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5 章
第45章第45章
第45章
接下来的日子,赵佶大手一挥重赏了为他占出吉卦的韩章和林灵素,还赏了这些日子极力劝阻他议和的徐敬年等人。
他又兴致勃勃地思忖着,既然童贯这奸贼不思君恩报国、竞敢吃里扒外引狼入室,这回等把他押回京城问斩,往后监管西北边军的权力,就正好能交到一战定乾坤的赵时明手中,这样一来,他一定能助朕早日完成灭辽大业!但高俅蔡攸等人窥探到官家这份心思后,急得也再顾不上掩饰了,每日都进宫轮流劝谏:
赵时明可是皇室宗亲啊,按本朝惯例,宗亲是绝不可领边军、绝不可立战功扬名的,不然恐会生出谋逆之乱呐!赵时明如今已立功扬了名,又岂可再让他掌控西北军大权?此乃祸起萧墙之举,请官家三思啊!
赵佶本就是心思多变之人,听了这番谏言,不免又犹疑了起来:
是啊,大宋自来只用宦官监军,而赵时明既有武将之大才,又是太/祖一脉的嫡系子孙,若让他掌控几十万西北大军.……反倒助他生出篡位夺权之心怎么办?思来想去后,他有了主意一一
他这位仁德的帝君皇帝,当然不能残忍地把自家宗室晚辈变成阉人,但为了太宗一脉的江山永固,这柄大宋的出鞘利刃,还是断子绝孙比较稳妥。
只有彻底失去传承的大宋宗亲,才能让他真正安心。数日后,他留下中书舍人徐敬年,吩咐对方写一封发给青州赵时明家眷的诏书,要求措辞一定要尽量和蔼亲切,要最大程度彰显出他对皇侄的真切关爱。李靖来到这里的几年间,从来没替赵佶写过这样的诏书,一听完立刻就生出了警惕心一一
事出反常必有妖,他刻意以长辈身份对我家陛下示好,打的是什么歪主意?
当诏书写好后,赵佶又命人取来很多珍贵的滋补药材,让宣旨太监一起送去青州,说是给自家新婚的侄儿夫妇补身体的。
他一再叮嘱:这些药材皆是生长了几百年的顶级圣品,乃是皇家御用贡品,夫妻二人一定要留下来滋补身体,千万不可转赠他人。
一旁垂首慢吞吞收拾着笔墨的李靖见状,眸光霎时就变得冷厉起来:我家陛下刚为大宋立下如此大功,如今连人都还没抵达京城,赵佶就已经生出了想害我家陛下的心思?
等他一回到府邸,立刻就给留守青州的皇后送出了一封紧急密信,提醒她和陛下千万不能食用赵佶赏赐的药材,一定要找郎中来看看这些药材有什么问题。这件事,也让李靖看到了眼前最大的危机所在一一陛下若只在青州领数千兵士,赵佶并不会对他生出防范之心,可是,随着陛下开始展现他无人匹敌的军事能力,随着陛下打的胜仗越来越多,大宋朝廷就不得不继续对他的军功进行封赏提拔,这样一来,随着陛下官职越高兵权越重,想来,赵佶的猜忌也会与之俱增吧?毕竟,普天之下又有几个陛下这样的圣主明君,会信任而不防备疑心武将?连陛下的亲生父亲对他都不能避免疑心,更何况,是赵佶这个昏庸而贪利的大宋君王?可陛下要想实现匡扶苍生的梦想,要想登基后让天下朝臣士子百姓迅速归服于朝廷,那么,以军功立威扬名,就是陛下绝不能绕过的必经之路,毕竞,一个威震海内又有恩于大宋子民的皇室宗亲,只是夺回了原本就属于太/祖一脉的位置,又怎么能被称作是扰乱朝纲造反呢?他立刻就打定了主意:如今之计,必须先为陛下铺好“还位于太/祖子孙"的舆论风向。
四月下旬,李世民几人和西北边军抽调的兵士,押送着耶律刺哥和五万辽军俘虏回到了汴京。
汴京城中万人空巷,家家户户都争着跑到城外的官道两旁,围观“宋军俘虏数万辽军凯旋归京"的盛况。这一天,这样的盛况,大宋所有人,已经世代翘首以盼一百多年了。
很多人天不亮就携家带口来官道占最前面的位置,他们准备了许多揉成团的烂泥和石头装在筐子里,又趁着等待的空隙继续捡地上的石头和树枝,好拿来砸那些被俘的辽兵。
而这种人群密集的场所,向来也是各种流言蜚语的集中地,趁着官兵还没出来维持秩序,等待的队伍里很快就有人窃窃私语起来,
“诶,你们听说了吗?听说这回在真定府打败匈奴的赵知州官人,就是先前在青州自己掏钱买粮赈灾的赵官人呢,没想到他对待百姓忒好,上了战场又忒凶,真是个奇人啊!”
