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改变走向
淮南东路 海州
“刘经略，数十日辛劳，咱们总算安全回到海州了。”
“刘某乃败军之将，张公子还是不要打趣老夫了。”
本来刘法从西夏脱困后准备重回熙河路，召集旧部重夺统安城。
然而走到半路便打听到步军副都指挥使刘仲武已经接任熙河路经略使，童贯到达兰州后竟一不增援接应，二不寻找自己下落，反而谎报军情，将本次战役的失利全部推到了自己头上。
现在回去不但无法一雪前耻，反而会被童太尉以战败祸首而害死。
最令刘法难以接受的是朝廷不但削去了他的职务，自己“战死”沙场应得的抚恤竟然也被黑掉。
恐怕童贯这会还因为自己的“身亡”而沾沾自喜，这样功劳全是他童太尉的，过失则都甩到了自己这个“死人”身上。
自己为这个国家流过热血，他在西北的十年，带领着士兵们屡次冲锋陷阵，誓死保卫着大宋的每一寸土地，如今却落得了如此境地。
大宋朝武将在以文御武制度下的憋屈与痛苦在刘法身上体现的淋漓尽致。
文臣谋划战略，武将负责执行，执行过程中又难免脱离实际，最终的结果往往是灾难性的。
最终心灰意冷的刘法听从了张伯奋的建议跟随其回海州养伤，就此退隐。
“张公子，一路上急于赶路，心里一直有所疑问，公子是如何得知老夫逃至盍朱峗，又如何得知老夫在摔到了山崖下？”
张伯奋一路也是稀奇不已，临走之前康正乾交给了他一封密信，上面写了康正乾对此次战争的结局预言。
甚至连刘法的逃跑路线，童贯的无耻甩锅都写的清清楚楚，所以在信的结尾，康正乾嘱咐张伯奋一定要劝刘法暂时远离是非漩涡，千万不能放他回西北，否则必遭童贯暗算。
“刘大人，此事说来蹊跷，家父今日在海州遇一奇人，名叫康正乾，据说自幼受海州巨鲲指点，修得阴阳之眼，能算过去未来，上个月他曾与家父预言此次战役必败。
家父对刘大人虽从未见面，但都曾经略西北，故与刘大人早已神交已久，未怕万一，特命伯奋提前出发以备不测。
临行前，他曾特意交代我关于战争的时间和刘大人逃跑的细节，故我等早就在盍朱峗等候多日了。”
刘法多日萎靡的神色终于打起了一丝精神，感兴趣的问道：
“哦？还有这等奇人，待到海州城后，还请公子引见，老夫一定要亲自感谢一番。”
“好说好说，我已让吕硕骑快马赶到州衙传信，今日家父和景瑜兄已在东来顺酒肆等候，准备给刘大人接风。”
刘法一脸的尴尬，连忙拒绝道：
“这怎么使得，公子奔袭千里营救老夫，已是恩重如山，老夫已是罪臣之身，又怎能劳动张知州亲自接待？”
“家父仰慕大人多时，咱们都是军旅之人，就不要那么多客套了，刘大人放宽心跟在下走，这东来顺的羊肉乃是海州一绝，不瞒您说，是日日爆满连家父都排不上队，平日里只能早上去吃呢。”
一路饥肠辘辘的刘法注意力果然被吃食吸引过去了，本来一路心情沉重，面如死灰，此时一听说有羊肉吃，眼泪不争气的从嘴角流了下来。
平阳街 东来顺 桂花园
“张公，今日桂花园可是特意给您留着的，为此还赔偿了人家五贯钱，我不管，你要给我报销！”
张叔夜现在也跟康正乾
“哼，老夫乃封疆大吏，堂堂四品大员，吃你顿饭是给你面子，别人想请老夫还请不到呢！”
“我擦，知州能有四品吗？
我听说通判孙盛许才是七品，张公你两同州为臣为何差距如此之大，你不会是在吹牛吧？
不会吧，不会吧？
我年纪小，张公你不要骗我！”
张叔夜正美滋滋的喝着茶，差点没一口吐了出来，自己怎么就认了个这么没皮没脸的后辈，一拍桌子怒斥道：
“蠢才！知州乃是朝廷差遣，本身没有品秩，本官迁任海州之前乃朝廷龙图阁直学士、徽猷阁侍制、礼部侍郎！
