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穷苦不是苦,贫困才是困
午休其实不安稳,另一个灵魂老是在作祟,迷迷糊糊老是想着未来的种种。然后是少年的嗤笑与另一个灵魂的诘问:大叔你怎么过成这样,反正我以后不会是这样生活的……
我经历的生活不就是你未来的生活吗?你还想过我这种生活吗?你就不想改变吗?
我一定会努力改变的,但不是依靠你!
不依靠我都经历你怎么懂得去改变?
啊啊啊!你烦不烦……
少年终究没有睡多久,便气呼呼的蹬着腿醒了。拍了拍脸颊,走到厨房另一头拿着脸盆舀两瓢凉水恶狠狠的洗了把脸,仿佛要把另一个灵魂搓出去。
母亲已经上山砍柴去了,少年看了看当午的日头,皱了皱眉头,背起喷壶拿着母亲装好的茶壶,戴起斗笠咬咬牙就出门了。心里想着早点喷完农药,再抓几只螃蟹就着河虾,晚上让母亲煎煎,父亲回来可以下酒,山上伐木扛下山,也就温米酒里边打两个土鸡蛋喝了能快速补充体力,不然明天身体肯定会亏虚。
少年有点抓狂,脑袋里边时不时的冒出来一些不是自己的想法,正是一天最热的时候,有点昏沉的脑袋控制不住另一个灵魂。也许是懊恼自己怎么没想到这些问题,也许是单纯不想以后,少年无忧无虑的时光不好吗。
路过小溪水塘,看到邻村的一个伯伯正拿着八磅锤在浅水区打鱼。挥着长柄锤咚的一下砸在一块大石头上,翻开石头,底下都是一窝一窝两指大的小鱼。少年打着招呼,回应邻村伯伯:父亲去伐木扛木头了,我来打农药。
不累不累的,我十三岁了可以的……
伯伯再见!
老家是一个盆地,三面高山一面丘陵。整个盆地里就两个大队三十几个村子,世世代代生活在这里,关系纵横交错,祖上算下来都是亲戚。
心里有事的少年三两下喷完农田,又去不远的荒滩顺便喷一下茶树。荒滩很大,原先也是有主的沙地丘陵,解放后便归公有了,生产队时候淘沙形成的几百亩石砾荒地。这些年政策宽松的时候,后人开始开荒种茶叶,少年暑假寒假也随着父亲开荒,种了三亩多的白茶,兄妹仨的学费都来自这里,可要好好伺候。
用茶树专用的杀虫药喷完茶园,刚好太阳到三点半左右。这时候淡水螃蟹会出水爬到草丛或石堆上觅食,傻傻的好抓得很,只要小心些就不会被巨钳夹住,所以本地土话叫螃蟹“蠏”。
邻村伯伯已经走了,少年洗去衣服裤子上的残留农药,提着水桶到水坝周围找螃蟹,爬到石头上的好抓,看到人都不懂得跑,在草坪里的不好找些,太阳还没落山的时候已经抓了十几只。
看看日头,背起喷壶提着水桶土箕跑回家。母亲现在应该背着柴下山了,自己要上山到半山腰接一程。
父亲伐木时会捡一些树尾和不要的树枝,拉下山后用板车拉回家。这些都是硬木比较耐烧,拉回家后分拣一下,比较大的树干树枝拿去卖,剩下的晒干堆起来过年或办事的时候烧。平时烧的柴火还是母亲上山砍的小树,背回家放在房子前面的大院晾晒,差不多了就背到别舍里储存起来,要烧火的时候就可以去取。
少年放好家伙什,往两口大锅添水,后锅加满前锅一半,灶膛里点起火来,待火旺起来就塞两三根晒干的大树枝。看着灶膛里的火已经引燃木头,拿着一块垫肩就往山上跑去。
跑到后山水库的堤坝上,看到伯母和邻居婶婶放下一大捆的柴火在歇息。打了个招呼,少年便加快脚步,伯母说母亲砍了两捆,一程一程的在轮流往山下背。