“赵官人确实是个奇人!你们知道那会儿咱汴京的平价粮是怎么来的吗?我正好有亲戚在福建,先前南边的粮食运不过来卖不出去,都快急死他们的,碰巧两浙路的宋转运使发了善心,收下他们五百多万石粮食放在杭州帮着寄卖,后来你们猜怎么着?赵官人找的那些富商,刚好把就那五百多万石全买来送到咱们北边了。”其他竖起耳朵仔细听的百姓都倒吸了一口气一一原来那回竞运来了五百多万石平价粮啊,怪不得还能周济他们!这时,又有人开口了,“可这么多粮食得花多少钱呐?万一半道被匪徒劫走了,这些富商不得亏个底朝天?你们说说,赵官人又管不到他们,人家凭啥肯听他的呢?”这话一出口,立刻就有人得意洋洋接过话头,“嗨哟,你们也不看看赵官人姓什么?人家姓赵咧!他是官家的本家亲戚呢,那些商户哪敢不听他的?”这时,一个身穿长衫的长髯老者立刻出声道,“非也!赵官人虽然是官家的本家亲戚,但他却是太/祖一脉子孙,想来那些富商不过是信重他的人品才愿意冒险一试的这话一出,很多人的面色顿时就怪异起来:原来他是太/祖一脉子孙啊,那确实是官家的本家亲戚里最无权无势的一支了。
天下所有人都知道,打下大宋天下的太/祖皇帝赵匡胤,其实是有嫡亲儿子的,按理说,历朝历代哪有中原皇家的皇位不传儿子,偏要学草原蛮夷传给兄弟的?可事情就是这么扑朔迷离:太/祖突然病逝后,太宗赵光义就拿出杜太后立下的“金匮之盟”,名正言顺继位当了皇帝,从此太/祖的子孙就快速衰败了下来,等到神宗皇帝改制时,他们甚至全被踢出皇家玉牒,携着妻儿老小迁出了汴京的宅子.…
这事,如果要问天底下的老百姓怎么看一一哪个朝代亲自上战场打下江山的开国皇帝,不是会得到本朝百姓世代瞻仰缅怀的?老百姓们嘴上不怎么敢说,心底却少不得要暗暗同情:可怜太/祖白白南征北战,最后却不能惠及自己的儿孙。
大伙自忖:就算自家那几间破屋子,他们也是会留给儿女继承的,哪舍得白送给亲兄弟?
当然,众人暗地同情太/祖一脉,还有另外一个原因:大宋本是以武功立的国,一开始也算得上是个武德充沛的国家,至少在对外征伐时是打过不少胜仗的。可太宗即位后非要御驾亲征,凭借高梁河一战扭转了天下局势,让大宋兵士从此畏辽如虎,百姓们只能忍气吞声多缴税赋,帮朝廷年年赔钱赔绢给辽国…
这样一来,从太宗手上得到好处的文人会对他感激涕零,可他们这些帮朝廷负重前行的底层百姓,却很难对大宋太宗赵光义生出什么感激之情。
说起来,又有几个大宋百姓没在夜深人静时,悄悄幻想过一一若是太/祖能再多活几年,若是他的嫡子燕王秦王能顺利继承大统,大宋是不是就不用忍受这百年屈辱了?燕云十六州是不是早就被收回来了?他们是不是也不用窝一肚子的火气了?
这种“大逆不道"念头,虽然并不能诉诸于口,但它从来就没在大宋的土壤上断绝过。
不然,当年神宗皇帝为何要把子虚乌有的“李逢谋反案”一查再查,直到最后硬把“勾结谋反"的罪名,扣到太/祖的四世子孙赵世居头上,还执意要赐死对方?为何又急着要把太/祖一脉踢出玉牒、剥夺他们的皇族近亲身份与利益?究其原因,不正是这么多年以来,朝廷还会不时捕捉到“还位于太/祖子孙"的流言么?
只有这种令宋太宗一脉胆战心惊的流言,才会让素来以温和面目示人的大宋官家,按捺不住露出了狰狞无情的一面。
而现在,这位老者的话不过是在无意之间,再一次把太/祖子孙的遭遇展示在众人面前,再一次唤醒百姓对他们的同情罢了。
老者扫过众人愤懑惋惜的面容,知道自己点上的星星之火已经有些作用了,就故意感叹了一声,“只是,可惜…”
马上就有人问他在可惜什么,老者却重重长叹,欲言又止,摇摇头转身就欲离去。
这番故作玄虚的神态,马上引来了众人更大的好奇心,站在旁边的人急忙拉住他,追问到底在可惜什么。老者这才警觉地四下看了看,低声道,“当年,那位官家以昭宪太后留下的金匮之盟来正名即位,诸位可知,这金匮之盟的内容究竞是什么?”
这问题,一下子就难倒了这些老百姓,他们面面相觑,一脸懵然:这些人多是贩夫走卒工匠之辈,连大字都不认识几个,金匮之盟和烛影斧声之事还是从别人嘴里听来的,哪晓得这所谓的金匮之盟到底写了些什么?好在,赶来观看的人里有不少汴京太学生,当人群你一言我一语地把这个问题扩散出去后,很快就有太学生挤过来回答了。
于是,大伙很快全都知道了:按照金匮之盟的“推位让国”传位次序,本该是太/祖去世后,传给其二弟太宗,太宗去世后,传给其三弟魏王赵廷美,等魏王去世后,再传给太/祖的嫡子燕王赵德昭。
老者这才捋须幽幽惋惜道,“虽然咱们的即位后,燕王赵德昭、秦王赵德芳和魏王赵廷美就先后离世了,可是,既然大宋一开国就用这种方式来传位,诸位不妨想一想,金匮之盟接下来的传位顺序……”
说完,他就匆匆掩面离开了。
但他这番话的言外之意,那些机灵些的人早都听出来了一一既然太宗从开国太/祖手上接过皇位时,开了个跟历朝传统不一样的“兄终弟及"的头,那么,就算金匮之盟约定的其他传位人全都去世了,太宗一脉,也总该按这种顺位传承制度依次类推,把皇位再传回给太祖一脉的子孙吧?毕竟,这盟约上皇位最后的归宿,是属于太/祖一脉的。可是,宋太宗以“兄终弟及"的名头接过皇位后,却在自己传位时,又公然把规则改成了中原的“父死子继”,打下江山的太/祖一脉反倒彻底被挤出圈子了…理清楚了这条思路的人群,立刻就压抑地哗然起来。其实这事已经过去这么多年了,一开始忠心心于太/祖的旧臣也早都去世了,就算人群里的太学生们早就咂摸出来,宋太宗一脉的继位顺序,根本就不符合他当年拿来自证的金匮之盟,.…但这种事情,除了太/祖一脉的子孙自己肯出头去闹,还有谁愿意惹祸上身呢?
