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6 章
第36章第36章
第36章
当这行人风尘仆仆抵达署衙时,李世民对呼延家小公子心头盘桓数口的各种猜测,终于在这一刻得到了一个无比清晰的答案:
呼延笑笑,长得跟尉迟敬德太像了!而对方一见到他,就险些失控的激动神色,也暗示着他一定认识自己。不然,这样一个被关在呼延府中十八年没出过门的小小公子,如果不是来自大唐的臣子,又怎会认得他这张大唐皇帝的脸?所以,他一定就是敬德!
能与敬德在大宋重逢,而且对方竟然还来到青州署衙帮忙了,对李世民来说无异于是一个天降的喜讯。但他虽然振奋又激动,却知道眼下并不是相认的好时机,于是递给了对方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呼延笑笑见状立刻就收敛了神色,假意用“没想到青州也如此繁华,并非穷乡僻壤之地"为托词,掩盖了自己方才异常兴奋的举动。
好不容易捱到下值时分,李世民带着众人在署衙用膳后,就命人把他们领去官驿临时下塌,笑言舟车劳顿不易,让他们好生歇息,许诺明晚会设宴为众人接风洗尘。这些新来的别驾、参军,大多是蔡京梁师成设法安插进来的,虽然明面上没打上党羽标记,实际上都是太子党,自然也先入为主地,把李世民视为了自己人,如今见对方果然主动与他们拉拢关系,自然是欣喜不已的,忙一一应了下来,就跟随杂役往官驿走去。
尉迟恭故意嚷着"我不累,我要先去逛逛青州的夜市”不肯走,众人多少都听过呼延家这位小公子的种种可怕流言,对他这般乖张怪异的性子,也早有耳闻。在这样一个力大无穷、脾气暴躁,发起火来需要呼延将军父子合力才制得住的家伙面前,他们巴不得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又怎敢凑上去,劝他早些回官驿歇息呢?于是,“随便逛逛"的青州通判呼延笑笑,很快就趁着夜色的掩护,“逛"到了李世民的府邸里。府邸的厅堂之中,魁梧威猛的十八岁尉迟恭,在自家陛下面前委屈哭得像个孩子,李世民听闻对方这一世的遭遇后,也拂袖拭泪唏嘘不已。
原来,尉迟恭前世刚一闭眼,下一瞬就听到耳边响起了一阵“生了,总算生了"的吵闹声,便下意识问了一句,“何人在此处喧哗?”
哪知刚一吼出口,他就察觉到了诡异的异常一一自己一向粗狂威武的嗓音,怎么变成了婴孩软绵绵的声音?等他拼尽全力睁开眼一看,差点都快气疯了:自己面前,怎么围了一群瞪大眼、正虎视眈眈盯着他的妇人?!一心以为误入了妖鬼梦魇的尉迟恭,想到自己的门画可以驱邪除魔,于是也瞪大了眼睛,发出了一声原本可以响彻行云的怒吼,
“有我大唐尉迟恭在此,尔等妖魔还不快快退散!”等他转头发现自己转世成了一个孩童,正为刚才的鲁莽暗暗后悔不迭时,家人已经请来和尚道士轮番给他看相占命了。
就这样,背上了“凶星降世"名头的尉迟恭,从此被家人小心翼翼地关在了院子里一一
虽然他的祖母和母亲格外宠溺他,她们为了压制化解他的凶气厄运,还特意去道观求来了一字万金的“笑笑”这个赐名;
虽然他当日那句"我是大唐尉迟恭"之言,让奉祖命供奉尉迟恭的家中父兄一直对他心v怀敬畏,不管他如何闹腾也从不曾有过片刻的疾言厉色;
虽然他居住的院子非常大,大到足够同时设下靶场和跑马场;
虽然呼延家的人担心他憋坏了自己,每日都会将朝中发生的事告诉他…
他依然非常愤怒,愤怒!他是大唐征战沙场的将军,他不想一辈子被关在院子里!
