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贰-03】细路哥学人穿什么AJ
一群人还没走上二楼,纪年他们便碰上了抱着个球跃下楼的林亚瑞和陈家栋。
“诶这么巧?走走走,去打波!”陈家栋踮起脚热情地一揽裴烁,被对方缩了一下肩头躲开。
“不去了,刚吃饱。”他继续上楼,眼里仍然盯着游戏机屏幕。
才走上两级,却听背后有人“啧”了一声,慢慢悠悠又不大不小地传来一句:“人家那对鞋,是用来装饰的。”
裴烁脚步一滞,继而挪开眼,拇指擦过下唇,无声地从齿缝里“嘁”了一下。他缓缓转过身,手握着psp往后裤袋一插,眯着一双桃花眼斜斜地看向下方:“好久没活动筋骨了,今天突然想动一下。”
“哇有波睇[1]!”一旁的纪岁突然欢呼起来,拽着纪年的手臂凑到她耳边:“家姐你买谁赢?我买流川枫!”
纪年一脸无语。
谁是流川枫。
“我觉得烁仔哥哥像流川枫。”纪岁继续低声跟她耳语。
偏偏她讲话声音其实不小,站在楼梯转角的林亚瑞都听见了。他“唰”地一下把球往上一扔:“输了别哭鼻子。”
裴烁一个单手接住,觉得好笑,把球丢给一旁的陈家栋:“他说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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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中后门有块空地,摆了一些公共的健身器材,还搭了个简易的篮球场。恰逢是中午最晒的时候,半个人影也没。纪岁喜欢热闹,把在窝在家里看《溏心风暴》重播的陆悠悠也拽了过来。
林亚瑞盯着前方,边压着腿边嘲笑道:“怕了?还搬马仔[2]。”
他说的是刚刚来到的秦添,是裴烁上楼换衣服之际打电话叫他来的。
裴烁不理他,低头绑紧鞋带。
林亚瑞像是一拳打了空气,满腔的战火更盛了:“分两队,一对一单挑斗牛,每局先拿11分者胜,打四场拿下三局那队赢。”
裴烁直起身,点点头:“赌什么?”
林亚瑞停了一下,没接话。他原想挫一挫裴烁嚣张锐气,倒没真想过赌注。
“赌你对樱木花道!”陈家栋脱口而出。
裴烁蹙了蹙眉。
“你们赢了,我们给你们洗鞋!你们输了,你对aj借我们穿一学期!”
“喂……”林亚瑞觉得陈家栋真是没出息,脸上一窘,又觉得不能输了气势,硬喊了一句:“谁稀罕他的aj啊!”
裴烁笑了笑:“我怕你洗坏我的鞋。”
在石级上坐着的纪岁一边剥着咸干花生一边兴奋地叫:“哥哥加油!”
她没说哪个哥哥,而此时此刻场上每一个都觉得,这下可不能在小孩面前丢人现眼。
“来,丢个硬币选发球权。”林亚瑞从兜里掏出枚硬币,刚想往上扔,冷不丁他身后有人喝了一声。
“细路[3],这个场子我们要了,你们让一边去!”
他转过身,五六个看上去二十岁左右的男人站在石级上面,抱着手臂遥遥地看着他们。
哪里来的不速之客。
“我们先来的,”对方身高年龄似乎都优于自己,他们这几个对比之下就像是没长开的黄毛小子。林亚瑞压着火气,不好发作:“我们只打半场,你们也不过六个人,打半场够了吧。”
“不好意思,整个我们都要了。半场用来打,半场空着。”领头那个右手戴着长长的蓝色护臂,似乎特别嚣张,话音刚落“啪”一下把背包往下一扔,脚一勾,一颗石子直直飞向林亚瑞。
他慌忙一闪,石子在身侧飞过。
“喂,你们讲讲道理好吧?”陈家栋急了,冲上前去,“这个场子又不是你家开的,总得先来后到吧!”