但今天,又有些不一样。
今天,太/祖那位贤名远扬的子孙赵时明,领着辽国数万俘虏踏上汴京的土地了!这是大宋对辽战事中百年未有之大捷,这让所有宋人看到了扬眉吐气一雪前耻的希望。这样一来,不免就有人含着热切的渴盼多想了一步:既然金匮之盟是这么约定的,那朝廷能不能还位于太/祖一脉子孙?确切来说,是能不能把皇位,传给这位爱民如子又武德赫赫的赵知州。
当今官家虽也算是个仁德之君,可他信奉的那些神仙只保佑达官显贵,从不保佑他们这些苦命人,相比之下,朴素务实的老百姓自然理所当然地觉得:还是这位太/祖嫡系子孙能上位比较好,人家会运粮救济他们,也会打辽人保护他们啊。
这样一来,朝廷百年来好不容易震慑下去的“还位于太/祖一脉"流言,又悄悄在大宋民间快速流传起来。而奉李靖之命,被派来借这样一个好时机挑起流言的“老者”,已经赶在官兵到来前,悄悄躲进巷子脱下长衫外袍、取下用来伪装的长髯,等他把头上的玉冠也换成木簪再走出去时,已经变成了一个提着包袱赶路的布衣青年。晨光熹微中,当骑着银鞍白马的李世民带领将士们押着俘虏踏进汴京城时,早早候在道旁的人群立刻就沸腾了起来!
有人激动地朝李世民尉迟恭等人挥手无声致谢,有人忙着拿早早准备好的泥团石头砸那些辽兵,也有人拼了命往里挤想一睹大宋战神的风采,还有人想看看同样立下赫赫战功的呼延家那位小郎君和另一位姓宗的通判到底长啥样…
按朝廷规制,文官下了战场必须换上文臣官服,所以几人一离开真定府就换好了衣裳。
身穿绯色官袍的李世民面庞朗若清月,身姿挺拔颀长,一路放慢了马速朝热情的百姓们含笑点头朝城门而去。这样一位萧举清疏的大宋文臣,虽然温和地笑着,却掩不住他周身肃杀的冷冽之气,让人绝不敢因为他很年轻就生出半分轻视之心一一
这样恬然温和的态度,这样不怒自威的气势,也让所有人几乎在第一眼就能悄悄断定:他一定就是那位赵知州官人,他一定就是我们大宋的战神!
而在他的身后,紧跟着的是同样身穿绯色官袍的尉迟恭和宗泽,两人同样威风凛凛而面带笑意,毫无半分骄矜不耐之色。
沿途的百姓又开始高兴地交头接耳起来,
“没想到赵知州如此有本事,还如此年轻好看,可惜我这辈子没个女儿!”
“呸!你有女儿就能嫁给这样的大英雄了?只可惜老娘嫁早了,如果我能晚出生二十年.…”
“瞎,你们在胡谄些什么呢?听说人家赵知州刚娶妻,他夫人也是朝廷命官的女儿呢,这种好事哪轮得到你们..不过,那位呼延小郎君看起来笑眯眯的,也不像是脾气不好的样子啊?”
“哎呀,你们没发现那位宗通判头发都白了吗?啧啧,人家这把年纪上战场打辽人,还能打赢,真是咱大宋的福气啊,比姓童的强多了!”
这时,又有人挤进来质疑道,“诶,你们来说说,这趟真是他们三位一起上阵,只带了七千兵士就打赢了十万辽军吗?我怎么根本就不信呢,不会是谎报…”话音还未落,他前面一个精神抖擞的大娘就面无表情转过身,举起手中正准备砸给辽兵的泥团塞了他一嘴。在他“呸呸"吐出泥团正准备跳脚大骂时,其他人也扭头看过来,一脸鄙夷地纷纷嫌弃道,“承认人家厉害很难吗?”
“你做不到的人家也做不到吗?”
“你莫不是狗眼瞎了,看不到路上的这么多辽国俘虏?″
“哈哈,这真是我这辈子听过的最大笑话!原来,高高在上的辽军竞然心甘情愿被咱们赵知州绑来汴京,好来配合他谎报军情领功!”
巧的是,在这支凯旋而归的队伍最后面,跟着的竟是押运童贯的牢车,大伙平日受够了童党的欺凌,忙又成群结队去捡泥块树枝来砸他。
真是大快人心的一天啊!