他曾无数次想打翻那些暗卫跑出来,可每次祖母和母亲的眼泪又都会让他心软,这样一来,他也就更愤怒了!李世民伸手把尉迟恭扶起来,红着眼眶悲泣道,“原来,敬德在此地整整捱了十八年的苦啊!此事细想起来,也是我太大意了,那日我送呼延飞鹏回家分明就听见了院子里的声音,又听车夫说了呼延家小公子的那桩异事,这些日子却根本就没想到呼延家的小公子,原来就是敬德你啊″
尉迟恭紧紧握着他家陛下的手臂,含泪道,“不!正是因为陛下您来了,李靖才会派人前来调查此事,魏征才会干涉呼延家的闲事啊,如果您没有来到此处,呜呜呜臣这一辈子,恐怕真要老死在呼延家的院子里了…”原来前些日子,一直在设法打探此事的李靖终于发现了一丝端倪:他根据暗中买通的呼延家那些奴仆对“呼延笑笑"的描述,发现对方无论是性情还是相貌,都跟尉迟恭非常相似。
于是他又买通人送了一首诗进去,这是当年陛下在宴会上赐给尉迟恭的诗,本朝史书中也并未记载。果不其然,对方很快就让那人送了密信出来,龙飞凤舞地写着:我是尉迟恭,你是哪个老友?
然而李靖一向是一个非常谨慎的人,虽然这密信上的字确实是尉迟恭的字,但此事干系重大,他自然会再三确认“呼延笑笑"的身份,再酌情透露自己身份。于是,一心盼着对方快点把自己“救”出院子的尉迟恭,翻来覆去答题都答得快火冒三丈了,才终于等来了对方隐晦的暗示:他是李靖。
接下来李靖又去找魏征商议了一番,对方就在早朝时,故意泄露了一句“太白当道,凶星化吉,大利北方"的谶〇
皇帝赵佶虽然笃信道术,但对这种跟他修道无关的谶言并不感兴趣,所以并未说什么。
但呼延家父子听完却是万分激动一-凶星,他家就刚好有一个啊!
于是,呼延庆和他的父亲呼延云飞当场就请魏征解释一番这道天象的谶言,得到了“凶星已化为吉星,利于大宋北方”的满意答案。
顺理成章的,本就坚信呼延笑笑真是尉迟恭转世,而从不敢对他有分毫怠慢的呼延父子二人,在回家商议一番后,第二日就上书恳求朝廷能给呼延笑笑一份恩荫的官职,以让他能有机会报效朝廷。
按照惯例,他们这种人家的子弟,早在十六岁时就能获得恩荫做官了,既然对方的凶星名头已经解除,赵佶也就顺水推舟赏了个官职给呼延笑笑:正好青州缺个通判,就让他去顶上吧。
说到这里,尉迟恭忍不住“呸”了一声,“哼,这回赵佶派臣前来,还授给了臣一个"监军′之权,我看,他根本就没安好心,这厮无非是想用呼延家的人来青州监视您!”其实,比起李靖秦琼这些大唐将领来说,尉迟恭的性子一直都要急躁许多,虽然他晚年也学会了韬光养晦,避过了朝中一场场的风波,但今生失去十八年自由的怒火,又年复一年地重新激起了他晚年费力压下去的急躁脾气,所以,如今的尉迟恭,脾气还比不上他前世的晚年时期。但不管怎么说,多了一世的经验,如今再遇到什么事,他也总是会忍不住多想上几分的,比如赵佶为什么就这么凑巧派他来青州。
李世民其实刚才也猜到这一点了,赵佶固然痴迷鬼神之道,还会因此破例对自己高看一眼,但他并不是一个傻子,对自己这个远在北边掌兵的皇室宗亲一一哪怕自己手上只有七千兵力,他也定然是要防范的。
于是,他笑道,“听闻呼延家只对朝廷忠心,从不参与皇子内斗之事,当年赵佶与赵似争夺皇位之时,呼延老将军就拒绝了双方的拉拢.…所以,他把呼延家子孙送来监视我,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尉迟恭抬袖胡乱擦了一把泪,“好在赵佶并不知道我们这些秘密。”
在对李世民忠心耿耿的他看来,既然他家陛下也来到了此地,赵佶那狗皇帝就该主动把皇位让出来,再跪着爬下台阶,恳请他家陛下登基!