纪岁也忍不住站了起来,被纪年一把拉住。
她没来由地,觉得眉骨处微微刺疼了一下。
“好笑了,跟我们讲道理,”蓝护臂笑出声,指了指身后,“你豪哥想打球就是道理。”
那一群人一下子哄堂大笑起来。
日头越发猛了,林亚瑞他们只觉得自己的头顶着火,滋滋冒着烟。
“那么。”
突然,一直沉默着的裴烁缓缓直起身子,平日的闲懒消失不见,乌黑的眼仁此刻像是淬了金:“打一场吧。”
他牙关紧绷,一滴汗顺着下颌滑落,滴在地面,一下子蒸发得无影无踪。
霎时间,那边的笑声止了,两边都安静了。
一群初中生,挑战一群成年人。
啪,啪,啪……突然有人慢慢地鼓起掌来。
“好啊。”
众人望过去,正是那个被称为“豪哥”的男子。他身上穿着黑色篮球背心,脖子上挂着一条银色的项链,链坠是一块印着繁复图腾的牌子,在猛烈的太阳下晃得人眼都发酸。
他一步一步从人群里踱出来,陈家栋和林亚瑞他们看到他脚下那对鞋,突然愣住了。
他也穿了一双红白高帮aj篮球鞋,樱木花道同款。
那人一双狭长的狐狸眼细细地打量着裴烁,慢慢地走到他面前停下,然后一字一顿地从齿缝里挤出来:
“你输了,就给我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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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亚瑞怎么也没想到,单挑变群殴,对手变队友。
什么鬼啊,四个人平时打都没打过,半点默契也没,怎么组队。
“呐,事先说明,我只是咽不下这口气。”林亚瑞转过身,眼睛往篮网上瞄,指骨蹭了蹭鼻梁。
言下之意,眼下是眼下,以后是以后,跟你俩组队不等于认可你俩球技。
裴烁耸耸肩,彼此彼此。
“对方有个大只佬,看来会负责抢篮板,我们几个看身型硬碰硬应该没优势,”秦添一改平日里插科打诨的模样,把头凑过来低声正色地说,“打内线我们打不过,我建议主要由林亚瑞去防,我和陈家栋打策应,最重要拿到球就传给阿烁,切外线投三分……”
“没那么复杂吧……”陈家栋皱着眉摇摇头,哼了一声:“说不定对方中看不中用,‘大只雷雷跌落坑渠’[4]……”
“上了场自己执生[5]吧!”林亚瑞冷哼一声,背过身向前走,“又不是只有他会投三分……”
秦添看了裴烁一眼,叹了口气。
谁都想“把球给我”,可是没战术没默契,打个鬼。
四打四,20分钟决胜负。对方上了一个红头带,一个黑护腕,还有护臂男和大只佬。
那个被称作豪哥的狐狸眼,作壁上观。
裴烁他们全上,没有替补。
扔硬币,对方开球。
刚开场没多久,林亚瑞他们就知道对方并不是“大只雷雷”,而是明目张胆地“大虾细”[6]。
抢篮板篮板抢不过,防内线内线防不住,才不到两分钟便连失四分。
那个“蓝护臂”长长地吹了一下口哨,双手伸出食指朝向他们,而后比了个拇指向下。
篮球滚到了坐在石级那的豪哥脚边,被他一下踩住。裴烁跑过去低头捡球,而那人将球踩在红白球鞋下,咬着项链冷冷地睨了他一眼,牙齿一松,项链倏地垂下。
“细路哥[7],学人穿什么aj。”
说罢一脚用力蹬开,那篮球从裴烁手边快速滚走。
裴烁咬着牙,太阳穴的青筋凸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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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家栋发球扔给林亚瑞,球在空中就被“红头带”截胡,对方刚要出手,突然身后疾速闪过一个灵巧的身影一下断了球!
“啊!”旁观的纪岁一个没忍住,差点叫出声来。
纪年手臂一疼,被掐得皱眉。
秦添速度很快,在对方转身之际一下把球传回给底线的陈家栋。就在这时,裴烁和林亚瑞同时启动,一个跑往外线,一个切进内线。
“给阿烁啊!”秦添低吼。
陈家栋余光瞥见两个分别跑往两个方向的人影,迟疑了一下,在对方那个“大只佬”挥着长臂冲过来之际,咬着牙把球丢了出去。
“亚瑞!”
林亚瑞捞过传球一步上篮,眼前却出现个巨大的黑影!
“嘭——”
大只佬一个扭身,结结实实地给了他一个大盖帽,同时落地时手肘用力撞了他肩膀一下。
球狠狠地砸在地板上,弹出界外。
“你搞什么啊!”秦添忍不住了,冲到陈家栋跟前拽着他胸前的篮球衫,“你干嘛不传给阿烁?!”