当日,雄赳赳气昂昂的赵佶就带着文武百官,在太庙举行了献俘仪式,又连斩了两千辽军俘虏的首级来祭拜赵氏祖先,吓得耶律刺哥跪地求饶个不停,才心满意足命人将他们押去连夜赶出来的“特供大牢"关起来。接下来,他命韩章和林灵素开坛作法,以证明这场胜仗是他这位帝君的恩泽所赐,当众给自己加封了第三个道号:白玉通天征虏克辽托塔帝君。
然后,他又命人押出童贯,在梁师成一口气宣读了对方的一百三十八条罪状后,仁慈的帝君皇帝不忍看自家臣子血溅当场,就体贴地让人押去菜市口即刻凌迟了。等红光满面的赵佶带领众人回到宫中时,已是黄昏时分,他终于让人颁布了论功行赏的诏书一一李世民得赐“天策上将”的爵位,官阶从正四品承宣使,升为从二品青州牧,仍领青州知州官职,同时兼任西北边军的监军统师,命其在三年内完成灭辽大业;宗泽的官阶由从七品内符宝郎,升为正四品给事中,官职升为登州知州,同时兼任西北边军的监军辅师,辅助李世民在三年内完成灭辽大业;
尉迟恭的官阶由从六品左司员外郎,升为正三品左散骑常侍,仍领青州通判官职,同时兼任西北边军的监军辅帅,辅助李世民在三年内完成灭辽大业。
同时,再各赏赐白银二千两,绢二千匹,至于其他守军将领和兵士的奖赏,则由朝廷另行颁布。这封由赵佶自己亲自拟定的封赏诏书,堪称震惊了殿中所有人一一
对郓王一党诸人来说,自然是认为官家赏得太重了。他们千方百计让官家下定决心处死“叛国通敌"的童贯,不就是为了拿到对方手中的边军大权吗?谁能想到,官家竞然真要把几十万西北边军的监军之权,交给赵时明!所以高俅蔡攸等人立刻又跳出来,再三以“宗亲领边军乃是危机之兆”苦苦劝阻赵佶收回成命。可这道诏书,对满心以为,自家陛下能凭此战功封太尉的李靖魏征和尉迟恭来说,又愤懑赏得太轻了。这样颠覆了宋辽百年战局形势的一场大捷,按他们的预想来说,赵佶就算再如何防备自家陛下,起码也得走走过场,给他封个正二品的太尉官阶、再赏上些实至名归的官职爵位吧?
往日,那些假传捷报的奸党,能被获封太师太尉和一大堆官职赏赐,而如今,真正给朝廷立下大功的自家陛下,却只升了几级官阶和得到些不轻不重的银绢。更令他们不满的是,在大唐乃是军中第一职权的“天策上将",来到大宋也直接缩水变成了"不能世袭的郡王爵位”,故意恶心谁呢?他赵佶这般锱铢必较,又是哪来的脸想让陛下在三年内帮他灭辽?
如果不是李世民不动声色投去了警示的眼神,如果不是自家陛下好歹也得到了西北军的统帅权,魏征和尉迟恭真是差点就忍不住想跳起来开骂了,真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皇帝。
而对其他少数置身事外的大臣来说,也认为官家这封赏诏书太不合适了一一该给的赏赐吧,完全没给到位,不该给的兵权吧,又偏偏交给了一个宗亲……唉,这都是什么事呐!
这是赵佶绞尽脑汁想出来的平衡方案,当然不会听了高俅那帮人的劝谏就改,相反,他早猜到这个封赏会引来他们的一再反对,才亲自拟写诏书后秘而不宣,直到此刻才拿出来的。
一方面,他比谁都清楚:能如此轻松打败十万辽军的赵时明,往后将会给大宋带来多么大的惊喜。所以,西北边军的兵权他必须交到对方手上,这样才能帮他实现“三年灭辽"的宏图大业;
另一方面,他也比谁都笃定:这几人既然得到了西北的兵权,就绝不能再多加赏赐恩典,以免他们权力过重,往后生出些不该有的膨胀之心,毕竟,手握兵权的武将本就该好好防范的。
于是,他把从童贯身上得到的教训,一股脑用到李世民几人的身上“吸取教训"了。
当然了,这位帝君皇帝自诩他深谙收买人心之道:虽然自己在官职封赏上,薄待了这三位立下大功的臣子,但能在其他方面弥补以示圣眷嘛。
在百官告退后,他兴高采烈留下了李世民三人,又拍手召出了数十名身穿薄纱的佳人,让他们各自挑选喜欢的分了带回去,好好犒赏一番自己。
心如止水面无波澜的李世民:哪个正经皇帝会如此封赏?汝人耶?
与老妻感情深厚的宗泽:???唉,今日一见,官家果然太过轻佻。
本就揣了一肚子怒火的尉迟恭:!!!登基,我家陛下必须早日登基!
三人都用各种理由十分坚决地拒绝了这份“厚赏”,颇有些遗憾的赵佶只得先让尉迟恭和宗泽离开了,但李世民再次被他留了下来。
赵佶也不傻,知道自己今天的封赏确是薄了些,他既想防范这位功劳最大的太/祖后人,又担心对方因此生出了怨怼之心,原本是想用那些佳人来消弭这些怨气的,既然李世民执意不肯接受,他只能临时再想别的法子了。快速思来想去后,他决定要给李世民一个前无古人的赏赐,于是立刻邀请对方与自己同乘一车出宫。李世民不知道这位癫公一样的大宋皇帝要带自己去哪里做什么,但他本能生出了一种强烈的直觉:想来绝不会是什么好事。
他立刻就以“路途奔波,多日未眠"的借口希望能早些回客栈歇息,哪知,赵佶听完这话却愈发坚决要拉他一同登车。
李世民只好假笑着接受了,又暗暗庆幸:幸好我对赵佶的人品早有防备,在作战时生生忍住了一举扩大战果的诱惑。
其实,在生擒耶律刺哥那个软蛋又俘虏了辽军后,他本可以带着大宋兵士换上辽军的服饰,利用对方为饵假做溃逃状叫开辽境城门,到时,乘胜再连攻下几座辽城绝不在话下。
但是他思索了一番,以几千人而战败十万人,已称得上惊世骇俗之战绩,想来已足够为自己立下威震四海的名声,正所谓凡事过犹不及,若他初绽锋芒就反守为攻连下数城,恐怕反会引来赵佶更多的猜忌。
他想通过这一战迅速拿到更多的兵士掌控权,也想拖延些时间好好整顿收拢军营人心,所以,决定一步一步慢慢来,既要让赵佶看到自己"能战胜辽人的希望"而委以重任,又不能让对方太快看到胜利的曙光一一不然,高鸟尽良弓藏的故事恐怕很快就要上演了。
在他仍为大宋臣子之际,西北的胜仗是一定要打的,但他绝不会真把对方打灭一一赵佶给他的三年灭辽时间,已足够让他万事俱备择良时而动了!