穿过一大片松林,抬头看到一个小小的身影背着和她差不多的柴火慢慢下坡,少年喊着“额尹(地方称呼母亲的方言)等等我来帮忙”。
小孩子脚力不差,上山还是很快的,沿着羊肠小道爬上最陡峭的一段,转个弯便看到母亲刚好背着另一捆柴到了。少年披上垫肩背起一捆先行下山,母亲在后面可以慢慢走。
半拖半背的把柴火背下山,走上堤坝放下柴休息的时候,顺便看了看小水库,浅水里边的鱼一群一群在觅食。少年咧起嘴开心起来:明天可以吃到美味的酸菜焖小鱼。
到家的时候刚好前锅水要开了,塞一把小树枝入灶,打一桶热水起来,再倒了两桶凉水入锅,拿着一块香皂一条毛巾去前院洗澡了。
澡房是没有的,夏天都在外边空地,冬天在别舍一个格间,女的就去房间里洗。想要好好洗个澡是不用想的,真没有那个条件。有条件的家庭是有澡房了,但也只是用砖头在厕所旁砌了个小间,里边别说热水器了,台面什么的还是用木头钉的。
七下八下洗完,母亲刚好到家。少年换上衣服坐到灶台边洗螃蟹和河虾,顺便洗了些母亲顺道在水库边上菜园摘的青菜。
母亲打洗澡水在锅里留了一些热水,架上蒸架,在蒸笼里舀了一盆剩饭加上中午的两个剩菜放锅里热着。前院父亲拉着板车回来了在卸木头,少年想去帮忙,被父亲撵走了。
也难怪,目测一捆一百多斤,少年有点自不量力了!
母亲漱洗好了,锅里的饭菜也热透了,端起来放桌上用桌盖盖起来,那时候的农村卫生条件有限,苍蝇什么都有。
在少年期待的目光中,母亲刷洗大锅,加了一点点水,把洗净的虾和蟹倒进去翻炒。在猛火加持下,锅里的水分很快蒸发,螃蟹停止挣扎,红了身子,很均匀!
母亲舀了一铲子的猪油放进锅里继续翻炒,浓郁的香味散发,少年都快流口水了。撒了些盐翻炒均匀,加了一碗米酒,米酒的香味与河鲜的香味继续勾着小孩子的口水……
盖上小锅盖,让少年褪掉灶膛里的柴火,用剩余的炭火焖着。后锅里的水已经很热了母亲舀一瓢热水,用牙杯装了一杯的米酒放里边温着,给父亲打了洗澡水提到前院去,然后到屋里准备衣物。
少年擦了饭桌摆上碗筷,父亲也匆匆洗漱完毕,已经习惯了父亲洗澡的速度,也不在乎他有没有洗干净了。母亲掀开锅盖看了看火候,用一个小盆起锅盛好端上,拍了点姜末和蒜末用小碟装了加点酱油和白醋,少年已经坐到桌上等不及了。
这些天然的河鲜味道还可以,只是很费油偶尔吃一下。大多数人都只是当个零嘴,或者配酒,做不成主菜,真的不下饭。但少年哪管这个啊,脑袋里的灵魂已经迫不及待的想尝尝儿时的味道了,受影响,当然吃得也很开心。
父母聊着明天还有什么活没做,少年被安排明天去放水。岭头独丘上的旱田已经很缺水了,过半个月水稻就要开花授粉,最近要一直保证田里不能缺水。其实那道小丘只适合种番薯,因为存不住水,可是家里五口人才三四亩的水田,如果不种稻谷根本不够吃,没办法那里只能将就一下,用人工换产量。前几年大旱的时候外丘一亩多地一半绝收,那年很难过。
少年扒拉完两碗饭,抓起两个螃蟹下桌当零嘴。农家猪肉炒芥菜和咸鱼干很下饭,就是占一大半的番薯丝米饭比较难吃,只能说能填饱肚子。他想着明天和小伙伴去后山水库下陷阱弄点鱼吃,一边啃着螃蟹一边找小伙伴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