李世民见对方的情绪已渐渐平复下来,这才把长孙无忌和屈突通也来了的事告诉了他,又提醒他往后各人要用官职名字相称,切不可在人前露了破绽。
尉迟恭高兴应下后,又跑出去借着月色打量了一番院子,兴奋跑回来道,
“这院子挺大的,臣若是也能搬进来住该.…”该有多好啊!
可他的话还没说完,李世民就一脸正色拒绝了,“不可!青州署衙给通判也配了府邸,等过两日收拾好你就可以搬进去了,就在我这院子的隔壁…”按照朝廷的规定,为了防止官员结私营党,是绝不允许他们在府邸中混住的,就拿这知州的府邸来说,李世民只能带他的家属、幕僚、奴仆等人入住。
像即将以他的幕僚身份、担当文吏的长孙无忌,就能跟他住在一起,尉迟恭这位朝廷命官则不可以。由于近日青州缺了一大堆官员,他和下面的人都忙得脚不沾地,根本顾不上给新通判收拾府邸一事,至于署衙其他新来的低级别官员,只能自己出去租赁屋子住,朝廷并不会管他们的居所。
尉迟恭懊恼挠头,“早知如此,我还不如转世成商户之子,这样也能跟官人您一起住这院子里了…”李世民纵容地笑着摇头,“你呀”
敬德如今这性子,倒像是又回到了当年心直口快的时候。不过,也总比前世年轻时稳重了很多。顿了顿,他眼中涌起了雀跃之色,“还有,你们的皇后也来了。”
尉迟恭忙惊喜地左顾右盼地张望,“皇后也来了?臣得先给她请个安呢…″
李世民眸中闪过一抹落寞,“但她这一世不是无忌的妹妹,而且也不记得我了。”
尉迟恭完全没想到会有这种事,不由期期艾艾道,“啊,这…这算怎么回事呢?皇后她如今这是…”不过他又隐隐觉得,也许这样陛下也能先松一口气了?别的不说,就拿太子谋逆被废一事来说,皇后这一世若是还有记忆,岂不是会因此与陛下生出些嫌隙来?但是,太子他当年崇尚突|厥人一事也确实太过分了,然而魏王也.……唉,这真是一笔说不清的账,太不适合他这种人去想了。
李世民拍了拍他的肩膀,推心置腹道,“但她如今也在青州城中,往后,少不得要你和无忌为我多多助力几分尉迟恭听完这话,脸上立刻就精彩起来了:亲手撮合陛下和皇后再续前缘?他真的很想接下这个任务。这事,够他在李靖他们几个面前吹一辈子了!可他又皱着一张脸,苦哈哈道,“陛下,可是臣根本就不懂该怎么撮合做媒,怎么办?”