一路上,赵佶认真扮演着一位“亲切关爱的长辈”,他也同样认真扮演着一个"愿为大宋朝廷奉献一切的赵氏宗亲”,倒也颇有一番′君臣相得′的其乐融融景象。当宫中御夫“吁"地一声停下马车,换上便服的赵佶就兴致勃勃说了一句“到了”,率先起身走出了马车。故意落后一步的李世民,终于寻到了机会拨开精美繁复的绸缎车帘。
待他看清这一趟的目的地究竞是何处后,双目霎时就变得幽沉如海,胸中也涌起了熊熊的怒火一一赵佶竖子,欺我太甚!
这是一个幽静的巷道,而马车刚好停在一栋精美绝伦的三层小楼一侧角门处。
从这个角度望出去,李世民虽然看不到小楼的招牌,但悬挂在角门的那两盏栀子灯、楼上传来的娇媚笑声和靡靡的丝竹声,都让他立刻怒火中烧地意识到这是什么地方一一在大宋人人都知道,只有秦楼楚馆才会悬挂这种栀子灯,才会传来男女这般公然调笑的声音。
简直岂有此理,他堂堂一个大唐皇帝,竟被这大宋昏君邀来这种地方,而对方甚至还是他名义上的皇叔!李世民面沉如水一把甩下车帘,还没来得及想出应对之策,车外就传来赵佶喜悦的声音,
“时明,你怎的还不下车?快快下来,我有个大惊喜要送给你!”
李世民下意识摸了摸腰侧,可惜进宫面圣不可携带兵器,不然,他真想一刀劈死赵佶!
这一刻,心烦意燥的李世民比谁都清楚,就算他知道自己绝不会被旁的女子迷惑,今日也绝不能踏进这小楼之中!
若是观音婢晓得他进了这种地方,不知该有多伤心,更不知会生出多少子虚乌有的疑心来…
当赵佶的脚步声伴随着他讶异的声音再次响起时,李世民当机立断,双手捂着脑袋就往车厢一靠,然后低声痛呼起来。
满腹狐疑的赵佶钻进车厢一看,急忙大惊失色询问他这是怎么了。
李世民晚年饱受风疾之痛,正好晓得怎么拿捏风疾发作的尺度,只见他双手颤抖着紧紧按住太阳穴,一张刚才还朗月风清的面容,此刻已是发白得冷汗涔涔。他一脸痛苦而虚弱地撑起身子,有气无力地断断续续道,
“臣在家乡偶有风疾之症,不想竟在今日发作了,还请官家宽宥几分,臣恐怕要打扰您的雅兴了.…”赵佶闻言不由眸光一闪,一面温声安慰着李世民,一面忍不住暗暗窃喜不已:风疾之症,诱因诸多,绝非长寿之道。
呵呵,一个能助大宋灭掉草原蛮夷的赵氏宗亲,最好的结局是什么?
自然是像汉朝的冠军侯霍去病一样,在功成名就后又在最合适的时机英年早逝,留下一段君臣相宜的千古佳话.…如此,他先前担心的赵时明来日或将以军功谋反一事,就绝不会发生了,而自己与这位皇侄,也将成为大宋第一对明君贤臣两不疑的青史传闻。
于是,自认为拿捏了李世民软肋的赵佶,立刻就满脸担忧地亲自下车走进小楼中,他这位挥金如土的大主顾,很快就带来了专为花魁李师师看诊的老郎中一一事从权急,如今北边的胡虏还未灭,他这会儿比谁都担心赵时明有个什么闪失。
李世民是习武之人,颇通几分闭气之法,人一旦气息不稳,脉搏自然也跟着忽强忽弱起来,加上他这番痛苦的作态,老郎中很快的得出了结论:这位公子脉搏紊乱,脉沉无力,恐怕确有风疾之症,还需尽快开方煎药,再找个安静之地卧躺着休息。
赵佶听完顿时心急如焚,急忙让随身侍卫把李世民抬进李师师的房中歇息。
恨不得跳起来狂扇他几耳光的李世民,只得赶在侍卫来扶他的前一刻,按着太阳穴抢先出声提醒道,“此处喧哗吵闹,侄儿恐怕难以安然卧眠.…如今有外人在,他自然不敢贸然暴露与赵佶的君臣身份,便以侄儿自称。
老郎中倒是个好心的,忙看向化名“赵乙"的老主顾赵佶,劝道,
“赵员外有所不知,风疾之人发作时,头痛欲裂血脉倒流,阁下的贤侄此刻必十分痛苦,此地确非静养之地,还请您将他带回家中安养些时日。老朽这就去开药方来,您带去药堂抓药即可。”
等赵佶应下后,老郎中就迈着急步朝小楼走去,李世民不由暗暗松了一口气。
赵佶上前仔细打量了一番李世民的脸色,不由摇头压低嗓音惋惜道,
“唉,你这孩子真是没福气啊!朕今日带你前来,本是想命李师师好生侍奉你几晚的,此女倾国倾城身姿妙曼,又多才多艺颇通音律诗词.朕原本想着,你既生得与朕一般英姿不凡,我叔侄二人的眼光必定也是差不了多少,真是可惜了!”