官家只是罢免了老夫的差，又没撤官职，老夫的品级还是在的。”
说完张叔夜还得意的看了康正乾一眼，阴阳怪气的讽刺道：
“啧啧啧，连这么简单的常识都不知道，一看就是没做过官，不行啊年轻人。”
宋代官和职还有差遣不是一回事，“差遣”作为宋代官员职务的主要组成部分，多是以“动宾结构”存在的。
例如地方行政区划中“府”的长官的具体差遣，为“知（判）某某府军府事”，即动词“知”或“判”+名词“某某府军府事”。
所以张叔夜知州的全称就叫知海州军州事，这就是差遣，跟品级无关。
于是，我们看到“知”“判”“监”“发遣”“管勾”“勾当”“主管”“干办”“提举”“提点”“签署”“签书”“检正”等等动词，加上一个表明具体官司事务的名词时，就可以基本判断这是一个差遣了。
然后再说到官职，此时张叔夜的官衔，其中“礼部侍郎”为“官”，或称“正官”、“本官”，无职事。
而张叔夜的“直龙图阁”为“职名”，无职事，但为差遣所带荣衔，主要职能在于提高其资序、威望或给添支钱。
简单点讲，就是本来你的待遇是副处级，现在给你正处级待遇，或者享受国务院津贴，额外再每个月给你多少钱津贴这样子。
所以别看张叔夜目前只是海州知州，但本质上属于京官下放地方，绝不是孙盛许这种货色惹得起的。
其实像张叔夜这种官职差遣都有的还好，毕竟做事拿钱，但北宋有很大部分人的情况是有官有职，但是没差遣。
说白了就是国家发高工资养着，但是这帮人不用干活！
因为真正的管理岗是很少的，可每年那么多读书人考科举怎么办，都是熟面孔怎么安排？
最后的结果就是一个部门十几个副职，一开会人人都是领导，还有什么类似主任科员、主任工程师的，天天责任不担活不干，每天就是吟诗作对，只要不发布反动言论，朝廷养着你。
听起来很爽是不是？很有代入感是不是？可你有没有想过万一你是千千万万的百姓怎么办？
（各位看官老爷别嫌作者啰嗦，只有讲清了官制，大家才能明白北宋的冗官制度有多么严重）
林冲知道吧，八十万禁军教头听着很唬人，其实全国有好几万个教头，就相当于今天的副科长。
书归正传，康正乾见张叔夜一脸傲娇的样子，有些哭笑不得，你张公多大我多大？
史书上都是青史留名的英雄你跑来跟我比，真能的你了，于是康正乾撇了撇嘴，言不由衷道：
“也就那样吧，张公这么叼还不是被蔡老贼挤出了京城，我看你现在也是无所事事，不然哪来时间天天跑我这大吃大喝。”
“竖子！”
张叔夜鼻子都被气歪了，自己纵横官场这么多年，如今天天被一个毛头小子嘲讽，真是反了天了！
“没大没小，本官现在是你上官，你说话注意点！”
“是是是，小兰快给张大人加水，好不容易混个芝麻官，这乌纱帽可不能让张大人拆了。”
“行了，老夫懒得和你说，昨日吕硕来信，伯奋同刘大人于今日午时到达，刘大人一路辛劳，想必早已饥肠辘辘，你午饭准备好了没有，肉记得管够，别扣扣索索的丢老夫的人！”
“肉肯定是有，就是……”
康正乾扭扭捏捏，有些不好意思的开口。
张叔夜疑惑道：“就是什么？”
“就是到时候吃多了找谁报销啊？”
张叔夜愕然的睁大了双眼，一旁的吕海川是怒极反笑，指着康正乾笑骂道：
“你他妈真是狗改不了吃屎！老夫这么大一间酒肆都白送你了，你还这么斤斤计较，丢不丢人？”
你看，就说了当初不欠人情嘛，现在可好，处处受制于人。
于是康正乾勉为其难的点点头：
“那行吧，先说好，酒水自付哈！”
“滚，再多说一个字，马上送你去粪帮铲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