李世民:…
咦,尉迟恭这时想起一事,急忙兴奋地在怀中摸索了一番,很快摸出一沓兑票来和钥匙来,兴致勃勃道,“陛下,这是臣从呼延老头子的金库里摸来的,就当是他赔给我的囚/禁十八年的礼物吧,臣愿意送给您充当军费和聘礼,有十八万贯呢嘿嘿!您看,我连钥匙也偷来了李世民瞄着这些银票无语凝噎了:果然还是你敬德最能给我惊喜啊,只是,呼延将军现在知道家里出家贼了吗?于是他苦口婆心劝尉迟恭,说这趟薛家和沈家都把卖粮挣的钱全送给他了,他现在有很多钱不差军费和聘礼,劝敬德快把这些兑票好生收起来下回带回家,毕竞他这辈子是呼延家的孩子,呼延家当年遭遇了那样的惊吓也坚持要保下他的性命,可见这家人是真的很疼爱他…哪知尉迟恭嘟嘟低嚷着,“反正臣不同意,陛下一定要收下这钱!不然,呼延老头还以为关我尉迟老恭这十八年是白关的!臣一年才收他一万贯钱,已经很给他这老爹面子了!如果换成对臣不好的人家,臣真能一趟把他家金库全嬉光再跑!”
李世民见他执意要给,只好先收下了,却盘算着要找机会把这钱还给呼延家,原以为尉迟恭这一世真能懂事了几分,没想到还是那火爆脾气…
可他被生生关在家中寸步不出了十八年,我又岂能忍心怪他呢?唉,还是得多怜爱敬德这糟心心孩子几分啊!有了这批新官员的上任,李世民手上的公务一下就减少了很多。
以尉迟恭的本领,放在署衙处理那些户籍粮草的琐事着实是浪费,于是,按照昨晚两人的商议,他早早就把对方带到了青州军营里,让他先负责操练兵士和挑选骑兵之事。
当然,在青州的兵士们眼中,“爱权如命”的赵知州是不可能主动放权的,可是谁让神态倨傲的呼延通判,取出了官家特赐他的“监军"委任状呢?
这样一来,很多兵士不由得暗暗同情起李世民来:没想到,刚赶跑一个抢兵权的刘通判,又来了一个后台更大的呼延通判。看来,官家根本就不像他们想的那样信任赵知州啊!
等李世民一离开,就有一个先前效忠刘泌昌的指挥使生出了心思,暗戳戳跑到尉迟恭面前大献殷勤,话里话外都在怂恿他趁机赶走李世民,好一个人独揽大权,还在他面前说了李世民很多坏话。
殊不知,尉迟恭平生最不能忍之事,就是有人说他家陛下的坏话!
于是他当场就黑着那张本就虎虎生威的脸,用整个练兵场都听得到的怒吼声,大声强调道,
“我呼延家世代忠良效忠朝廷,最不喜这等小人挑拨官员生事的无耻之举!今日本官既然奉了朝廷的命,来青州协助赵知州练兵,尔等就该安分守己,事事听从赵知州与本官的调遣安排,绝不能有丝毫违反!若有人再敢这般乱嚼舌头,妄图扰乱军心,本官将一律按大宋军法处置一一杀无赦!”
说完,他就干脆利落将那个挑拨生事的指挥使一把扔出老远,让人去拖下去斩了。
他这番举动,倒是一下就惊醒了很多人:是啊,呼延家是我大宋开国功臣,是世代忠良之家,就算官家让呼延通判来青州监督赵知州,以他们家子孙的品行,又岂会像刘泌昌那样结私营党?人家可是忠良之后啊!有了这番尉迟恭雷厉风行立下的威势,军营所有人再也不敢生出挑拨的异心,更没有人敢轻视“被分走了一半兵权"的李世民。
有了尉迟恭每日专程守在军营里操练这几千号人,青州州兵的训练堪称进步神速,如此一来,选拔骑兵的事也被提上了日程,他和李世民采买了第一批的800匹良马。十月底,长孙无忌也安排好手中的生意,带着五十万贯兑票和自己的心腹仆从丫鬟赶来青州,开始担任李世民的文吏了。他虽然只担了个文吏的名头,但李世民放心地把手头的大半公文都交给了他。
而他自己则带人奔波于各处,视察青州姗姗来迟的秋收。
今年,青州的春寒五月才结束,导致春耕推迟了两个月,没想到夏秋两季仿佛也跟着滞后了,在本该早就入冬的十一月,竞然还有暖洋洋的太阳。
同时也意味着,这是一个与去年截然不同的丰年,提心吊胆了一整年的青州百姓们纷纷露出了喜悦的笑容:今年交完各种税赋,大伙也还能留下不少余粮,总算也不用担心吃完上顿没下顿了!