他先前一掷万金包下李师师后,又疑心对方会暗中接待旁的相好,便故意在一回临走前,扔下了帝王专用的玉革腰带赠给她,如此一来,知晓他身份的李师师,自然当以“天子的女人"自居,绝不能再接待旁的男子。可是,既然李世民为大宋立下了这么大的功劳,他也不介意把自己的女人让给李世民睡几天,以借此示恩笼络对方的忠心一一
他平日也时常邀请王糖蔡攸他们前往后宫欣赏宫人跳舞,还把玉真安妃的画像挂在大殿上邀请群臣观看,再加上李师师本就是风尘女子,他并不是很忌讳这些。而他愿意让出新宠李师师给这个侄儿分享,是认为李世民会跟自己一样,沉迷于对方的温柔乡中。他就不信这样一个血气方刚的少年人,在新婚燕尔尝到男女之情后,能不被李师师迷得神魂颠倒?
这样一来,李世民往后再想偷偷摸摸沾染他的女人,就必须卖命的给他打辽国打西夏!他这侄儿虽然不是童贯那样的阉人,但正常男人也有正常男人的软肋嘛。当然,赵佶这么做还有一个更隐晦的重要原因:他不希望对方的名声太好。
他是读过史书的,很知晓名声和收拢民心的重要性,所以才要在世人面前做一个"仁德”的君主,并笃信能借神仙道术为自己收买人心。
先前李世民买粮赈灾一事已经贤名远扬了,如今他又为国立下如此大功,不知那帮百姓会如何吹捧夸赞他,这样一个贤良、能干、清廉、还不近女色的臣子,他用起来始终不太放心一一究其根源,最让他防备的还是赵时明的皇室宗亲身份。
而美色,常常是引诱男人放纵自我的第一步,天下间千娇百媚的美人何其多,拥有得越多就要花越多钱去供养,钱不够就要想方设法掠夺侵占.….到了那时,一个声名狼藉的贪官,就算手握再大的权力,又能煽得动民心做得了什么事?
同样,这也是赵佶喜欢把大权交给蔡攸高俅这种人的原因,像宋卿臣崔仙芝这样爱惜贤名的人,是永远不可能登上大宋朝堂权力巅峰的,因为赵佶并不会完全信任他们。只是这种风月之事,以他这侄儿眼下的身体状况显然是无福消受的,他是真心觉得太可惜了,眼看计划就要成功了…
李世民听着这番不堪入耳之言,故意伸手假装按压着额头,挡住了眸中一闪而过的寒冽之色一一他原以为,对方今日邀请自己同游青楼,已经是算得上“震古烁今"的前无古人之举了,哪知赵佶那混账,还要邀请自己沾染他这个皇帝的青楼新欢李师师!李世民对这种聚唐不伦之事毫无兴趣,甚至打心底十分厌恶,赵佶今日的言行,反而让他愈发下定了决心:得更快一些,得更快瞄准时机,将这狗东西赶下龙椅取而代之。
我好歹也为大宋打了一场胜仗,他却想败坏我的名声离间我夫妻二人的感情,实在是欺人太甚!等老郎中把药方送来后,赵佶就命两名侍卫和老郎中一起,护送李世民先回客栈抓药歇息,以防他在路上有什么突发意外。
至于他自己嘛,因为舍不得近在眼前的佳人,就欣欣然留了下来。
一番云雨后,他笑着把今日之事说了,又抚着李师师的后背眯着眼睛憧憬道,
“既然这回不巧,过几日再带他来找你吧。放心,他是一个极俊朗的少年人,是绝不会让朕的心肝儿吃亏的”李师师脸上娇媚的潮红一下就褪得干干净净,一行清泪悄悄滴落到丝枕上。
没有人是天生的下贱胚子,她曾经也是好人家的女儿。可是四岁那年,她的爹爹因罪被人害死在了狱中,她的阿娘也跟着爹爹死去了,无依无靠的她被李姓歌妓收留后,被训练成了王公贵族争相抢夺的汴京名妓。她比所有人都更勤奋地练习诗词丹青,不是为了留下来,而是希望能遇到一个带她脱离火海的文雅之士。然而,所有进楼的人都赞美她的美貌和才华,却没有一个人愿意花大价钱把她赎回家。
直到赵员外来了。
他是如此的温文儒雅,他对艺术的精妙谈吐,比她见过的任何一个文人雅士都要高明,更重要的是一一他很有钱,比所有客人出手都更阔绰,一来就砸下数万两黄金指定要包下她。
后来,当他坦白自己的帝王身份时,她忍不住又生出了更多的期盼:一个富有天下的皇帝,难道还不能把她赎出这樊楼火坑吗?
然而她很快就发现,官家很享受这种偷偷摸摸的滋味,根本就不想接她进后宫,相反,他还兴冲冲地告诉她:他为了能与她天天幽会,特意命人在宫中新修了一座阁楼,到时会修一条地道直达她的住处!