一旁的林亚瑞弯着腰,双手撑着大腿喘着粗气,右肩隐隐作痛。前方的裴烁眉头紧皱,胸口起伏,死死地睥住石级边那个狐狸眼。
下一秒,他缓缓挪开目光,捞起篮球衫下摆抹了把脸,转而定定地看向晒得满脸通红的林亚瑞。
烈日下,两人四目相对,没有说话。
“家姐……他们在吵什么啊……”纪岁第一次看到男生间这么火爆的场面,有点吓到。就连比她大的陆悠悠,此刻也有点怵:“他们不会要打架吧……”
纪年将自己的手臂从纪岁的手指中抽出来,摇摇头:“他们彼此不信任,很难打。”
话音未落,林亚瑞他们开球了。
他突然启动,直接带着球斜切进内线,就在“大只佬”像只螳螂似的举着臂膀扑过来时,一个后手,把球传回给了站在底线的陈家栋!与此同时,他和秦添一起迅速交叉走位,一个往外拉开,一个下顺到底部,引来“大只佬”和护臂男争相过来堵他俩。
“嘶——”秦添只觉脚面一下吃痛,护臂男抬起脚板轻蔑地吐了一句:“rry咯——”
就在这时,往外的林亚瑞背对陈家栋暗暗做了一个手势!
而后,他绕过“大只佬”去到他身后,举起双手示意接球。“大只佬”心神领会,蓄势待发准备他接球后再如法炮制一次盖帽。
说时迟那时快,看向林亚瑞的陈家栋从底线带着球切入,准备传球给他时突然手腕一转,篮球弹地后直直飞向了他身后!
林亚瑞身后掩护着的,是裴烁!
裴烁单手接球,瞬间高高跃起,在空中双手投出!
没人防他!
“丢你啊!”[8]
“大只佬”被虚晃一枪,气得爆粗,同时伸过手去拉林亚瑞衣摆。
篮球以一道优美的弧线飞向篮网,“嘭”地一下撞在白框板又弹到篮筐上。
所有人屏气凝神盯着那颗褐色的圆球。
只见它不紧不慢、晃晃悠悠地转了大半圈,又不情不愿地掉了下来。
没进……
“啊!”纪岁和陆悠悠抓着对方惊呼。
“唉……”秦添挥了下拳。
“呼——”
是林亚瑞!
他用力挣脱开“大只佬”的桎梏,那衣服后摆被扯出了个锐角又“腾”地弹回去,而他一下把落地的球夺过,再次传给了回到底线的陈家栋!
陈家栋迅速抬脚往里冲,就在这时,不再上当的“大只佬”直接横插进来,伸长手就要断他球!
“阿烁!”陈家栋一个大吼,球从“大只佬”腋下穿了过去,飞向了三分线外。
裴烁接过球的刹那纵身跃起,整个人腾空之时身子却微微后倾,下一瞬,那褐色的篮球像颗炮弹似的划过天际,直直地飞向篮筐!
“嘭——”
“啊——”
篮球砸到篮板的同时,不知是谁发出了痛苦的一声嚎叫!
球从篮板反弹,“唰”地进网。
“进了!进了!流川枫!流川枫!”
“啊啊啊三分球啊!”
纪岁和陆悠悠抱在了一起,哇哇大叫。
四比三。
“后仰跳投三分啊……”护臂男冷哼了一声,歪了歪嘴,“有点意思。”
“再来!”一旁的“大只佬”喘了口气,恶狠狠地准备开球。
就在这时,一个低哑的声音在他身后沉沉地响起。
“你,刚才犯规了。”
“什么?!”那个“大只佬”怒目一瞪,扭头去看谁在多管闲事。
他身后不远处立着一个少女,身型瘦削,像根禾秆草似的笔直站着,小麦色的手臂向前一伸,指着正在地上艰难爬起的陈家栋:
“三分球出手时,你故意绊倒他,犯规了。”
那“大只佬”不可思议地盯着这个沙胆的少女,一步一步走过去。
另一边,场上一双红白篮球鞋也迅速抬起了脚。
纪年额头的汗流进眼里,却眨也不眨。她听见自己胸腔那如擂鼓般的心跳砰砰砰地响着,似是在喊:打不过的,跑啊,跑啊。
她大口呼吸着,极力地将越跳越快的心压下去,同时甩了甩头,强忍着右眉骨无来由传来的阵阵刺疼,用力地挺直了腰杆。
她眼睛睁得更大了,乌黑的眼仁里那巨大的身影愈来愈近,而她的脚钉在原地动都不动,双拳在身侧竟不知不觉地握起,在如火的烈日下如同一只随时要扑上前咬人的狼崽。
下一秒,哑着声,仰着下巴,对着身前那高出她一个头的“大只佬”一字一顿:
“罚,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