然而几千年来,广大的人民群众是最懂得知恩图报的,他们根本不在意谁当了统领自己的官,只在意那些官有没有对他们好一一甚至,他们会把当权者赠予的点滴善意,感恩戴德地世世代代口口相传。
纯朴的青州百姓没有忘记,在他们先前差点饿死的时候,是谁站出来为他们施粥,是谁为他们张罗着买低价粮的,这样一心为民的官员,他们又怎能不感激?于是在秋收顺利结束后,除了当日领粥时许诺会送赵官人尝新粮的老大娘一家,还有许许多多的百姓,也热切地背着挑着粮食从各处乡县赶来署衙。
这样从未有过的场景,在青州署衙门前持续了整整十来日,李世民一趟又一趟含着热泪劝乡亲们把粮食带回去,百姓们一遍又一遍哀求赵官人一定要收下他们的心意……也有城中无数没有土地的百姓见状,也不甘示弱地买来了最新鲜的猪肉羊肉、还有各色糕点甜食,争先恐后要送给他们的赵官人。
百姓们这般炙热的心意之中,又何尝没有暗含着希望赵官人能像刘泌昌那样、可以一直留在青州守护他们的心愿呢?
很多迷信鬼神的百姓更是一心认定,今年正是有了赵官人坐镇青州,那些妖邪才不敢出来祸害庄稼的,要不,为何先前接连好几年都是灾年,赵官人一来就好了?但是,李世民收下了百姓们的心意,却坚决不肯收他们送来的东西,他知道:如今朝廷苛捐杂税不断,就算今年北边恰逢丰年,实际能留到农人手上的粮食也不足五成,他们要靠着这点粮食,带着一家子撑到明年秋收时节的!
但不管他怎么拒绝,百姓们都坚持要把东西送给他,最后,李世民索性让长孙无忌兑了些钱来,自掏腰包按市价买下了百姓们的馈赠,又带人把这些粮食和肉食,分给了城中没有土地也没有壮劳力的贫民。
一时之间,百姓愈发认为李世民人品高洁,乃是上天赐给他们的天降好官,而“青州有个爱民如子的赵官人"的名声,也迅速传遍了周边的许多地区。
连身在登州的宗泽,都写信来夸赞李世民“若论布德怀远体恤生民,青州之政乃是大宋第一等,满朝衮衮文武,几人能及时明”。
李清照先前听闻赵知州是蔡党,本是不欲与之结交的,但在亲眼见证了赵知州对百姓的爱护和怜悯后,她当即文思如涌挥毫写下了一首赞美对方仁政的诗文,又带着亲手腌制的青梅煎,前来署衙拜谢李世民为她们这些青州百姓做的善事。
当然了,这么一个能近距离观看美男子的机会,宋时安就绝不会错过的,于是也借着"想当面向赵官人致谢"的借口,顺利跟着姨母一道来了。
这一回李世民没有再推拒,欣然收下了诗文和青梅煎,并当场拆开诗文欣赏起来,
“江北多少寒风急,不待杨花次第开。唯有青州草木舒,只为明政携春来…”(1)
他立刻就从这首诗中,窥见观音婢这位姨母并非只有斐然的文采,更有一腔忧国忧民的浩然情怀。李世民盛赞一番后,又借着“感谢易安居士赠诗"的名义,一派光风霁月地邀请二人一同前往署衙附近的酒楼用膳。
李清照虽是女子,却有远超寻常男子的磊落豪爽,再说李世民在她心;中已是当朝难得的清流贤臣,于是当即就痛快应下了。
长孙无忌见少时模样的妹妹近在眼前,早就魂不守舍恨不得立刻上前相认了,便一再暗示李世民:他也想去。但李世民好不容易得到一个可以跟妻子吃饭的机会,又岂会带个旁人同行?他压根没注意到长孙无忌已经眨得快抽筋的眼睛,意气风发带着李清照二人出了门。被无情"抛弃"在署衙的长孙无忌,站在原处愣愣看着他们的背影:
..…??$那可是我的妹妹啊,陛下!