就算失望不已,她也依然把他视为世间难得的知音,他优雅幽默又才华横溢,待自己总归是有几分不同的。所以,就算高俅那帮人再三让她吹什么枕头风,她也阳奉阴违并不搭理。一个风尘女子得此良人,又掺和宫中那些事?她只想跟官家恩爱无双这般吟诗作赋潇洒度日。然而,现在竞然轻飘飘地告诉她:他今日带着远房侄子过来,是想让她好好伺候对方的…
这样荒淫无耻之事,就算放到往常那些客人身上,也只有少数地痞无赖才做得出来啊!
想到这里,李师师不动声色地擦干泪水,自嘲地露出了一个笑容,男人的甜言蜜语,果然是信不得的。她转身揽着对方的手臂,故意用一种深情的语调道,“官家,难道您这么快就厌弃师师了吗?奴虽沦落于风尘之中,却也有宁为玉碎的真心,奴心中只有官家,不想再侍奉旁的男子了。”
这样的话从一个倾城绝色口中说出来,赵佶固然听得很高兴,但他又真怕李师师痴心心于自己、不肯用心接待李世民,急忙安抚道,
“诶,心肝儿你有所不知,朕那侄儿可不是寻常男子,你可听过近日真定府那场战事?正是我那侄儿领着宋军七千人大破了辽军十万人啊!”
李师师心中一沉,面上却十分惊喜道,“莫非,您那侄儿就是那位立功的赵官人?”
赵佶得意地抚须笑起来,“正是!现在你说说,这样的男子还配不上你吗?”
李师师假意撒娇道,“配是配得上!可是这样的能臣大将,怎能沾染我们这些烟花柳色?官家一定是拿奴取笑的!”
虽然她已不是良家女子,却也跟所有的宋人一样,有着一颗火热的爱国之心。
她不懂,这样一个能为国雪耻的国之栋梁,不是该多保重身体勤练兵士的吗,官家…为何要诱他沉迷秦楼楚馆的温柔乡?
赵佶呵呵笑着抬起她的下巴,细细打量着她动人的面庞,“呵呵,凡是男人就有软肋,正所谓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越是这种能臣大将,朕就越要用美色将他牢牢掌控在手中.…罢了,说这些你也不懂,你只需要记住,过几日等他来了,你一定要施展出最美最勾人的手段,让他一辈子都惦记着你
李师师听到这里,其实已经懂了他的意思,顿时整个人如坠冰窟般,轻轻抖了起来一一
官家,是想用她的美色来制衡赵知州官人.…可是,赵官人刚为大宋打了百年来第一场大胜仗,今日才刚刚领着几万辽人俘虏回来啊,那是何等令人心潮澎湃的壮观场面!白日里,她们一起站在楼上看着浩浩荡荡的俘虏队伍,看着那些被百姓们砸得哭爹喊娘的辽人,心头是多么的欢喜畅快,是多敬仰赵官人和另外两位官人啊!我李师师再如何卑贱,也绝不可能充当一个设局陷害大宋英雄的诱饵!
她这样想着,眼中闪过了一抹决绝的恨意。等侍卫和老郎中一走,李世民就跃身下地搬开桌子气咻咻在房中打了几套拳法,直到心头的愤怒憋屈发泄得差不多了,才趁着夜色去先前约定的汇合点找李靖等人。这是一间呼延家送给呼延笑笑的茶楼,二楼还站着李靖的心心腹随从在放哨,而在最僻静的雅间里,李靖魏征尉迟恭早就候在此处了,正在边交谈边焦急等待。当李世民丰姿俊逸的身影走进来时,李靖和魏征急忙起身询问他发生了何事一一
他们陛下往日总洒满笑容的面庞上,此刻布满了沉沉的阴云。
尉迟恭嗖地站起了身,重重一拳砸在桌子上,低吼道,“还能有什么事?这种狗屁封赏,简直是在故意作践我家陛官人的!我真是恨不得…″”
现在就想反了!
李世民轻叹一口气,上前拍了拍尉迟恭的肩膀,“敬德,先别冲动!”
说着,他又看向李靖二人,指着椅子让他们先坐下来,自己则端起茶水猛灌了一口,才开口把今日赵佶带他去青楼找李师师一事说了,又庆幸自己装风疾发作才逃过一劫。
说完,他又烦闷地灌了一口茶水,他已经很多年没这么烦躁过了。
李靖还没来得及开口,魏征和尉迟敬德就怒气冲冲再次站起来,几乎是异口同声喊道,
“什么?!他脑子有病吧!"/
“我呸,真想去剁了他!”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地骂了起来,那是青楼之地且不说,李师师还是赵佶的女人,赵佶更是他家陛下名义上的皇叔啊,那狗东西到底要搞什么颠覆人伦的腌膳破事?到底打的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不要脸主意?
李靖已经深吸一口气,冷静开口道,“且不管赵佶在打什么主意,您与夫人情深,又向来洁身自好,将来更是要…这等事情是绝不能沾染的,您必须马上离京!”尉迟恭立刻接过话头,“对,我们今晚就走!”魏征压低了嗓音,“官人,这回既然拿到了西北兵权,您就赶紧起事吧!这种荒淫无道的蠢货,我也实在快装不下去了,我现在一看到他那张脸就想扑上去呼他几耳光.…”
李靖马上警示他,“韩御史,冷静!你那边绝不能出乱子!”
