦瑶压根不理会，大步往自己的偏院走。
柳氏大概是怕她和苏逸轩说些什么，才让丫鬟在这里等着，不给她诉苦的机会。
苏锦瑶从来也没想过要诉苦，她对这个哥哥的印象仅仅只有她娘还在的时候，他陪她一起玩。
如今事情已经过去两年，期间她这个哥哥可是一次都没来看过她。
竟然这样，那她也没必要对他多上心。
另一边，呼格吉勒坐着马车，已经出了锦澜城的城门。
据说华昭的皇帝拒绝了和靖川通商的请求。
看阿爹现在心情不大好，呼格吉勒便和他说起了自己在城中迷路，而后遇到了一位长得十分精致的妹妹的事。
他还把怀里苏锦瑶给他写的平安符拿了出来，展示给阿爹看。
“我将娘给我的嘎拉哈给她了，她便说拿这个同我交换。”
呼格吉勒看了眼手上的纸，虽然他看不懂上面的字，却不影响他将它当作宝贝。
只是这时候他才猛地想起，自己还没问到那位漂亮妹妹的名字！
他有些懊悔，但是想了想，又觉得幸好自己把嘎拉哈给她了，以后还能靠嘎拉哈找到她。
他们的马车一路朝靖川的方向驶去，殊不知，前方在等着他们的，是再也无法回头的路。
自从上次苏尚举找过她一次后，苏锦瑶就再也没有离开过自己的后院了。
日子又回到了从前那般。
苏锦瑶过着每天出门蹭饭、给赵叔讲故事、偶尔蹭点赵叔的花生米吃的生活。
手上有钱了就去买笔墨纸书。
砚台是不可能买的，她找了块瓦充当砚台，就省去了买砚台的钱。
馊饭也终于可以不用再吃了，现在她一天只吃两餐。
省下来的钱就拿去买两个素菜包子，等天黑了就直接睡觉。
只是为了避免来送饭的丫鬟起疑心，苏锦瑶每日都会定点将院门口的饭菜处理掉。
剩下的时间，便是在读书练字。
等入了冬，天气实在严寒，苏锦瑶的棉服不保暖，加上因为在长个子，袖子也短了一大截。
无奈她只能每天裹着破旧的棉被，一边仔细整理自己的小说思路，一边祈祷着冬天快些过去。
时间过得很快，一眨眼，苏锦瑶就从三岁的娃娃，窜到了五岁。
而经过两年的练习，她的第一部作品，也终于准备完毕。
等到庭院里的雪完全化净，院外的老树枝桠上重新生出了嫩芽。
苏锦瑶终于可以离开棉被，去街市上找赵叔。
她一整个冬天都没有出门，两耳不能闻窗外事，自然也不知道最近发生了什么大事。
这不，才刚到街上，她就看到四周聚满了围观的百姓。
人群熙熙攘攘排在街道两侧，中间有整齐的兵马走过。
苏锦瑶因为个子太矮，看不到里面的情况。
即便使劲儿地仰起头，也只能看到被高高举起的华昭国旗帜，和路过马车的车顶。
要想打听到出了什么事，果然还是得去问赵叔。
苏锦瑶绕开了人多的地方，打算走另一条小巷子过去。
与此同时，马车内。
有风将马车的车帘掀起一角。
谢凌晏透过车帘的缝隙，看到了外面熙攘的人群。
他们的讨论声一句不差地落入他的耳朵，他面上没有多余的情绪，只是麻木地看着外面不断后退的人群。
当初离开华昭的那天，他怎么也不会想到，再来，竟会是以这样的姿态。
“阿爹阿娘”
谢凌晏垂在身侧的手紧紧攥起，眼眶不争气地又红了。
要说赵叔，他这会儿正坐在摊上讲的起劲，手中的惊堂木一拍，便口若悬河地讲了起来。
“要说这次出征啊，我们华昭可是未废一兵一卒，便将那靖川给打了下来！”
“据说靖川的国君看到华昭兵临城下，被我方将士们的恢宏气势给吓破了胆！双膝发软，便要跪地求饶，不战而降！”
说着，赵叔稍微停顿了一会，一手捻着胡子，视线在周围看客脸上扫过。
眼看着氛围已经到了，才又故作神秘地压低声音道。
“而且啊，他们的国君为表诚意，还将靖川未来的储君，皇室的大皇子，给送到了我们华昭当质子！”
赵叔说书的时候情绪慷慨激昂，语调抑扬顿挫。
周围的看客顿时也被他的情绪感染，都激动的欢呼叫好。
本国没有伤亡，还能打下一个附属国，对本国的百姓来说，那都是值得开心的好事。
毕竟只有自己的国家强大了，百姓们的生活才能更加的平稳，经济也能更加的繁荣，他们的日子也能越过越好。
苏锦瑶在旁边啃着馒头，听赵叔讲故事，才知道原来是打胜仗了。
怪不得刚才来的路上看到百姓这么激动。
不过靖川是哪儿？怎么觉得有点耳熟？
苏锦瑶啃了口馒头在脑海里搜刮了一下，实在是没想起来。
后来觉得大概是之前在哪本书上看到过这个名字，所以才有些印象。
因为今天是出征士兵们回城的日子，一大早，百姓们就放下了手里的活计，都想出来看士兵回城。
等军队浩浩荡荡地离开后，街市上的人也都散去了不少，该回家的回家。
毕竟家里还有一堆活要做，热闹凑完了，他们还得回去干活呢。
看赵叔那里没什么人了，苏锦瑶才起身过去找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