一场席筵下来,三人相谈甚欢。
甚至,在令人如沐春风的李世民面前,李清照也情不自禁地,将她对朝局的忧心和不满说了出来一一十二年前,因为父亲被牵扯进元祐党人一事,她也被迫搬离汴京与新婚一年的丈夫分别,早在那时,她就一再写诗以“夏商有鉴当深戒,简策汗青今俱在”之言,让丈夫劝公公赵挺之尽快急流勇退,从这场批判保守派的党争漩涡中脱身.…因为她担心官家这般胡来,会让大宋的朝局从此一日千里跌落,直到满朝尽是蔡京那样的奸臣一手遮天,世间再无忠良能出头.…(2)
可是,赵明诚并没有把她的劝告放在心上,赵挺之也舍不得从那场权力的盛宴中及时抽身,最后,赵家落得一个满门儿郎被罢官的潦倒地步,她也只能匆匆跟着避祸的丈夫来到了青州。
他们在此地一住就是十来年,虽然朝局正在一步步朝着她忧心的方向发展,可丈夫一心想用金石研究来逃避无官可做的尴尬,并不喜欢听她谈及朝政之事。今日,能跟见解独到而豁达的李世民讨论一番朝局,她心头憋了十来年的压抑郁气,总算畅快倾诉了出来。李世民还告诉她们,官家已经下旨让青州军营开始练骑兵了,只要朝廷开了这个头,往后,兵权就一定会从童贯高俅那帮人手中分出来。
这时,在一旁眨巴着眼睛聆听的宋时安,也忍不住开口发表了意见,“如果咱们北边这些骑兵,能练出来先对付金人就好了。”
李世民立刻眼睛一亮,笑语吟吟看向她,“哦?宋姑娘难道不认为,辽人比金人要更可怕吗?”宋时安马上摇头,立刻趁机边欣赏李世民的脸,边一脸正气道,“其实,辽人这么多年来一向以大唐子孙自居,百年来又习中原文字,修中原习俗,早把自己视作了中原正统,是一直安心想以上国姿态接受大宋纳贡礼拜的。可是金人却不一样,他们如今的势力虽比不上辽人,却有草原野狼的嗜血之心.…古人说'防微杜渐,禁于未然',所以小女以为,眼下辽国这个死而不僵的百足之虫,远比不上朝气蓬勃的金国令人恐惧呀…”
李世民情不自禁露出了一抹温柔的笑意,看来,这一世的观音婢也读了许多圣贤古书,真好。
他忍不住出声透了个底,“宋姑娘不必担心,来日我大宋的将士不但能打败金人和辽人,还能以骑兵踏上他们的土地,把整片被我们征服过的草原也夺回来。”宋时安微微瞪大了眼睛看着眼前的少年,他是如此的年轻,可他的神态语气又是如此的沉稳自信,虽然这话听起来真的很像痴人说梦,但她…她怎么情不自禁地就愿意相信他呢!
也许是因为他长得太好看,太合自己的眼缘了吧?吃完饭天色已暗,李世民雇了辆马车亲自把她们送回赵府,这才折返回到了府邸。
这本是一个心情美妙的夜晚,可是到了夜半时分,正沉浸在梦里的李世民就被咚咚的敲门声吵醒了。他披衣开门一看是长孙无忌,正想问是不是有什么急事,长孙无忌就拉着他的衣袖,焦急道,
“不好了官人!罗县的衙役赶来报信,说有一伙匪盗快冲进县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