李世民放下茶碗,沉声道,“我自然也想快些离京,快些拧下那蠢货的脑袋!可是,如今兵符还没到我手上,朝廷还没通知我离京的时间,眼下,我还走不了。”三人又是一惊,“怎么会这样!?”
按理说,他家陛下是青州知州,如今朝廷虽派出官员前去代理青州之事,但今日封赏一下来,相应的赏赐兵符和返程时日,也该随圣旨一起下来了。
西北军兵符是要发到主帅手中的,尉迟恭和宗泽自然就没有,但他们拿到的圣旨上都有启程的时间要求,谁会想到,李世民的会跟他们不一样!
尉迟恭咬牙切齿道,“看来那厮是铁了心要把我家官人引入歧途了!”
魏征忧心忡忡道,“装病也装不了几时,若是迟迟不好,那狗东西必会派太医来看.要不,我再找林灵素合计一番″
李世民立刻打断了他,“不可!如此一来太过显眼,也太易引人生疑。一旦你被那帮人盯上,我们将会前功尽弃,并且立刻引来危机!”
李靖慢慢开口道,“官人,兴许我们可以去找李师师,说服她伺机先称病?我先前派人去打探过,此女风头虽盛,却从不骄矜自傲,想来也是个有成算的。”几人商量了一番,决定试试李靖的法子,拖一拖赵佶那龌龊肮脏的癖好一-但要想早点拿到兵符离京,还得另想办法。
同时,君臣们又低声细语商议了一番接下来的种种计划。
然而,还没他们开始行动,从郎中口中套出了客栈名字的李师师,就命心腹丫鬟偷送了一封密信给李世民,信中写道“多谢赵官人为大宋击败辽寇,接下来奴会称病拒客,还请赵官人早日设法离京”。同时,她提醒为了安全考虑,还请对方不必给她回信。
几人没想到竞会有如此惊喜,不由称赞李师师虽是风尘女子,其爱国之心与勇气之盛,却远胜赵佶和朝中那帮奸佞。
第三天下午,汴京名妓李师师突染咳疾的消息就以飞快的速度传遍了整个京师,怜香惜玉的达官显贵们已经许久未能一睹芳容了,急忙派人送去了各色奇珍异宝和药材问候佳人。
其实,这场病是李师师自己折腾出来的,她担心赵佶没两日又会把赵知州请来,情急之下就命人去买来了许多冰块,硬是吞下了整整半盆冰,猜总算病倒在床咳嗽个不停了。
赵佶频频派太医去探望李世民,原本是想这几日就把好事办成的,如此一来也只得作罢。
但他仍然绝口不提要把兵符交给李世民一事,在对方暗示想早些回青州打理政务时,也用“时明难得进京一趟,多休养些日子也无妨”驳了回去。
好在几日后,尉迟恭返程时间一到就立刻往青州去了,李世民总算稍稍放心几分,马上又给妻子写了一封信。一晃就过去了十来日,赵佶为李师师反复发作的咳疾烦闷不已,暗中又不死心地重新给李世民物色了其他佳人,哪知刚把人送往青州,就传来了一个让他无比愤怒的消息:
去年,大宋暗中派去联络金人的使团,在茫茫大海间漂泊数月后,终于在今年四月份,登岸找到了金人的队伍。然而,一开始答应跟大宋合作的完颜阿骨打,在听闻真定府一战后立刻就改了主意,当场杀了留下来协商联盟事宜的使团首领赵有开等人,还派出人手追杀返程报信的呼延飞鹏诸人。
最后,这一趟派去的使臣和兵士中,只有武艺最高强的呼延飞鹏满身是血地地逃回来了,在登州新知州宗泽带着海巡的兵士发现他时,对方已经脱力昏迷了过去。赵佶并不在乎那些使臣和兵士的性命,但区区一个最尔小国,竟敢不接受他屈尊降贵的主动结盟,竟还杀了大宋使臣来打他的脸,简直是岂有此理!
李世民听闻此事后,知道这是自己摆脱羁留的最好时机,立刻出门进宫面圣,慷慨激昂地说了一通“完颜阿骨打竞敢对官家不敬,臣愿立刻回青州领三千骑兵灭了金国,以报此贼羞辱我大宋官家之仇!!"…
他这般言辞恳切地表演了一番,赵佶心头那点疑心稍稍又消了,认为对方还是很忠诚的嘛,但在他心心中,金国不过是灭辽后顺手一打就能灭的,他倒并不想浪费兵力立刻报这个仇。
李世民见狗皇帝还不肯让自己返程,就继续“忠心心耿耿”地提议:可是,辽王的亲侄子和几万俘虏还在大宋手里,对方迟迟没派人来商谈赎回一事,想来正是听了金国的挑拨,正在暗中筹备再次侵袭边境一事,自己十分担心边境安危,想尽快赶回去操练兵士。
大宋刚刚打了一场大胜仗,但辽国如今还有百万之兵,赵佶对辽国的恐惧之心也并未消退,哪禁得起李世民这一番危言耸听的夸大之词?
他吓得立刻把西北边军的兵符和委任状发给了李世民,催促对方立刻回去监管青州与真定府两地军务。银鞍照白马,飒沓如流星,终于能离开京城的李世民,当日就纵马扬鞭朝码头飞奔而去。(1)今日的阳光极好,当开往登州的船徐徐启动时,归心似箭的少年仍负手停驻在灿烂光明的甲板上,幽邃冷冽的目光久久凝视着渐行渐远的汴京城,谁也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